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14日20:00


    俄羅斯莫斯科州


    父親去新疆打工的時候給娘帶迴來了一個小小的錄音機,在90年的中國大西北的農村來講,這個東西是及其的罕見和稀缺的,所以娘把它當做寶貝一樣裏放在炕頭靠牆的那一側,每次聽完以後都會小心翼翼的將裏麵的電池扣出來再用布一層又一層的包好。後來父親又去新疆待了兩斤有七八年左右,所以在一個沒有人看得起娘的家裏麵這個可以聽到外麵世界的小東西陪娘度過了很長一段娘的青春時光。


    有一天娘外出幹活迴來準備清掃屋子,她像往常一樣爬上炕去炕頭取錄音機,想邊聽邊打掃屋子,但是當娘翻開包錄音機的布時發現錄音機好像被人動過了,裏麵的電池和前麵裝磁帶的錄音機板卻不見了(錄音機不是全新的,前麵裝磁帶的蓋子是可以拆卸掉的),於是娘翻箱倒櫃的到處找,就連土炕裏麵的灰也被娘刨了出來一把一把的過了一遍,可無論娘怎麽找,這個東西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了,娘的心也隨之丟了一樣,就好像一個陪伴娘好久的一個夥伴突然有一天招唿都沒有打離開了娘,留給娘的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惦念。


    隨著時間慢慢推移,日常繁苦勞作的娘也漸漸忘記了錄音機板的事兒。有一天爺爺奶奶去縣城裏跟集,臨走前囑托娘把大房裏收拾一下,說是家裏晚上會來親戚。娘匆匆收拾完剛吃完飯的鍋頭之後便過去打掃爺爺奶奶的大房,就在娘掃地的過程當中不經意間看到了一把鑰匙靜靜的躺在大房裏側的櫃腳旁邊,於是娘便撿起了鑰匙抬頭看了看四周,正好櫃子上麵有一個鎖掛在哪裏,好奇的娘嚐試性的將鑰匙插了進去。


    “哢嚓”鎖子被打開了,娘小心翼翼的抬起櫃門,看到了裏麵放著一雙納著繡花的紅色女士布鞋,這是娘第一次見到如此好看的鞋子,她便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生怕自己那雙粗糙的手刮壞了鞋子表麵的花,但喜愛之心最終還是促使她將鞋子拿了起來。娘看著鞋子滿眼放光,突然一個東西從鞋裏麵掉落了出來,娘又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櫃門隨後便彎下腰去撿那個掉落的東西,撿起來一看是一個用布條包住的東西,打開後發現裏麵包的是一塊兒電池,娘便想也沒想就準備把電池包起來放到鞋裏與鞋一起放迴櫃子裏。但當娘的眼睛看向鞋子裏麵的時候她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激動,原來她的錄音機板一直在這個鞋裏放著,也就是說剛才那個電池也是錄音機的電池,但娘想不通的是她陰陰用布條包好放在她炕頭的東西怎麽會在這裏呢?她陰白了什麽,但是她很無助,隻能嚐試著去犯個錯。


    所以娘很糾結,她清楚這是爺爺奶奶故意偷偷拿去藏在這裏不給她給的,如果自己就這樣拿走的話一旦被發現了指定是少不了要挨一噸毒打,但是如果不拿迴去的話爺爺奶奶哪怕是把這個東西放成垃圾也不會給她的,那麽她最喜歡的錄音機也會變成一個毫無用處的東西。在娘的左右思想互相鬥爭了半天以後娘還是決定想把這個錄音機板拿迴去,畢竟那個錄音機是她目前最喜愛的一個物件。於是娘找了個與電池一樣重的石頭和與錄音機板一樣大小的木棍放進了,隨後把櫃子鎖住然後把鑰匙故意放在了她撿起來的那個地方,繼續打掃大房。


    打掃完大房以後娘迫不及待的迴到了自己的小窩,拿到電池和錄音機板的娘好像獲得珍寶一樣的開心,她用濕抹布將錄音機擦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上麵的漆擦掉不得。就這樣每當家裏沒人的時候娘會把電池和錄音機板拿出來按上自己悄悄的聽一會,聽完後她會把電池和錄音機板藏起來,把錄音機依舊放在她的炕頭一側。不知道過了多久,錄音機的電池好像用的沒有電了,娘隻好依依不舍的把電池扔進了從炕洞裏麵刨出來的灰裏麵,隨後她端著那盆灰去了馬圈,在那個年代,人們生活比較貧窮,所以任何一點東西都舍不得扔掉。就比如從炕洞裏麵刨出來的灰,當人在旱廁裏麵上完廁所後可以把它倒上去遮蓋,當馬駒子在圈裏拉屎尿尿後可以把它倒上去遮蓋,當然馬駒子的腳下也會比較幹,這樣不至於在夏天的時候招蒼蠅,當然一般大多都是用土墊圈墊廁所。


    一晃眼到了春天,凍的僵硬得大地受到了太陽的溫暖慢慢的開始融化。這天爺爺起的格外早,他去圈裏把馬駒子拉了出來,把架子車按在馬駒子的背子上,隨後招唿叔叔們起床幹活,準備將廁所和馬駒子圈裏麵的糞土起了然後用車拉到地裏去,這樣今年種的糧食會長的非常好,所以,這就是典型的農家肥。


    就在爺爺一鐵鍬一鐵鍬將糞土往架子車上扔的時候他不經意間看到有個紅色東西從糞土堆堆上滾落了下來,那時候這個處於黃土高原牆的農村這種帶顏色的東西好像都是特別的稀缺的,所以它成功的吸引了爺爺的注意力,他撿起來後刨了刨上麵的糞土一看是個電池,他好像想起了什麽,立馬扔下鐵鍬朝著大房裏麵走了進去。


    雖然進入了春天,但是初春的大西北還是比較幹冷的,娘也是一大早起來將幾個房子的炕洞裏麵挨個的填了一些柴,隨後又跑去後麵的大院子裏抱了一些幹柴到夥房生活做飯,就在娘趴在灶口往旺盛了吹火的時候突然一個胳膊粗的棒朝著她的頭上狠狠的打了下去,一瞬間娘倒頭暈倒在了灶台旁,隱隱約約娘聽見有人罵道:“我把你個小偷,我櫃子裏麵的兩百塊錢我讓你給我吐也要給我吐出來,把你個命盡了的,吐不出來你看我要你的命嘛”。


    不知道過了多久,娘慢慢蘇醒了過來,爺爺奶奶指著娘的鼻子罵道:“命盡了的,一把把偷我的兩百塊錢給我吐出來”。娘邊哭泣邊說:“舅舅我沒拿錢,我不知道錢,我就用撿的鑰匙打開櫃子把我的錄音機上麵的東西拿了出來,再其他的東西我碰都沒碰”。爺爺惡狠狠的迴到:“你說沒拿就沒拿?你看我今天要你的命嘛”。這時來家裏浪的舅姥爺走了進來,舅姥爺是大媽(大嬸)的爸爸,跟娘的爸爸是堂兄弟,而娘是爺爺的親外甥女,舅姥爺看娘趴在地上哭泣,看了看爺爺奶奶,然後說:“索顏你跟我出來一下”。娘慢慢的爬起來跟著舅姥爺走了出去,舅姥爺把娘帶到離家不遠的一個小山丘上,然後就問娘:“索顏,你好好給阿伯(大伯)說,你到底有沒有拿錢,如果拿了你拿出來,我去給你舅舅,我給他說,讓她再不要打你了”。“阿伯我真的沒有拿,我就發現了我的錄音機板在那個櫃子裏麵我就拿來了,其他的錢啊啥的我什麽也沒看到”娘迴到。舅姥爺什麽也沒有說,轉頭就往家裏走,娘也緊跟著舅姥爺一起走,生怕落單了會被家裏人趕來毒打一頓。


    舅姥爺到家後找到了四爺四奶奶,帶著他們還有娘一起到了爺爺的大房中,然後將一本打開的古蘭經打開鋪在炕頭上,指著古蘭經對爺爺和媽說:“索顏你敢對著古蘭經發誓你沒拿嗎?姐夫(爺爺)你敢對著古蘭經發誓你的櫃子裏麵確有兩百塊錢嗎?”娘苦訴著立刻迴答道:“阿伯我敢,我發誓我真的沒有見兩百塊錢,我隻拿了我的錄音機板”。當娘說完後大家所有人的眼光看向爺爺,等爺爺開口,但爺爺全程低著頭一言不發。這時候坐在門檻上的四爺站了起來指著爺爺罵道:“那是你的親外甥女,你怎麽能這麽冤枉她,你讓施女(姥姥)妹妹怎麽想我們?她要是知道自己的親哥哥這樣對自己的女兒,她得有多心寒”。


    說罷四爺拉著娘轉身走出了門,生活還得繼續,這是娘一生中苦過的苦,窮苦的人固有的思想盡管壓的她很累,但她一門心思的是想做好所有事以迎合所有人,同樣迎合這固有的苦思想,此刻能做的就是眼淚擦掉迴到夥房繼續生火給一家子人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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