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那一年是太宗仁明元年,對於懷庸侯府來說是一個妖災的年份。先是大房夫婦兩個相繼去世,後是劉夫人病故。


    凡此種種,通通銘刻在了年幼的陸澄心裏,不知是怎樣一種苦辣滋味。


    正當疏影在等待機會詢問廚娘之時,她們突然大喊起來:


    “走水了!走水了——”


    一簇火星突然之間落在一壇已經揭開蓋的酒裏,廚娘慌亂之中扔了一塊抹布過去,沒能蓋住火焰,卻恰好將壇子打翻,以至於引燃了一整堆。接著那靠近酒壇的柴火堆、油鍋、門窗、房梁也全部跟著燒起來,“劈啪”的爆裂聲不絕於耳。


    慌亂之中,廚房裏所有幹活的人都逃竄出去。從外邊看去,廚房雖然沒有火光衝天,也是濃煙滾滾,無法靠近了,此時隻剩下疏影一人在裏頭。


    其實她離門口很近,跑上幾步就可以衝出去,但她始終沒有走,奮力地用葫蘆瓢舀著水缸裏的水滅火。可這也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眼看滅火是不可能了,她從灶台上隨便摸來一塊潮濕的抹布捂住口鼻,在熊熊火焰中掙紮摸索,仿佛在尋找什麽要緊的東西。


    廚房由磚瓦壘起,可屋梁和門窗俱是竹木所製,在大火之中極其脆弱。梁上的瓦片劈劈啪啪掉下來,疏影弓著身子在其間左躲右閃,摸進了一間耳房。


    耳房裏有幾個油桐木櫃,都上了鎖,鑰匙不知在誰手裏。她使勁拽了幾下,無奈那門堅鎖固,她這點力氣根本打不開櫃子。


    火勢漸漸蔓延到了耳房這邊,疏影聽到有人在外邊高喊她的名字。


    到底在哪?


    她緊緊靠在櫃子上,逼自己盡快冷靜下來,環視著四周。


    眼睛被煙熏燙得疼痛非常,汗如雨下,背後中衣已經濕透了。


    左手邊是一方小桌,桌麵上還攤著一本賬簿似的冊子。情急之下,隻能用此一搏!


    她快速翻了翻那本賬簿,看不清上麵的小字,但還能夠大略看出六月至現在的廚房領用項目都在上麵,忙拿起來丟進了躍得半個人高的火焰之中。火舌竄動時舐了一下她的手腕,這刺痛現在於她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


    整個耳房裏濃煙積聚,她劇烈地咳嗽著,意識有些模糊。烈火啃噬木材的聲音低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尖銳的耳鳴。


    轉身,這裏的門還沒鎖,出去吧……


    外麵的人看見耳房門被撞開,有一兩個迎上去。


    她撞到了什麽,終於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魏豐,去把王大夫請到書房!趕快!”


    陸淇按了按疏影的人中,她隻是昏昏沉沉,毫無反應。


    大廚房的人四散取水,還有別處趕來搭手滅火的大小仆從。


    他抱起疏影,穿梭在侯府的人流中,疾步往書房走去。路過的人都注視著他們,可是他哪還顧得上其他!


    他從昨日午後一直心慌到現在,不想竟然真的是……


    十年前那場大火燒焦了整條巷子,也燒化了年幼無知的雲兒。


    這世上何來天災,俱是人禍!


    到了書房,王大夫已經在門前等候了。


    陸淇把疏影放在榻上,才喘著大氣喝了口茶,因為過於急切,也猛然咳嗽起來。


    “還好她聰明,用濕布捂住了口鼻,煙塵並未入肺,隻是氣急暈厥,眼下尚且沒有性命之虞,等她醒轉便是了。但這右手腕上被火灼了,還留下了創麵,恐怕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恢複得好的。”


    王菊華細看疏影的傷情後直言道。陸淇向來信任王菊華,因為王菊華的父親與侯爺從小熟識,老先生現今在宮裏做禦醫,還是侯爺保薦的;而陸淇與王菊華更是親密的朋友,自打他來了侯府,他們就一直交好。


    陸淇坐在榻沿上背對著他們,沉默得可怕。片刻後他轉過來時,眼睛都紅了,好像要吃人。


    “給她把額頭上的灰擦擦!別等她起來了怨你!”王大夫覺得陸淇不對勁,給他扔了一塊幹淨的布。


    “怨?”


    “怨你看見她這狼狽模樣。你見過哪個小姑娘喜歡在臉上擦灰的?”


    聞言陸淇將柔軟的白布在手上團成一團,俯下身軀,輕輕點擦那些汗水混著的灰塵。王大夫則在另一邊給她清洗包紮傷口,都敷上藥包紮完了,抬頭卻仍見陸淇杵在那裏慢吞吞地、心事重重地擦著灰,精細得像在繡花。


    “別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夢。”王大夫笑著調侃。


    陸淇沉下聲道:“去!其實換了誰都一樣,我隻是不想看著這麽好的姑娘白白被人陷害了。”


    王大夫歎口氣,說道:“知道就好。她如今在侯府這樣的處境,怎能顧得上旁人?你也是,想想自己,還有沒有時間去等了。我聽說侯爺在給你張羅親事,要不是九郎剛走了沒幾日,不知每天會有多少人巴結著上門求親,能把你家門檻都踏平了!”


    “侯府的門檻高,我等得起。”他看著小姑娘平靜的模樣,便瞬時有了底氣。


    “高門自有高人跨!子勣,你可清醒清醒吧!難道這丫頭也會像你一樣癡心?我看未必!就憑她這股一意孤行的倔勁,能使出這樣厲害的手段,衝撞了你們權勢潑天的二奶奶,衝撞了金陵望族謝家,你當真以為她是乖乖地來守望門寡的?旁人她壓根沒放在眼裏,侯爺都攔不住她,你能?”


    “我……王菊華!”陸淇把手裏的布甩在地上,想要跟王大夫辯解,最終還是忍住了。


    隻要她安好,這一切都由他來承受就足矣。


    王大夫顫抖著瘦弱的身軀癱坐下來,卻在心裏大大地鬆了口氣——這小子終於是被他激怒了。


    他看得出陸淇的心意。若是任由他這樣不爭不搶、不溫不火地熬下去,早晚他們兩個都會變成砧板上的魚肉。


    疏影聽著耳邊有些嘈雜,悠悠醒來,看見陸淇和王大夫都在,就知道不是在自己院裏,羞怯地抬手捂住臉。


    陸淇額頭爆出的青筋瞬間平了下去,一雙手前前後後摸來摸去,擺在哪都不舒服。


    忽然,疏影好像想到了什麽,猛地坐起來說:“你們千萬莫要將我這次遇險的事情告訴我哥哥!否則我一定會被接迴去的!我給你們磕頭!咳——”


    書房的熏香一如往昔的嗆人。


    王菊華聞言又笑,“不會的!姑娘快起來,現在隻待好好休息,便無甚大礙了。原來你並不缺人照顧,某人今後可以省省心了。”


    疏影頭腦還有些犯迷糊,隻是付之清淺一笑。


    陸淇有些吃醋,因為她醒過來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自己救了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影到南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加倍使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加倍使君並收藏影到南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