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住她纖細的脖頸,腦海中瞬間出現了一個念頭。


    他想要她,放進昆侖的萬年寒冰中保存,把她放在自己的血陣裏。


    這個極端的想法,被她一滴眼淚製止。


    她眼睫上都是水汽,顫動的睫毛像垂死掙紮的蝴蝶。


    他又不想殺她了。


    他還沒有跟活物相處過,不知道她為什麽露出這種反應,和他過分殺戮的時候見到的那些東西不太一樣,他們哭很醜,她哭很有趣。


    他壓著她。


    舔她的眼睛,把微微鹹澀的水珠吃進嘴裏,還想吃她那雙紅紅的眼珠。


    溫暖柔軟的身軀給他奇怪又陌生的感覺,他順著心意,將她按在自己胸口。


    彼時他還不知道這種充盈的感覺叫什麽,隻覺得愉悅。


    他閉上眼,滿足的昏迷過去。


    然後,在一片枯草中醒來。


    之後一連幾日,她看見他就跑。


    畫風魚龍混雜,可以悄無聲息的隱匿他的氣息。


    所以他留在了這裏。


    他開始迴味那間小而漏風的屋子,和那個人身上的溫度。那種陌生的癮驅使他逼迫一個來追殺他的人抱他。


    那個人的表情比被鬼吃了還恐懼。


    在對方碰上他之前,他心中驟然湧起一股厭惡,於是一把真火將那人燒了。


    他垂眸想,別人的碰觸讓他感覺惡心。


    她好像是有些不一樣。


    他開始觀察她。


    看她去喂魚,看到她坐在窗戶邊吃東西,看到被一群花魁圍著逗笑。


    畫舫上的妖物都愛喂她,可吃了那麽多,她仍舊瘦弱。


    身上那微弱的妖氣,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散。


    他猜,可能是因為上次沒有殺她,所以自己才會不斷地想起她。


    此前他想殺了的東西,從未有能夠活下來的,她是例外。


    現在他還不想殺她了。


    所以在他想殺了她之前,他需要她能活下去。


    聽聞妖怪能掠奪別的妖物的妖丹彌補修為後,於是他找到了一隻有著千年修為的妖,抽出那隻妖緊握在手的佩刀,反手刺去。


    大妖腰腹被劃開一道口子,血液噴湧而出,伴隨著滋滋聲,一顆圓潤的妖丹滾落在地。


    清理幹淨後,他將妖丹放在她窗欞上。


    可她似乎沒有用,而是將那些妖丹收了起來。


    真是個笨妖怪。


    ……


    ……


    少年沒有繼續迴憶,因為紙妖現在正扯他的衣服。


    他的腳下湧出火焰,打著旋如潮水般鋪開,瞬間覆蓋上周遭堆疊的屍山血海。


    火光中,有一抹遊魂從血肉間浮出,沒來得及逃離,就被一隻白皙的手捏碎。


    動作輕快得像采下一朵花。


    少年做著趕盡殺絕的殘忍之事,表情卻很淡。


    從他有知覺起,他就一直在做這樣的事,他並不厭惡殺戮,但也稱不上喜歡,他尚且不知道什麽叫喜歡,沒有人教過他這些,所以也沒有世俗間是非對錯的概念。


    他生來就在昆侖,有人用陣法控製他,用禁咒和上古法器囚禁他。


    他們也跪拜他。


    站在巨大的陣法之外,用靈魂和骨血澆灌侍奉他。


    累累的白骨和血肉,砌成了關住他的血骨大陣,也是他生長的地方。


    少年收迴手,下一刻就被幾乎掛在他身上的妖怪捉住,指腹隨即濕了,被她銜住。


    孱弱的紙妖不知死活的抱著他的胳膊,儼然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她流著淚,紅色的眼睛空洞,夢魘一樣。


    他想抽迴手,不適應這種黏糊糊的距離,可唐玉箋扒住人不放,攏著他的胳膊,親昵得像是要把他抱緊。


    依稀還說了讓‘再給她一口吧’之類的話。


    少年不得不捏住她的後頸,動作很輕,可她還是生氣了。


    得不到足夠撫慰的眼角餓得發紅,嗚嗚咽咽的說著什麽,她就這麽一個,死了就滅絕了,死了沒事但餓死了就太慘了……此類奇怪的話。


    像是被他虐待了一樣可憐。


    他見過的活物不多,一般被他看見,就意味著活不了多久了。


    他知道怎麽樣殺了她,那很簡單。


    但不知道怎麽樣讓她吃飽。


    這很難。


    他罕見的生出一絲類似為難的情緒,這倒是頭一次。


    “吃多了會死的……”


    可她太可憐了。


    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嘴裏仍然念著再給她嘬一口吧之類的話。


    怎麽會餓成這樣。


    他沉默的看著她。


    最終將重新刺破流血的手遞過去。


    她立即被引誘,鼻尖跟著動,被她蹭著破皮的地方,有點癢。


    少年的手很白,手指纖細修長,妖怪怔怔的,反應很慢,於是他將指尖輕輕喂進她嘴裏。


    好心的問,“還餓嗎?”


    她伸出舌頭咬住他的傷口,他就從善如流的摸著她的舌頭。


    黏黏熱熱的,很軟,紙妖迷迷糊糊地張開了嘴,吮了一會兒惡向膽邊生,想用牙齒啃咬,被掐住下巴。


    “不能咬。”


    他深深地、慢慢地唿吸著,嗅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書卷香氣。


    眉眼顯得有些迷醉。


    像是在嚐試著什麽,他伸手從背後抱住了她,將溫熱的身軀壓在懷裏,另一隻空著的手落在她的頸間。


    “好溫暖……”


    手指掐住,一點一點用力。


    唐玉箋因唿吸不暢而漲紅了臉,原本蒼白的麵容上多了一抹血色。


    貼在他懷裏,臉燒得泛紅,唐玉箋難受極了,掙紮不出來的感覺就像被蚜蟲蛀了卷軸真身一樣,一身不算硬的反骨起來了,發泄似的磨牙。


    可按著她的人仍然不放過她。


    這次沒有流淚,眼睫卻逃不過又一次被濡濕的東西細細舔過,不帶任何旖旎色彩,也沒有溫度,像單純想要用唇舌描摹感興趣的東西。


    他彎腰,湊近唐玉箋的臉,仔仔細細的看她。


    像是在看自己新得的、愛不釋手的玩具。


    “拿我的血,要用命換。”他認真的說。


    妖怪沒反應。


    身體軟下來了,正歪頭把臉埋在他胸口,像是用他借力,連站都不願意站了。


    “聽到了嗎?”他又捏了捏她的耳朵。


    唐玉箋充耳不聞。


    她吃飯的時候一貫不愛說話。


    也不喜歡聽食物說話。


    少年心情愉快地用下巴蹭了下她柔軟的臉頰。


    “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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