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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卿病了,在見了三個人在自己麵前活活被打死之後當晚迴去就發了高熱,嘴裏又說起了胡話,哭著喊著要跟哥哥迴家。


    青杏和紅梅怕她這話被人聽了去,不敢隨便在外麵請個大夫,隻得又去麻煩劉霄。


    幸而劉霄因著言淮剛迴京沒多久,打算在京中替他做些事,還未遠遊,紅梅很是順利地就見得了他,將他請到府中來診治了。


    他聽了半晌,得出一結論“被嚇著了,又憂思過重,這才發了高熱。”


    他蹙眉“這丫頭膽子可不算小啊,怎麽會……”


    當他將此事同言淮提及時,言淮隻迴了他一句話。


    “她到底是心軟,隻覺冤有頭債有主。”


    但言淮心頭清楚,不單如此,還因著她思及了自己,怕自己也如這些個丫鬟婆子一般,如風中飄絮,命不由己。


    他不能去見她,但又放不下她,隻給了她一句話。


    “待時機成熟,哥哥帶你迴家,家中無外人。”


    他的怡親王府確也沒那些個汙糟事,隻是府外的風風雨雨倒是挺多的,他讓人將這話帶去後又有些怕她往後受不住。


    他禁不住苦笑,如今的自己也是有軟肋的人了。


    不過,他總也護得住她的,拚了命也是要護住她的。


    何況他的卿卿那般努力,就是希望不拖累自己,他又怎能退縮呢?


    駱卿那是心病,得她自己想通才是,斷斷續續折騰了半個月她可算是好了,處事確也比以往更是小心謹慎了。


    她如今是懂了,宋元春一直沒將自己給弄死,不是自己運道好,是宋元春手段不高明,前麵又有她更覺礙眼的王姨娘擋著,她這才遲遲沒有得手。


    以自己的德性,要是宋元春手段稍微高明些,手頭的人再多些,隻怕自己早死了百八十迴了。


    她這才覺出些後怕來。


    她現今除了平素裏去萬宅習銀針之術,偶或去舒宅尋以歌玩兒,時不時在夜間被言淮接走為他治療雙眼,大多都是埋首於藥房,為言淮研製短暫複原雙眼的藥物。


    在這期間,她聽得紅梅說駱文已將服侍宋元春的趙娘子給罰了,連帶著趙娘子的夫君也被奪了管事的名頭,至於宋元春,也是挨了十幾二十板子的。


    而駱如煙則是被禁足在家了。


    隻因忠義伯的三位公子嫌棄駱府麻煩,派了媒婆來說親他們還屢屢不答應,又鬧出這麽一樁事來,委實是下了忠義伯府的麵子。


    為了家中還在待嫁的三位姑娘,駱文沒法子,隻好低頭親自上門去遊說忠義伯的三位公子。


    那三位公子本就沒甚才幹,一個貪財、一個好色、一個碌碌無為,三個均已成親,家中常年是雞飛狗跳的。


    駱文親自上門來說親,免不得被他們奚落一番,可他到底是戶部侍郎,手中還是有些權勢的,最後他們還是答應了,隻是要的嫁妝也不可謂不多。


    其實要是依著以前駱文對駱如煙的寵愛,準備這些個嫁妝他雖還是嫌多,倒也不會太過心疼,耐不住如今他已然對駱如煙失望,自然是覺得不值的。


    可總要為家中三個小的打算的,到頭來他還是點頭應下了。


    此樁婚事既然定下了,為防有變,也怕外麵的閑言碎語,兩家一合計,打算過完元宵節就讓兩人完婚。


    日子晃晃悠悠的,又是一年,可今年新春佳節京城大多權貴人家都不敢大操大辦,因著內憂外患,皇上的心情很是不好。


    其實皇上沒甚實權,太皇太後和太後的母家早已將他架空,他隻是個夾在其中的傀儡,火氣大了些也是免不得的,讓他將氣兒出了便也罷了,政事到頭來他也是做不得主的,朝中年紀稍大些但凡是站了隊的大臣們大多也是不大忌憚這位年紀輕輕的上位者的。


    可是今年不同了,怡親王迴來了。


    且不說怡親王看著是站在太皇太後那邊,又好似站在皇上那邊的不明朗舉動,單就他曾有過在這種新春佳節的好時候上門同人討銀子的壯舉,可就讓諸位皇親國戚、一幹大臣們瑟瑟發抖。


    許多人都對當時情形曆曆在目。


    當年也是邊關告急,國庫緊張,怡親王是瞅準哪家年節辦得隆重,人就往哪家去,說是軍餉緊缺,讓他們捐獻些細軟出來。


    還說什麽這京城人家熱熱鬧鬧的,軍營中的官兵們卻是孤枕冷衾,反正他溫溫和和一番話下來,是叫他們無話可說,隻得乖乖交銀子。


    如今內有因著容州幹旱而生的流民暴亂,外有匈奴對大啟邊境虎視眈眈,委實不太平。


    他們可不得更要夾緊尾巴過日子?


    不然怡親王又來故技重施,他們可不想重現當年噩夢!


    而皇上為做表率,今年的皇家宴會也一切從簡。


    言淮倒是不在意這些,隻在席間應付著喝了兩杯,想著卿卿早早傳信給自己,說給自己備了年節禮,也不知是什麽,一時有些躍躍欲試。


    而他也給他的卿卿備了年節禮,是一對耳墜子,粉白色,模樣是依照含苞待放的梨花來的,跟他之前送卿卿的釵子是相配的。


    可好容易熬過了這場你來我往、虛偽至極的皇家宴會,太皇太後又留下了他。


    誰留他他都可以拒絕,可太皇太後他是無法拒絕的。


    當年,他母親被人害死,先皇雖疼愛他,免不得他政務繁忙多有疏漏,他還是時常被人欺負,是當時還是皇後的太皇太後將他留在身邊教養,為他遮風擋雨,好似他的另一個母親。


    他自是頗為敬愛她的。


    太皇太後長得頗為慈藹,眉目間盡是溫柔,讓人很容易心生親近,可配上一身繡有鳳凰騰飛的衣裳,並頭上戴著的金色鳳凰的頭飾,一舉一動皆是優雅大方、點到即止,莫名又讓人望而卻步,隻覺這般雍容華貴的人,是凜凜不可侵犯也。


    言淮到得太皇太後住的長樂宮,忙同她行了個大禮“兒臣不可饒恕,迴京這般久也沒好生來陪陪母後,母後莫要怪罪。”


    太皇太後眼眶泛紅,忙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哀家可不就是怕你又早早地離宮了,連忙讓人將你給攔住了,今兒是新春佳節,你可得好生陪哀家說說話。”


    言淮聽著太皇太後猶帶哭腔的聲音,不無動容道“是兒臣的錯,母後莫要傷心了。”


    太皇太後端詳言淮半晌,又特特看了看他還未有多少神采的眼睛,不無遺憾道“你這眼睛,都是母後不好,沒能阻止皇上……”


    說著,她是愈發傷心了。


    言淮輕輕搖搖頭“都過去了,母後就莫要再提了,現今兒臣也是好好的,倒也不妨事。”


    “是是是,母後不提了。”太皇太後將言淮拉到一方擺好飯菜的桌邊坐定,“這幾年在外麵你定然是受苦了吧,都瘦了好多,這皇家宴會你定然也是吃不了多少的,哀家啊給你備了些飯菜。”


    言淮嘴角笑意比以往濃了幾分,顯也是高興的。


    可就在這時候,外麵人來報,說是皇上來了,他臉上笑意頃刻間收斂了幾分,化作了在外慣常愛戴的麵具。


    他知曉,這頓飯不簡單,又是太皇太後為緩解他和皇上的關係所設,她到底是偏向皇上的啊。


    說到底,她還是不信他,她到底不了解他。


    他既決意迴京,自是答應了她助力皇上的請求,她倒也不必多此一舉。


    他心中縱然百轉千迴、惆悵不已,麵上神色卻是不變,悠悠起身同皇上施了一禮“臣見過陛下。”


    “皇叔不必多禮。”皇上同太皇太後見了一禮,又對言淮道,“今兒是真真正正的家宴,皇叔也別拘束,快快坐下吧。”


    言淮微一頷首,大喇喇坐了下來,倒也沒多客氣,甚而還不客氣地同皇上找起了不痛快。


    “既是家宴,怎地不見太後娘娘?隻怕太後娘娘聽了這話要不快了。”


    此言一出,在座幾人麵色都不好了。


    其實三人都心知肚明,現今的太後根本就不是皇上的生母,而是皇上的父親、那個無緣於皇位、先先皇走一步的太子的續弦。


    太後早年是育有一子的,可孩子自小體弱多病,後來更是夭折了。


    按理說,現今的皇上合該由她養育的,可不過放在她身邊一個月太皇太後就將皇上帶走親自教養了,倒也讓她無話可說。


    如此,皇上不與太後親厚也是說得過去的。


    言淮這話倒是實打實地往皇上心口插了,連帶著太皇太後也受了波及。


    殿內的氣氛是愈發尷尬,皇上麵色也分外難看,最後還是太皇太後出來打圓場。


    “這麽多年了,十三啊,你是愈發愛玩笑了。”


    言淮嘴角笑意不變,心頭卻是感慨萬千,太皇太後待他是愈發客氣了。


    “是十三的錯,這新春佳節的,不該開這些個玩笑。”


    “皇叔也有錯的時候啊,皇叔不是一向都很對的嗎?”


    皇上不無諷刺道。


    太皇太後沒想到這廂將言淮勸住了,皇上又不依不饒起來,隻好圓著氣氛道“這可是實打實的年夜飯,可別多說了,來來來,快用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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