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酒兒驚魂未定地坐在湖邊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剛才她在湖周圍簡單地偵查了一番,發現這附近活動的魔獸起碼也有六階,甚至還有七階的威壓隱隱從不遠處傳來。仇酒兒這才確定了,這裏根本就不是第九柵淺溪水路的附近了,而是九柵至少數千米外的銀鹿大森林中心圈!


    談青山提及過銀鹿大森林不過是清泫大陸西南部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森林,林部中央最強悍的存在也不過是七階罷了!


    想來也是,如果銀鹿出沒之處是在十柵附近,學園裏怎麽可能沒有銀鹿的傳說之類的呢。


    這片‘銀鹿之湖’應該就在銀鹿的巢穴附近,是森林中的魔獸讓給銀鹿專享的;否則各種魔獸都來解渴的湖泊不可能如此純淨、存在這麽多的二階玻璃水蛇。這就是說,至少銀鹿之湖的周圍應該是安全的。


    仇酒兒燃了火折子銬幹糧吃,幹餅夾肉鬆,撒點紫蘇孜然。無論處境如何,飯還是得吃的,不知道哪一餐就是人生的最後一頓飯了。


    要怎麽出去啊,怎麽迴到第十柵附近啊?銀鹿水晶隻有在十柵內才能起到預警或求救的功用,而湍急的地下水道,那種無法控製身體的窒息感,仇酒兒實在不想再體會了。以仇酒兒的修為,能從這六階魔獸成群的銀鹿大森林中心圈安全逃出去的可能性不足一成。


    一匹小銀鹿被火烤孜然餅的香氣吸引了過來,趁著仇酒兒目光呆滯地盯著銀鹿之湖泛起的閃光時,一嘴叼走了仇酒兒手裏的餅。


    小銀鹿得餅就跑,把仇酒兒嚇了一大跳。


    “唉,沒修為,小鹿都欺負你。”


    仇酒兒無奈,隻好再烤一塊幹糧吃;她總不能去追著瑞獸銀鹿討要她的餅啊!


    沒想到這塊餅烤好,這小銀鹿又來了,就站在仇酒兒斜後方盯著她手裏的餅。仇酒兒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這不像話的小銀鹿,然後小銀鹿就在仇酒兒緊逼的視線下把她手上的新餅又叼走了。


    “豈、豈有此理!”這可是我在城南買的上好的餅!


    仇酒兒趕緊換了個位置開始烤第三塊餅,沒想到剛烤好小銀鹿又跑過來了。它嘴裏還在嚼,嘴邊滿是餅渣子,但卻很機靈地看看仇酒兒、再看看她手裏的餅。


    仇酒兒大動肝火;感情她流落到銀鹿大森林中心圈就是來喂鹿的嗎!你這個無恥的小銀鹿仗著你是瑞獸我就不敢對你動手!


    仇酒兒抱著她的餅繞著銀鹿之湖跑起來,一邊跑一邊把餅往嘴裏塞;小銀鹿也不甘示弱,追著仇酒兒就要叼她的裙子。


    “你這個畜生……畜生!給你,給你就是了!”


    仇酒兒把餅讓給小銀鹿,然後不再烤餅吃,而是下湖去撈水裏的脆玻璃晶。這裏的脆玻璃晶品相又好、體積又大,如果有命出去,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小銀鹿吃飽了,又喝了水,然後就繞到湖邊的仇酒兒那裏,上躥下跳,時而匍匐著呦呦叫喚,時而踢起朵朵浪花。


    仇酒兒被濺了一身的水,她抹著臉看向不安分的小銀鹿,憤憤地說,“給你吃的,還得陪你玩?!滾呐,我根本不想理你啊!”


    仇酒兒用手撩起大把大把的水往小銀鹿身上灑,奈何小銀鹿身姿矯健都躲了過去。它甚至還以為仇酒兒這就是在跟它玩呢!


    “起開呐你!別把我的錢都給踩碎了啊!”


    小銀鹿越玩越歡,仇酒兒越趕越無奈。


    三天後,密樹環抱的銀鹿之巢。


    銀鹿巢穴周圍長著很多地龍葵,一種可以用來煉丹的名貴草藥;成熟時會結拇指大小的紫黑色果實,味道極苦。清泫大陸溫度適宜四季如春,地龍葵的長勢極佳;再加上多年沒人采摘地龍葵果,它竟然長成了拳頭般大小,雖然變得更加苦澀了。


    地龍葵清熱解毒、活血養內,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但銀鹿這麽矯情的生物是不會吃這麽苦澀的東西的,故都便宜給仇酒兒了。


    仇酒兒那日和小銀鹿玩累了,也混熟了,一來二去地又混了兩天後,很自然就尾隨著小銀鹿到了銀鹿的巢穴中。銀鹿向來都是慵懶散漫地在中心圈平穩過日子,不僅沒有排斥仇酒兒,也沒有其他銀鹿願意搭理仇酒兒;就這一個小銀鹿,天天管仇酒兒要幹糧吃。仇酒兒剛來時,銀鹿首領還盯著仇酒兒瞧了瞧,然後又俯首合眼不管她了。這老銀鹿的鹿角差不多有半米高,從頭頂的兩支向上分叉再分叉,錯綜嶙峋。


    仇酒兒吃了一整天的地龍葵果,吃得她從胃裏到嘴裏地泛著苦水;但她還是一邊用吞噬天地消化著一邊不停往嘴裏塞。


    長得這麽好的地龍葵果,不吃都是浪費啊!上學的時候流了那麽多血,受了那麽多傷,現在多吃些,就當大補迴來了!


    吃著吃著,仇酒兒就覺得大事不妙。倒不是她吃多了吃壞了肚子,而是冥冥中內心感受到一份強烈的悸動。


    神啟!


    仇酒兒自從離開金墨山時就差不多是三階巔峰的修為了,如今過了整整半年,終於是從巔峰之山上邁了過去;她待在三階巔峰上的時間著實比別人多了太久,不過還好,終於是要四階了!


    兩個月的煉體苦修,一次次曆經生死的戰鬥,數不清的魔獸心脈吞噬入體,還有森林中的珍寶靈物,五十年的老山參都讓仇酒兒吃進去兩株;如今終於是蒼天不負有心人,隻要經過下次冥想,她仇酒兒就也是四階職業者了!


    四階,總會讓仇酒兒在這充滿無數危機的銀鹿大森林中心圈更安全一些!


    神啟的過程可能會很久,短則兩三天,長則四五天,而且神啟——也就是仇酒兒下次冥想時必會進入的深度冥想狀態,又是外部無論如何也無法打擾的絕對自我封閉狀態。這就意味著仇酒兒可能正神啟呢,就被什麽魔獸一口咬死了。


    仇酒兒深吸了一口氣,從銀鹿巢穴走了出來迴到銀鹿之湖。


    銀鹿之湖相比銀鹿巢穴更加安全,在仇酒兒待著的兩天中也隻是偶爾有銀鹿來飲水罷了,並沒有其他魔獸到來。


    但萬一有別的魔獸闖了進來,她仇酒兒就真的會沒命了。


    是保持現在的修為試著出去,還是冒險在湖邊進入神啟?


    不行!不能把神啟拖下去!冥想是迴複體力、魔力、精神力的重要手段,就算她控製自己不冥想,等闖出去的路上也一定有需要冥想恢複的時候!那時候就會被動進入神啟狀態,豈不是更加危險!


    仇酒兒一打定主意就馬上在湖邊坐好,慢慢地合上了雙眼。


    *****


    ——你的法典是什麽?


    由惡魔神烏比斯創作的,被稱為神陸四大邪典之一的超級法典《吞噬天地》。


    ——你的職業是什麽?


    狂戰士!我絕不會做拳戰士,拳戰士是一個與劍戰士同樣需要諸多武藝技巧支撐的職業,而自己最缺乏的就是武藝!而十五歲起步去練習拳法、掌法、腿法?不行!她已經十五了,起步太晚注定了她不能在拳戰士上有很高的成就。


    ——那麽,你的修煉之路是什麽?!


    修煉……之路?修煉可還有路?


    尋找自己的修煉之路,這難道才是無數修煉者得到神啟的目的和意義嗎?!


    仇酒兒此時已經完全陷入深度冥想中了;此時銀鹿大森林中心圈上方烏雲慢慢聚攏,快要下雨了。


    這是迴響在仇酒兒靈魂世界中的獨白,是仇酒兒經由神啟得到的對‘修煉’二字的思索。


    第一力量源:由靈魂而生的精神力;我的精神力天生低下,同時修煉天賦也很差,以至於冥想也無法抬高我的精神力強度。放棄第一力量源,是我一直以來的決定。


    第二力量源:由肉身而生的氣血體力;一座金墨石山,注定我是一名體修,也隻能是一名體修,金墨石的硬給了我傲人的資本,也很適合狂戰士職業的需要。以《吞噬天地》煉體也是目前看來最簡單的。


    第三力量源:由肉身而生的魔力,但它和氣血之力不同,它可以在體內輔助煉體、也可以在體外匯聚成強大的力量!第三力量源,魔力,由肉體而生,受肉身和靈魂同時支配,是很強大的力量!但這也意味著沒有強大的精神力,修煉魔力注定無大成!


    我的修煉之路——我從一開始就沒去做選擇,隻是被動地接受王老邪的饋贈,做一名骨骼堅硬的體修罷了。


    而在這之後,每一次戰鬥中的手傷流血讓我困擾,我便和阿幸一起導演了那場虛無叢林的好戲,而得到手中的虛空暗花也確實讓我得到了一些好處,至少它讓我擁有了比別人結實的皮膚,可以無視黃階、玄階武器的攻擊。


    後來在器物學園的學習中,每一次切磋都讓我陰白:進攻才是我最好的防守,甚至是以自己受傷為前提去換取對方受到更大的傷害!所以我拚了命去換取那本一眼就相中的武技苦痛祝福,而它也確實很適合我。


    ——別去想你擁有了什麽!而是你需要什麽!


    我……需要什麽?


    靈魂世界一度陷入寂靜中。


    如果每次挨打之後傷口能自己快速地愈合就好了。‘狂化’能讓人暫時忘記疼痛,雖然仇酒兒可以忍受疼痛,但傷口會限製自己的行動時限;每一次都是流血昏厥,能不能有一部神奇的法門,讓自己突破‘人類’這個物種的恢複上限?


    又過了許久。


    我的皮膚還不夠堅韌,這些天在森林裏也有很多魔獸能抓傷或咬傷我的皮膚,虛空暗花還是不像金墨石這樣強悍,或許她應該再吞噬一些類似虛空暗花、但又比虛空暗花更堅韌、更適合煉體的東西。


    嗯……我還需要什麽呢?


    如果能有魔體雙修、毒體雙修的法門就好了,這樣她就能修煉魔力、毒力了,有了這二者輔助煉體,她的身體會越來越堅不可摧。想到法門,是不是身法類、速度類或者力量類的法門更適合我呢?每個人一生中能修習的法門數是有限的……


    ——這和你的法典毫無關係!不是在神啟中你應該思考的!


    額……那我還需要什麽嗎?吞噬天地除了是我修為增長的手段,是我補齊體質的手段以外,還能帶給我什麽我需要的嗎?


    ——別把《吞噬天地》想得這樣狹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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