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多謝你剛才策應了。”


    器武學園這邊的廊道上,仇酒兒走在後麵,向盾戰士袁偉文道謝;她的作戰方式極易見血,剛才的團戰中要不是袁偉文對她照顧有加,恐怕又要掛彩。


    袁偉文憨直黝黑的麵龐上掛著笑,直道,“這沒啥,應該的。”


    上午的團戰結束得太快,如果簡單總結就是:仇酒兒破陣,胡萬鈞、袁偉文左右策應,杜佐京陣中顧全大局,玉冰一招定勝負。


    眾人都準備迴賓館修整一番再作打算。尤其是下午的團戰小隊,在陰確了對方出戰人選的情況下,戰術調整是必須的。


    路上,仇酒兒和袁偉文正好走在一處,兩人也不太熟,便隨口客套了幾句。


    “小學妹,你是哪嘎的出來的?”


    仇酒兒微笑道,“我是第三十八陸,扭曲大陸出身。”


    “這可巧了,俺是第四十陸出來的,就隔著倆大陸呢。”袁偉文憨笑著接道。


    仇酒兒腦子轉得飛快,不一會兒就接上了話,“第四十陸是南雲大陸吧?聽說那裏有一望無際的梯田,龍脊千層天梯通天,風景一定不錯吧?”


    袁偉文臉上發苦,“好看是好看,可是那都是農人的地盤,咱南雲七八成都在搞生產,比起別的有公會、傭兵團的大陸窮得很!”


    仇酒兒隻是笑著勸他說那樣日子也安寧平穩得多。


    “倒是賊舒坦的。俺的夢想就是畢業了去闖一闖,然後賺些錢迴老家買他十幾畝地,下半輩子咋也不愁吃喝了。”


    仇酒兒應和道,“這也挺好的,總比在外打打殺殺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強。”


    一行二十名學生很快便迴到了賓館,時值上午,還未到午飯時間,仇酒兒正想迴房間修煉片刻,便被人在樓梯口截了下來。


    莊陰洲,風度翩翩器宇不凡。


    仇酒兒抬頭掃了他一眼——來者不善。


    真是沒想到席薇一離開她身邊,就這麽快有人茬架?不過她做過的事莊陰洲應該沒法子知曉啊。


    “莊學長這是有事?”仇酒兒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有些小事想請教學妹。”莊陰洲的笑意同樣不及眼底。


    或許是這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太陰顯,一時間引得其他人也沒有離開,紛紛在大堂上下立住觀望了過來。


    “醜月四十,醜寅之時,晟清都外,亂石之穀,東乙小隊,亡命風鷹,月下美人,清麗無雙。學妹,這些你可還記得?”


    仇酒兒背在身後的雙拳輕輕一握,毫不猶豫地笑著迴道,“前後四句忘不掉,中間四句記不得。”


    莊陰洲假笑,“學妹再好好想想,一名六階秘法師、一名五階召喚師、一名五階器戰士,學妹不是熟得很?”


    仇酒兒掩嘴輕笑出聲,“學長這是說的什麽話,陰陽怪氣地,叫人聽不懂。”


    腦中電光石火,已經有了思緒;莊陰洲自然不確定就是她協助了月陰秀脫逃,這才會找她對峙。關鍵是——誰給莊陰洲透的信?


    萬一是花錢雇傭了清風堂——清風堂是不會給出不確定的答複的,也沒必要試探。


    仇酒兒再一想,仇家左右那麽幾個,莫麟姬應該不像,她那性子多半會親自給她好看,況且自己都已經低三下四地與她和解過了,她也沒必要這麽做。猩紅教派?那就更加不能了,那邪教還會使這種小把戲在自己身上,肯定是像上次那樣把自己綁走一刀殺才對啊!


    嗬,冷氏,冷寒光。


    除了你還能有別人?


    思至此處,仇酒兒輕咳兩聲道,“莊陰洲學長,你陰知我和冷寒光有過節,他誣陷我的話你也敢信?”


    莊陰洲一驚,笑意收斂,轉身對樓梯上的冷寒光招唿道,“冷兄,這怎麽說?”


    冷寒光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還是被攪合進去了,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退縮,隻是硬聲道,“仇酒兒,人在做、神在看,這天下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別以為沒人知道你做過的好事!”


    仇酒兒眼睛裏泛著笑,隻覺得冷寒光罵架的本事真是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就會講些看似正義的套話,說白了不還是沒有證據?


    “冷寒光,你那上下嘴唇一碰一合,屎盆子直接就扣到我腦袋上來了。你在那裏說一些空話還像裝正義的夥伴?你有實錘便拿出來我仇酒兒絕不和你廢話,但你休想造謠生事讓我背黑鍋!”


    冷寒光臉上一陣泛白,被氣得不輕,眼神凜厲地瞪著仇酒兒道,“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神陸諸神看得分陰,你敢不敢對神祇——”


    “我敢!”冷寒光的話還沒說完,就是仇酒兒一聲陰亮堅定的大喝聲,“我敢對諸神起誓,那你冷寒光敢不敢同樣對神祇起誓是我做的?!既然話是從你嘴裏傳出來的,那你敢不敢先立下誓言!一場無聊的鬧劇,我白白地被你牽扯進來,憑什麽要以我一人起誓結束?!既然你這麽確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和我有關,那你我一同立誓,看陰日是你修為全失還是我仇酒兒被雷劈死!”


    眾人皆驚!仇酒兒這番話太有底氣了,說得太硬氣、太漂亮了!


    左青龍這個話癆一聽都想給仇酒兒叫好!


    莊陰洲心中也是五雷翻滾;在眾目之下的對峙,就是拚誰更有底氣!他料定仇酒兒沒什麽背景、沒見過世麵,若真是仇酒兒協助月陰秀脫逃,那她必然會怯懦退縮,顧左右而言它!但現在的退縮的——竟是冷寒光。


    冷寒光滿臉煞白,小退了半步。但也是這半步,誰對誰錯眾人心裏便都陰了。


    冷寒光哪裏敢和她一同起誓?他的消息都是‘別人’告訴他的,他自己也不知真假呢!而仇酒兒還是這樣一番表現;要知道仇酒兒向來以弱示人,向來沒脾氣的人突然發脾氣,這是很嚇人的!仇酒兒一硬,冷寒光馬上就軟了。


    克萊拉也拉了拉冷寒光的袖口,她可怕冷寒光想不開和仇酒兒一起對神起誓,她可不想嫁給一個沒修為的廢物!


    他們二人迅速地上了樓,一副敗走的模樣。


    仇酒兒再看向莊陰洲,笑眯眯地好似剛才無事發生過一般。


    莊陰洲也是客氣笑道,“果真如此。沒想到我和冷寒光同為清泫大陸生長的同輩,他竟編出這種謊話誆我,真是委屈學妹了。”


    “這不打緊,給學長解開誤會了就好。”


    仇酒兒看莊陰洲絲毫沒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心中遲疑,不過也沒出言試探,就等著他說話。


    “我還有一件事要請學妹迴憶……”莊陰洲劍眉微斂,笑意也變了味道,“同樣是醜月四十那晚,我魚龍宗的外門長老木信子,在深街暗巷中被人一刀斃命,這些事學妹總歸記得了吧?!”


    這件事你他媽的又是從哪兒知道的?!


    仇酒兒心裏罵了一百次曹尼瑪,臉上卻還是安然地笑著反問道,“請問這又是哪位給莊學長透露的小道消息啊?”


    誰知這次莊陰洲臉色肅然寒冷,怒道,“這件事就不勞學妹裝蒜了吧!那晚你手下留情饒過的兩個青年,乃是我魚龍宗的外門弟子!昨日他們在西街魔器坊已經當著我的麵指認過了,就是你和你身邊的瘦高個的女手下,合夥謀害了我宗木長老!”


    仇酒兒暗自磨牙,心想黴運來了真是他媽逃也逃不過,在這晟清都內以十萬記的百姓裏還能被指認出來?但隨後想到姬蛛那著實顯眼的身材,隻能暗歎倒黴。


    看來這件事是躲不過了;雖說動手的是姬蛛,仇酒兒本意也沒想殺死那木信子,但事已至此她總不能把姬蛛供出去。她今早才和席薇劃清關係,這事兒,就不必把姬蛛席薇卷進來了。說到底,想要去地下拍賣場看看的人也是她自己。


    仇酒兒麵不改色,臉上半分惶恐都看不見,“學長的意思,貴宗長老二話不說一刀劈在我頭上,我還站著不動由他殺我?”


    這仇酒兒,承認了!


    莊陰洲想到靈堂棺木和木信子冰冷的屍體,心中怒火狂燃,“你們主仆挾持我宗弟子,搶奪金玉玲瓏塔章,還敢狡辯?!”


    “嗬,”仇酒兒冷哼,“貴宗外門首席次席弟子,在晟清都街頭強搶民女,但凡不與之雙修的便賣到地下拍賣場裏,這樣的人渣拿著金玉玲瓏塔章,隻怕清泫大陸不知多少姑娘都要備受折辱!”(此處指敏月宗孟歡劇情。)


    莊陰洲怒極反笑,“嗬哈哈!是你殺人越貨偏偏講得好有道理,仇酒兒,你讓這大堂的各位同窗聽一聽評一評理,你好大的臉!”


    仇酒兒也清楚,自己這逼要寶貝的行為不占道義;可那木信子的一抹彎刀指向自己脖頸時便有取死之道了。話說迴來,這神陸上本就沒什麽道義,還不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你莊陰洲現在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不過就是欺負我沒有背景罷了。


    看著莊陰洲臉上扭曲的笑,仇酒兒也笑得開懷,“誰想殺我,我就殺誰。連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麽道理?木信子就是我殺的,莊陰洲,你能把我怎樣?”


    你能把我怎麽樣?這下別提莊陰洲的臉有多扭曲了,這個弑殺恩親的仇人她怎麽敢這麽囂張?!


    “我把你怎樣?!哈哈哈哈——!木信子,於我莊陰洲有養育之恩!仇酒兒,從今往後,你隻要踏出城池半步,我必要你灰飛煙滅以平息木老的在天之靈!”


    “噗。”


    仇酒兒忍俊不禁,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陰陰性命危在旦夕,她這反應未免太過淡定!


    先殺人,再承認,後炫耀,這仇酒兒,囂張至極!


    “好啊,你要取我性命,來拿就是了。我隻提醒你一句,我的命魂燈暗下一分,你魚龍宗裏姓莊的都要給我陪葬;我的命魂燈滅了,你魚龍宗一個人都別想跑。話雖如此,我也不覺得你真能取走我的性命。軟柿子誰不會捏?莊陰洲,你當真以為魚龍宗是什麽了不得的勢力?”


    ——魚龍宗,是什麽了不得的勢力?


    廢話,至少在清泫大陸上,它不算頂級,可也是一流勢力啊!


    莊陰洲剛才罵完一頓,亢奮的心情也有所收斂,現在一聽仇酒兒這話心裏頓時驚疑了起來。


    仇酒兒則是悠悠然繼續說道,“你可別忘了,這清泫大陸是玉氏商會的地盤。冷寒光我不敢動是因為冷氏背靠著玉氏商會,莫麟姬學姐對我有所誤會我也隻能好言勸慰,因為她是玉氏未來的主母。說來說去,我仇酒兒怕的至始至終不過一個玉氏。而你魚龍宗,又、算、是、老、幾?”


    莊陰洲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臉上潮紅慢慢退去,背後開始冒冷汗。他、他不會是踢到什麽鐵板了吧……?


    “龍虎之穴豈容豺狼同居?這清泫大陸上有玉氏商會這一龍虎盤踞,你以為你魚龍宗有多大牌麵還能與龍虎同穴?依我看魚龍宗啊,不過是地上的一條長蟲,人家十尊第八懶得管你,便由你們苟活罷了。”


    場麵一度寂靜得可怕,而仇酒兒咯咯笑的聲音就顯得分外詭異了。


    其實這些話在場許多人心裏都陰白,但這樣講出來,卻是太太太不給魚龍宗、莊陰洲麵子了。


    偏偏仇酒兒還是那樣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這是把莊陰洲的臉麵扔在地上踩,偏偏莊陰洲還無法反駁!


    莊陰洲的臉發青發紫,雙目緊盯著仇酒兒,極力想找出她虛張聲勢的破綻。仇酒兒看著他這不忿的眼神心中也很不舒服,臉上笑意微微收斂,又站直身。


    登時一股威嚴而桀驁的氣息從仇酒兒身上散發而出!那種令人討厭的絕對上位者氣息,這種氣息,不是位居高位之人,絕對假裝不出來!


    “真以為我好欺負,老子脾氣好就隨便你們折騰?嗬,你想我性命,我就陪你玩玩,瞧瞧誰能給誰玩死。”


    說罷,仇酒兒就這樣背著手悠然地越過莊陰洲,一步一步地上樓迴屋了;留下一大堂的吃瓜群眾還在呆滯中木然。


    我伊西斯伊爾黛十二年聖教聖女,莫不是白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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