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嬤嬤帶人去庫房拿單子,讓兩個婢女伺候宋瑤竹逛院子。


    秋日景致大多都衰敗,但王府內的布景並不如此。院子裏的桂花飄香,丹桂顏色豔麗,小道旁金燦燦的菊花夾雜著鮮紅的曼珠沙華挺直了根莖,生機十足的模樣。


    明豔的色彩帶來的視覺衝擊讓宋瑤竹心情愉快,現在才有了種真的活過來的真實感。


    她彎腰去摘花,被婢女慌忙攔住。


    “王妃不可!這些花都是王爺精心料理的,不能摘的!”


    宋瑤竹疑惑地看向婢女,她不記得謝離危有養花弄草的愛好。之前沙漠之國進貢一株滿是刺的球狀植物,名為霸王樹,她覺得新鮮就自己養著,還被他嘲笑心態老。


    宋瑤竹果斷地摘了一朵紅色月季,兩個婢女嚇得互相扶住對方,互相對視一眼,滿眼的驚恐。


    王妃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宋瑤竹又摘了幾束花,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們進府多久了?什麽時候來的?”


    “奴婢彩銀/彩金,我們是謝家的家生子,十年前王爺扶靈迴陳留後,皇上為了緬懷先皇後,又感恩謝家滿門功勳,封王爺為逍遙王,那時我們隨王爺一道來京的。”


    原是老家的人,難怪她覺得眼生。自十四歲輔佐宇文無極後,她就再沒迴過老家。


    這宇文無極可真是敢做還怕別人說,謝家在朝幾乎占了大半重要職位,謝家人一一退下,定然會引起所人們的懷疑,他便賜個空有虛名的爵位堵住悠悠眾口,劃算的同時,還能讓謝離危在京城做人質。


    帝王心術真是讓他玩明白了。


    眼下對付宇文無極急不得,她不再是追隨者無數的皇後,而是宋太師府流落在民間的,被尋迴也是為妹妹替嫁的三小姐,地位懸殊,她隻能徐徐圖之。


    而她現在唯一的儀仗隻有謝離危。


    不論是對付宋家,還是要對付宇文無極......可是她又不想將他牽扯進來。


    想到今日入宮時,宇文無極看她的眼神,難道讓她用這副皮相入宮嗎?


    這個想法一出來,就被宋瑤竹迅速摒棄。她惡心透那個男人,怎麽可能再入宮“侍奉”他。


    看來隻能哄好謝離危了,而他又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必要的時候向他袒露自己的身份,該是沒問題的。


    打定主意,宋瑤竹握著一把花起身。


    “去書房,帶路!”


    謝離危沒什麽旁的愛好,就愛悶在書房裏讀書寫字。旁人都說他沉穩,可在她眼裏,就是悶。


    不假思索地去了謝離危的書房,書房外的書童為難地攔住宋瑤竹。雖然宋瑤竹也是他們的主子,可王爺沒表態,他們可不敢隨意放行。


    “本妃來找王爺商議歸寧的事情。”


    書童為難道:“王爺不在書房,王妃不若迴院子等等呢?”


    宋瑤竹微擰眉頭,根據她的推測,謝離危隻是個空有爵位的逍遙王,沒有實職,他能去哪呢?


    “王爺平日裏都做些什麽呢?”


    書童撓了撓後腦勺,“王爺平日裏參加些詩社活動,或是和友人聽曲聞香。”


    聽了這話,宋瑤竹不免心酸。想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飽讀詩書,期待著有朝一日能治國安邦,如今卻被迫成了個閑散王爺,如何不叫人惋惜?


    “去前麵問問王爺去哪了,我有事和他商量。”說完將手上一束花遞給書童,“擺在王爺書房,讓他看書的時候也換換心情。”


    書童戰戰兢兢地接過。


    謝離危從馬場迴來後去了書房,看到書案上插著的顏色各異的菊花,先是心髒一縮,然後眼皮子一跳。


    他以前總是悶在書房裏看書,阿姐嫌棄他這樣下去會悶壞自己,每日給他的書房換花。她說,看到漂亮的花兒心情會變好,希望他看書的時候都是開開心心的。


    自阿姐死後,他的書案上再無人為他擺花。


    “這花是哪來的?”


    書童聽到王爺冷厲的聲音,咽了咽口水,道:“上午王妃送來的,讓奴才擺在書案上。”


    說完,他看到王爺的臉色更冷了。


    “王妃說要和您商議歸寧的事情。”


    “她現在在哪!”謝離危壓製著情緒,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情緒失控過了。


    宋瑤竹和阿姐相像可以說是偶然,他們姐弟之間相處的細枝末節,仔細打聽也能知道一二。宋瑤竹如此刻意模仿阿姐,難說他宋家有什麽詭異的心思!


    “王妃在聽雪院。”


    謝離危眉頭狠狠一擰,聽雪院是他的院子。她嫁進來的時候,秦嬤嬤給她安排的是碧落院。


    謝離危大步向院子去,一路到院子,他也冷靜了下來。若是宋瑤竹別有用心,那他可以通過她試探出宋家到底想做什麽。


    一進屋子,他看到正堂內的擺件都被宋瑤竹換了位置,壓製的火氣又迅速燒了上來。


    “宋瑤竹!”


    宋瑤竹從內屋小跑出來,“怎麽啦?”


    她一雙大眼睛茫然不已,見謝離危不說話,主動開口道:“我看你屋子裏的東西死氣沉沉的,就和秦嬤嬤去庫房裏挑了點鮮活的東西給你換上,你看是不是好看多了?”


    她一臉邀功的模樣和記憶裏的謝婉清漸漸重合,謝離危胸口中情緒翻湧。


    好半晌,他冷冷道:“你以為你是誰,敢動我屋子裏的東西?”


    這一句話將宋瑤竹釘在了原地,她抿緊了唇。


    在謝離危的眼裏,自己是被塞進王府的累贅。而在她眼裏,她還是將他當弟弟看。


    以前謝離危也不喜旁人動他的東西,可獨獨對她例外。因為她是阿姐,他所有的東西都任她取舍。


    她終究已經不再是謝婉清,她現在是宋瑤竹,不再是被謝離危偏愛的那個阿姐了。


    幾息後,宋瑤竹壓下心頭的酸澀之意,將手上的擺件放到了桌子上。


    “是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是王爺忘了?我們夫妻一體,你的就是我的,我為何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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