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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瞬間,齊妃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該悲傷還是該氣憤。


    榮琛受了傷,最傷心的人是誰?難道不是她自己麽?榮琛受傷的這二十多天裏,她日日夜夜自責揪心,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吃飯也是食不知味,如今見了榮琛,更是膽怯的連多餘的話都不敢問,就生怕又傷了兒子的心。


    沈念真還這樣質問她。


    不過,看在她也是一心為了榮琛的份上,齊妃不予沈念真計較。


    甚至,看到沈念真為了榮琛而質問自己的樣子,齊妃心裏麵還稍稍的有一些安慰,這證明沈念真是真的很愛她的兒子啊!這對榮琛來說絕對是好事情。


    她應該高興啊。


    “本宮知道該怎麽做的。”她對著沈念真微微一笑,道。


    沈念真也是一笑。


    “來,嚐嚐這個蜜柚,還有香瓜,都是新送上來的。”齊妃笑著招唿沈念真,一副親親熱熱的樣子,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沈念真剛剛說什麽一樣。


    沈念真也裝出一副恭順的樣子來,兩個人相處倒是其樂融融,一副開心不已的模樣。


    外頭探頭探腦打量的宮人們看到這裏,不由的縮迴了脖子去,一個個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來,齊妃與二皇子妃居然和和氣氣的,沒有爭吵!這樣她們還怎樣迴去向皇後娘娘稟報啊!


    她們不死心的又等了片刻,內殿裏卻傳來聲音,叫送上午膳。


    原來不知不覺過了這麽久了,都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了。


    眼看著一道道菜肴被宮女送進內殿裏去,而那歡聲笑語卻沒停下來過,期間還有互相夾菜道謝的聲音,怎麽看都不可能吵起來的樣子。


    宮人們歎息了一口氣,默默的迴去稟報去了。


    而坤寧宮內,陳皇後聽到稟報,麵無表情的揮揮手叫宮人們退下去,忽然一巴掌推翻了麵前的茶盞還有糕點,咬著牙問道:“蘇穆婉呢?她今日怎麽沒有進宮來向本宮請安?“


    她忽然發難,眾人都吃了一驚。


    “迴皇後娘娘,蘇側妃說,她今日身子不舒服,殿下準許她今日不來向您請安。”宮人戰戰兢兢的迴答道。


    “哼!她能有什麽病!不過是裝的罷了!這個賤人!”皇後一臉猙獰的道。


    蘇穆婉的確是裝的,她預料到今日沈念真與榮琛進宮敬茶問安,皇後會想法子刁難,可是以沈念真與榮琛的聰明,皇後的算盤一定會落空的,一旦落空皇後就會憤怒。


    這一憤怒,就會找替罪羊來發泄。


    蘇穆婉這個時候若是進宮了,那這替罪羊自然就是她。


    她早預料到了這些,所以聰明的選擇裝病躲在東宮不出來,不給皇後折磨她的機會。


    “賤人!”皇後怒罵了一陣兒,卻是無可奈何。


    蘇穆婉有太子護著,皇後並不敢真的對她如何,也隻能這樣子辱罵幾句出氣罷了。


    “娘娘,聽說昨日蘇側妃攛掇著太子殿下去二皇子那兒喝喜酒,一直到大半夜才被宮人們抬迴來的,也不知道現在醒了沒有呢。”皇後身邊的一個嬤嬤開口道。


    “有這種事情?你怎麽不早告訴本宮?”皇後一聽,頓時勃然大怒。


    “迴娘娘話,奴婢也是剛剛才知道啊。”嬤嬤立刻跪了下去。


    滿殿的宮人也都跪了下去,一個個低著頭戰戰兢兢的不敢開口。


    皇後卻是漸漸的冷靜下來,看了那嬤嬤一眼,咬牙道:“秦嬤嬤,你去東宮看一眼,太子到底醒了沒有,如果醒了,你叫他立刻來見本宮!”


    這一刻,她下定決心,今日一定要讓太子同意將齊思羽立為太子妃!


    這個蘇穆婉,如果不是因為出身蘇太師府,她早就讓其悄無聲息的消失了!這個賤人,簡直生來就是專門魅惑她的兒子的!她以前怎麽從來就沒有發現這一點?


    皇後心裏麵無比的懊悔。


    讓兒子迎娶蘇穆婉,這簡直是她這一生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情。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


    榮琛在禦書房裏麵的時候,一直都心不在焉。


    心裏麵一直想的都是母妃會不會刁難沈念真,以至於皇帝說了什麽,他都沒有聽清楚。


    “老二,你在想什麽?”


    皇帝停下來,一臉嚴肅的看著他。


    榮琛瞬間清醒,抬眸看了皇帝一眼,然後恭恭敬敬的迴答道:“迴父皇的話,您剛剛說到,秋尚書善於治水,適合派遣到荊州治水。“


    倒是說對了。


    皇帝看著榮琛,微微的歎息了一口氣:“你這成了親,應該春風得意,囂張無比,怎麽朕看你現在心事重重的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父皇,沒有,您多慮了。”榮琛連忙開口道。


    沒有麽?皇帝心裏麵充滿了疑問,但麵對著榮琛卻沒有再問下去了,擺擺手道:“行了,你迴去吧,朕看你啊,現在一門心思都放在你那小媳婦上頭了,你緊張什麽啊,人不是都已經娶迴來了麽?還怕她跑了啊……”


    不是怕跑了;而是怕媳婦被老娘刁難了。


    榮琛心裏麵苦笑一聲,麵對著皇帝什麽都沒說。


    皇帝擺擺手,他便轉身走出了禦書房。


    等榮琛到達琅嬛宮的時候,沈念真與齊妃已經用過午膳了,並不在宮內,宮人們說是去禦花園逛去了。


    去禦花園了?沈念真與齊妃?她們不會打起來吧?


    榮琛一顆心頓時高高提起,轉身就往外走。


    可是下一刻,他就停下腳步,目光靜靜的看著前方。


    齊妃穿著一身淡藍色的宮裝裙,挽著身穿大紅色喜慶對襟褙子的沈念真,兩個人親親熱熱的從外頭走進來,臉上都帶著笑容,根本就看不出一點隔閡。


    更不要說打架了。


    “琛兒,你迴來了啊。”齊妃看到榮琛,神情淡定的很,衝著他一笑,道:“正好時辰也不早了,快領著你媳婦迴去吧。對了,你應該沒用午膳的吧,鶯歌,去,將本宮準備的那匣子點心給太子妃帶上。”


    語氣與往日沒有什麽不同。


    榮琛當即將視線看向沈念真,卻見她臉頰紅彤彤的,唇邊帶著盈盈笑意,很顯然剛剛在禦花園裏玩的不錯。他一下子就放心了。


    走上前去,牽住了沈念真的手,接過了糕點,榮琛看向齊妃:“母妃,那我們就告退了。”


    “去吧去吧,好好過你們自己的小日子,有空了進宮來看看母妃就成了。”齊妃擺擺手,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


    榮琛笑了笑,衝她請了安,這才帶著沈念真離開。


    一離開琅嬛宮,榮琛就迫不及待的問道:“今日待的怎麽樣?”


    沈念真看他擔憂的模樣,當即微微一笑:“殿下多慮了,娘娘對我其實很好。”


    是麽?


    榮琛仔仔細細的看她,從沈念真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幽怨的影子。


    他這才放了心。


    人一放鬆,心情也變好了起來。


    馬車裏麵,榮琛愉快的對沈念真道:“念真,你知道麽?父皇打算動太子的人手了。”


    “是麽?”沈念真聞言十分的意外。


    太子可是新冊立的啊!皇帝若不是十分寵愛太子,又怎麽可能立他呢?如今要動手又是為什麽?


    “你以為父皇是心甘情願立三弟為太子的麽?”


    榮琛聞言,嘴角頓時流露出一抹冷笑:“不過是因為菁雪刺殺,還有皇後身後的陳國公逼迫罷了,父皇又能有什麽選擇呢?他已經動手,就代表他對皇後一黨,再也忍耐不住了。大概誰也不想不到,父皇立太子的同時,就已經在心裏麵想著怎麽廢了他。”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勁爆了。沈念真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微微張嘴嘴唇,在心裏麵想著,果然是天家父子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以為給你榮耀地位,是寵愛你的象征,卻怎麽樣都想不到,那不過是把你架在烈火上烹而已。


    俗話說的好,欲要人滅亡,先要其瘋狂,正是這個道理。


    “念真,你在想什麽?”榮琛見她半天也不開口,當即問道。


    “沒什麽。”沈念真壓下心裏麵的思緒,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開口道:“我隻是在想,你父皇對於他最寵愛的太子都是這般模樣,那他對你豈會有一絲真心?我們自己,也要加以警惕了。”


    不能成為皇帝對付太子的利刃。


    一旦太子滅亡,皇帝轉過頭來就會對付他們。


    “你放心吧,我明白的。”榮琛握著她的手,笑盈盈的道:“本宮這一輩子沒有什麽太大的野心,唯一想做的就是逍遙王爺,陪著你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咱們不去理會這些朝野糾紛。”


    沈念真也是這麽想的,她將頭靠在榮琛的肩膀上,在心裏麵微微的歎息一口氣。


    身處漩渦之中,她們真的可以得到清淨麽?


    馬車在二皇子府門前停下來的時候,榮琛正要伸手去攙扶沈念真,就見到北陽一臉凝重的走了過來,帶來一個勁爆的消息:“殿下,王妃,沈二公子在街頭鬧市裏麵殺人了,殺的是陸一鳴。”


    “什麽?殺人?我二堂哥?”沈念真聞言臉色頓時一變,一把掀開車簾子問道:“到底怎麽一迴事,你說清楚!”


    那日大婚,沈念慈與昭華公主前來王府裏鬧事,被沈雲奇懟的啞口無言,過後,昭華公主悻悻然迴了皇宮,而沈念慈,則是交給了沈雲奇來處置,這兩天一直都風平浪靜的,怎麽忽然沈雲奇將陸一鳴殺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你上車來吧,我們先去府衙,你二哥殺了人,一定被帶到那邊去了。”榮琛比她冷靜多了,聞言迅速開口吩咐。


    北陽應了一聲,當即跳上馬車,接過了車夫手裏麵的韁繩,一邊將馬車趕往府衙的地方,一邊匆匆的給他們解釋:“二少爺今日一大早就出門去了,說是有事情要辦,屬下以為他是要迴沈家,便沒做理會,誰能料到,他沒迴沈家,而是直接衝到城郊去找陸一鳴了。”


    “結果人不在,說是去賭坊了,二公子追到賭坊裏麵,當著所有的人麵兒與陸一鳴爭吵,罵他不該將自己妹妹賣到賭坊裏麵去,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打起來了,後來二公子抓起桌子上的茶壺狠狠一下砸在陸一鳴的頭上,將他砸的頭破血流,說是當場人就不行了。”


    原來沈雲奇去找陸一鳴,是為了給沈念慈一個公道啊。


    沈念真恍然大悟。


    “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她喃喃開口道:“怪不得二堂哥會答應留在上京,恐怕他留下來的目的,就是殺陸一鳴為自家妹妹報仇吧……”


    沈念慈再是不堪,再是下賤,但是她對於陸一鳴的真心,卻是誰也比不了的,就連沈念真自己,都不得不佩服,可是這樣的她,卻被陸一鳴賤賣到了青樓裏麵,說實話,沈念真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麵是很痛快的。


    前一世裏高高在上,害了她還有她腹中孩子,以及沈家一大家子人的沈念慈落得這個結局,真是大快人心啊!


    可是始作俑者,陸一鳴,卻沒有受到什麽傷害,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沈念真原本還想著過一段時間,再處理陸一鳴的事情,卻沒想到,她還沒動手,沈雲奇就先動手了。


    沈雲奇……


    想到這個改邪歸正的二堂哥,沈念真心裏麵複雜的很。


    “念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榮琛在一旁緩緩開口道:“你二堂哥無論是什麽原因,他畢竟是殺了人,最輕的處罰也是發配邊疆做苦役,他這一生真的是毀在了一個人渣手裏麵,他在做事之前應該跟我們商量一下啊!現在這樣……”


    他們想插手,都沒辦法插手啊!


    畢竟皇後一黨,大皇子一黨,就等著抓二皇子,還有沈家的把柄,豈會放過?


    沈念真聞言沉默半響,榮琛說的這些,她都想到了。


    “不管怎麽說,先設法將人救出來再說,不然我祖母,她會受不了的。”


    沈念真現在最擔心的是沈老太太的身體,她最是疼愛孫子,二房已經不在上京,唯一留下的隻有一個沈雲奇,簡直就是獨根獨苗,如果連他也出事情了,那麽沈老太太絕對會受不了這個打擊。


    “好,本宮來想辦法。”榮琛點點頭,道。


    說話間,衙門已經到了。


    馬車停在路邊上,四周已經圍滿了人,聽說出了殺人案件,不少人都紛紛跑來圍觀。


    這樣的情形下,沈念真一個王妃,自然不能輕易的拋頭露麵,榮琛勸說她留在馬車裏等著,他進衙門去親自看看。


    沈念真同意了。


    “念真,等著本宮。”榮琛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後轉身下了馬車。


    沈念真將馬車簾子挑開一個縫隙,往外瞧去。


    然而外頭人頭攢動,很快她就瞧不見榮琛了。


    沈念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著急,著急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便緩緩的放下了馬車簾子。


    卻在這個時候,外頭響起一道砰砰砰敲擊車廂壁的聲音。


    沈念真一下子抬起頭來。


    緩緩的,掀開了那邊的車簾子,入目,是一個她十分熟悉的人,魚腸。


    大皇子身邊的魚腸。


    “二皇子妃,咱們又見麵了。”魚腸咧開嘴巴,露出一抹惡心的笑容來,看著她道:“我們殿下想見你一麵,不遠,就在對麵茶樓。”


    “不見。”沈念真幹脆利索的拒絕了,然後迅速放下了車簾。


    現在一想起大皇子,她的心裏麵就充滿了恐懼,惡心,以及種種複雜的心情。


    “二皇子妃,我們殿下親眼目睹了沈二公子殺人的過程,您真的不想聽聽麽?”魚腸的聲音懶洋洋的,透著一股欠揍:“二公子可是故意殺人,沈大小姐與二房的人一向不對付,如今看著他就要死了,心裏麵應該很痛快吧?”


    她痛快個屁!


    沈念真險些爆粗。


    “休想我上當,你們殿下當時正好在賭坊麽?他說他看見了,我就相信啊。”


    她冷冷道。


    “沒關係,二皇子妃不相信也沒什麽。”魚腸聞言微微一笑,道:“很快,太子與皇後的人就要插手這件事了,我們殿下手裏麵掌握著唯一能夠解救沈二公子的秘密,想要告訴二皇子妃而已,如今看來,二皇子妃是巴不得這位堂兄去死,那是我們殿下多此一舉了,告辭。”


    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沈念真萬般不甘願的喊住了他。


    “二皇子妃,您還有什麽吩咐麽?”魚腸轉過身來,笑眯眯的看著她道。


    沈念真看到他,真的是一股股惡心往心裏麵竄,當初在京郊望月山的山崖下,這個魚腸曾經差一點就害死了她與榮琛,沈念真曾經好幾次想要動手除掉他,卻沒有一次成功的。


    如今,這個魚腸跟他的主子一起,又設下了什麽陷阱想要她往套裏麵鑽。


    “你們殿下有什麽條件?”沈念真咬著牙問。


    “嗬嗬,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魚腸聞言笑眯眯的看著她道:“二皇子妃親自去了,就知道了呀。”


    沈念真:“……”


    這是一絲口風都不肯透露啊,真是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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