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瞳孔微縮,柳如是也滿臉震驚,月光下,二人看著彼此,居然許久都沒有開口,陷入了這來的蹊蹺,毫無察覺的夢境。


    一刻鍾的時間過去了,柳如是率先打破了寂靜。


    “公子,剛才,我在夢中,看到了年幼的你,還有你的母親。”


    雲舒明白了,二人都看到對方內心深處最疼的地方,以及期待當年會發生的事情。


    “我夢到了小女孩的你。”


    柳如是是個聰明人,雲舒一說,便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事情。


    “公子,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雲舒低頭望向了柳如是胸前的佛珠,它散發著淡淡光芒。


    柳如是低頭,伸手拿起佛珠,疑惑道:“難道,與它有關?”


    雲舒微微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這類去除心魔的東西,隻有佛家的法寶才能做到了吧,這夢境來的如此突然,好在你我都是在逸王府。”


    柳如是麵露微笑,看向雲舒,開口道:“或許,正因為這裏安全,它才決定在這裏施展,不瞞公子,我清楚的知曉公子的夢境,那個小女孩,真的真的很開心。”


    雲舒微微點頭,自己也知曉她的夢境,隻不過看到了另一番結局,但他深知,那隻不過是自己心裏所期望的,並不代表發生了的,她的母親,永遠不會迴來。


    深唿一口氣,笑道:“看來,這件事情對你造成的心魔,已經了結了。”


    柳如是微笑點頭,同時也深知,這個夢境,不足以消除雲舒心中的仇恨,也就沒有再提。


    雲舒輕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出去走走,順帶喝點小酒,慶祝你消除了心魔。”


    柳如是微笑點頭。


    “看來公子今夜閑來無事,那小女就請公子喝這杯酒。”


    雲舒哈哈一笑,“那自然是要你請的,走吧。”


    二人麵色輕鬆,並肩走出了逸王府,向著一間小酒肆而去。


    並不是柳如是選擇的,雲舒主動要求來這間小酒肆,他說:“這裏的酒烈,才能醉人。”


    柳如是半信半疑,他們這個修為境界,很難有酒水能夠讓他們酒醉。


    小酒肆也就兩三張桌子,殘破的木屋,還漏著風。


    雲舒一屁股坐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柳如是擔心的看向那椅子,生怕它堅持不住,塌了下去。


    雲舒微笑道:“不用擔心,快做吧,它很穩固的。”


    柳如是點頭坐下,環顧四周,微風吹起她的長發,這裏比起醉夢樓,確實簡陋了一些,不過柳如是心中沒有絲毫看不起,隻是沒想到,雲舒經常在這裏飲酒。


    雲舒知道她在想什麽,笑道:“其實,這裏並沒有什麽不好,人很少,很安靜。”


    柳如是輕笑點頭,“確實是個很好的飲酒之地。”


    雲舒輕笑點頭,“是啊!”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從內屋走了出來,抱著兩壺酒,“小舒子,過來拿一下。”


    雲舒起身,跑了過去,接過了老者懷裏的酒,道了聲謝,老者微笑點頭,邁著蹣跚的步伐,迴到了內屋。


    雲舒抱著酒,迴到了坐處,柳如是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看著雲舒輕聲道:“公子,他叫你小舒子,好奇怪的稱唿啊!”


    雲舒自然知道她說什麽,隻有宮裏的小太監,才會被這樣稱唿。


    無奈歎了一口氣,“他是我的長輩,也比較寵愛我,所以一直就這樣稱唿我。”


    這句話,著實讓柳如是吃了一驚,雲舒的長輩,那是什麽身份?


    雙眼睜的老大,望著雲舒,“公子,你說,他是你的長輩。”


    雲舒輕輕點頭,輕笑道:“想不到吧!其實,我也想不到,酒絕開的酒肆,居然沒有問津,很奇怪吧!”


    屋內傳來老者的聲音,“小舒子,是不是想討打。”


    雲舒訕笑道:“您才不會呢?打完我,您老會心疼的。”


    屋內傳來一陣哈哈大笑,“你個臭小子,不打擾你們倆了,你們聊。”


    很快傳來一陣唿唿大睡的聲音。


    柳如是一陣啞然,這,這就是傳說中的酒絕嗎,如此和顏悅色,而且,說了幾句話,就直接唿唿大睡了。這也太,不符合一代強者的風範了。


    看到柳如是的表情,雲舒輕聲笑道:“強者早已經超出了我們所了解的範圍,對於他們,俗世的一切已經不重要了,其實,我們也一樣,隻是脫離了俗世,我們的修為很難得到提升。”


    柳如是輕歎一聲,“是啊,要是可以,誰不想活成一個神仙呢?肆意灑脫,不用理會俗世裏的一切事物,遇一人,藏於深山老林,把酒話桑麻。”


    雲舒歎息道:“是啊,可惜,我們都有我們的牽掛,仇恨,這些事情堆積在一起,注定讓我不能有那樣的生活,不過你可以,有朝一日,你把醉夢樓傳下去,遇到你口中的那個人,便可以待在一青山綠水之地,白頭偕老,一生無事端。”


    柳如是輕笑點頭,“看來公子,已經為我的後半生做好了考慮,可是,遇一人,很難啊!尤其是一個願意為你放下一切,迴歸山水的人。”


    其實,她已經遇到了那個她想要遇到的那個人,就在眼前。


    雲舒微笑道:“是啊,許多事情,俗世之中,確實有更多好東西,像我這樣的人,怕是一生都沒有機會躲在一處山林裏之中了。”


    柳如是微笑點頭,“公子非常人,自然不能輕易躲在山林裏了。”


    二人相識一笑,同時舉杯。


    “幹杯!”


    “幹杯!”


    放下酒杯,雲舒輕聲道:“這酒,很不錯吧!”


    柳如是凝神望向酒壺,重重點頭,“確實很烈,而且,入喉後,有甘甜之感,很好喝。”


    雲舒微笑點頭道:“此酒,可是用各種珍惜藥草所釀製,對修行很有好處,繼續。”


    柳如是拿起酒杯,二人再次幹杯。


    這一杯下肚,柳如是臉色已經微紅,眼神有些迷離,腦袋一沉,醉倒在了桌上。


    雲舒輕歎一聲,“看來,你也隻能喝下兩杯,不過,這兩杯對你的幫助,也是極大的。”


    慈眉善目的老者,從內屋走了出來,做到了雲舒的身旁,側目看著醉倒的柳如是,輕笑道:“這女娃,很不錯啊!你還是第一次帶著女孩子來老頭子這裏啊!”


    雲舒輕笑道:“她是我在揚州的一大助力,能幫她的,我都會幫的。”


    老者撫摸著胡須,哈哈笑道:“看的出來,你對這個女子很好。”


    雲舒苦澀道:“落花有意,可流水終不會停在落花邊,流水隻能去向遠方,能為落花做的,就是幫她走更遠的路而以。”


    老者輕歎點頭,“是啊,人世間的感情,說不清,道不明,祖爺爺我孤寡了一生,對這情愛之事,不是很了解。”


    說罷,拿起酒壺,直接飲起。


    眼中露出思念之色,看來,曾幾何時,這位天之驕子也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雲舒拿起酒杯,與祖爺爺飲了一杯,歎息道:“以後,小舒怕是沒有時間來陪祖爺爺飲酒了。”


    老者微笑搖頭道:“無妨,你小子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人人都羨慕你的身份,殊不知,這身份的背後,是無盡的麻煩事啊!”


    雲舒無奈搖頭,“無法決斷自己的出身,這是很無奈的一件事情,但如何活著,我還是有點機會選擇的。”


    老者側目望向雲舒,輕聲道:“你有沒有想過,當有一天,你的大仇報了,你大哥也成為了大離的皇,你將如何活?人活一世,總需要一個目標,老頭子我是為了酒,有人是為了追尋大道,比如你師父,有人為了成仙,也有人為了天下無敵,小舒,你呢?”


    雲舒沉默了,他沒有想過,或者說,他從未覺得報仇這件事情距離自己很近。


    “祖爺爺,我沒有想過,現在的我,隻有倆個目標,報仇,還有大哥,至於到了那一天,目標實現之後,我可能會帶著伶兒去尋找師父。”


    老者無奈歎息,“小舒子啊,你的路,不止如此,你師父之所以對你傾盡所有,是因為你有更遠的路,若你將李莊認做你的目標,你就打錯特錯了。”


    雲舒疑惑道:“師父是天下唯一的道法大成者,他作為我的目標,不是很正常嘛?”


    老者輕輕搖頭,“小舒子,你是這萬年來,這片大陸天資最為優秀者,西方的海域阻攔了我們數萬年,還有頭頂這一片蒼穹,成仙,究竟是真的,還是世人的一個夢?”


    雲舒麵露輕笑,“祖爺爺,是想讓我找到這個答案嗎?”


    老者大笑道:“是啊,老頭子我困在天絕境界已經數萬年了,全無進一步的可能,再有百年,我的壽元,也算是盡了。”


    聽到這一句話,雲舒表情呆滯,他從未意識到這一點,而且,老者也從來沒有說過。


    “祖爺爺,你……”


    老者輕輕擺手,歎息道:“天地無壽,人卻終有一死,這一生,我都沒有成仙的機會了,但老頭子我也活夠了,當年的那些故人,早就離我而去了,臨走之前,還能見到自己如此優秀的後人,也夠了。”


    雲舒神色黯然,喝下一杯酒。


    這老者,是他最敬重之人,也是他最喜歡的長輩,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他很難受。


    老者見他滿臉陰鬱,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龐,“小舒子,不要悲傷什麽,沒有誰會不死的,我隻是一個開始罷了,但你也要明白,大道無情,歲月更是不會為了誰而停止流逝,你的天資決定了你將來的高度,超過了你身邊的所有人,希望你能找到成仙的方法,你祖爺爺我窮極一生,都沒有做到,最後除了後人,身邊朋友無一人,生死兩茫茫。”


    雲舒雙眼看著這慈祥的老人,心中五味陳雜。


    “祖爺爺!”


    老者笑道:“好孩子,堅定的走下去吧,你娘親的事情,祖爺爺沒有想到,是我對不起孩子你。”


    “那件事,我也徹底想明白了,不怪任何人,隻怪那出手和策劃之人。”


    老者微微點頭,“看來,你對你爹的怨氣消散了許多,去吧,做你的事情,若有什麽無法解決的,不要害怕,這百年,我一直都是你的後盾。”


    雲舒雙膝跪地,向著這位老者深深一拜。


    抱著柳如是走出了破爛的酒肆。


    老者一人喝著酒壺裏的酒水,沒有一絲對死亡的恐懼。


    眼中盡是對往昔的迴憶。


    這位大離第一代活在現在的天絕強者,他的名號或許早已經被人淡忘,但正因為是這一位的存在,大離成為了疆域最廣的王朝,北蠻之人,被驅逐萬裏,隻能蜷縮在萬裏草原內,對王朝,也隻敢小打小鬧。鮫人,更是直接躲進了海域,他的死,也將意味著大離與蠻族,鮫人,實力變得相當。


    不過這些事情,這位老者已經不關心了,子孫自有子孫的福分,若這龐大的王朝,他們守不住,隻能證明他雲家的後人,福運不夠,現在他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這位占據了整個大陸八分天運的子孫。這是雲家能成為仙人,踏足仙界唯一的希望了。


    老者長歎一聲,“真想向老天你在奪千年壽命,這樣就能安心的看著我這位子孫長大了,可惜,我搶不過你啊!”


    ……


    雲舒低頭望向柳如是的臉頰,她此刻帶著淡淡的笑容,可能在做一個美夢。


    雲舒嘴中輕道:“對不起,如是,若是沒有那三百年,我會愛上你,可我的心,已經完全交給了她,而你,我隻能給你補償,希望,你能逐漸放下心中的感情吧!”


    抬頭望向天空,落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雲舒苦澀一笑。


    “大道無情,歲月更無情。這雨,是不是也有生命,它的人生,是否就是這短短的從天落於地的時間呢?”


    冰涼的雨水,打在他的臉頰,打濕他的長發,卻無一滴,落在熟睡的柳如是身上。


    老者的一番話,讓雲舒深深記在了腦海,他的一生,現在是為了仇恨,那以後呢,他的朋友,楊修,柳如是,林誌傑,這些人,若是有朝一日,壽元將盡,自己該如何?若是伶兒,也到了那一天,自己將怎麽辦?


    他迷茫了,與其說是迷茫,不如說是害怕,對那死別,深深的恐懼,歲月很慢,但也很快,匆匆百年,便是凡人的一生,千年就是丹境修士的一生,萬年,就是天絕境界強者的一生。


    雨下的,越來越大,雲舒站在街道的中央一動不動,他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腦海之中,盡是死亡的噩夢,一個個死別的畫麵出現。


    一股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悟道失敗,恐懼,讓他錯過了這次機緣。


    雲舒發出肆意的笑容,大笑而出。


    “天,你在害怕我,你在怕我,我覺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我雲舒隻要活著一天,就要大破這天地之間,亙古存在的法則。”


    雨水戛然而止,天空響起了一陣陣雷鳴,酒肆的老者側目看向外麵的天空,露出滿意的笑容,“孺子可教也。”


    浩然宗宗主,也察覺到了那雷鳴,眼神巨變,這氣息,逆天之人。天地居然動九霄雷劫,想要滅殺此人。


    他的身影一瞬間消失,出現在了空中,一道聲音響起,“許久沒見了,來我這酒肆喝一杯吧!”


    聽到這聲音,這浩然宗的宗主,滿是意外之色,他沒想到,這位強者,居然在怡城之內,而正因為這人,他猜到了要應劫之人是誰了,他走進了酒肆,彎腰向著喝酒的老者施禮,老者笑道:“你我盡是天絕境,不必多禮,坐吧!”


    坐在了老者的旁邊,這位一宗之主,居然有些拘謹,“老先生原來一直身在此處,晚輩卻從未來拜見您。”


    老者擺手道:“小事,小事,喝一杯。”


    昊宇受寵若驚,“多謝老先生。”


    老者微笑點頭,“小宇,你說,這應劫之人,有幾成機會渡劫呢?”


    昊宇正色道:“晚輩不知,這九霄雷劫一直都是書中記載,而且,書中說,無一人能度過此劫,這是天道對逆反天地法則之人的懲罰。”


    老者喝了一口酒,微微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在這雷劫之下,沒有一人活下來,但這次不一樣,他一定能成功。”


    昊宇疑惑,“老先生為何如此篤定呢?”


    老者正色道:“不因為其他,就因為他是雲舒,是我雲鵬的後人,他就能。”


    昊宇之前隻是猜測,現在老者親口說出這應劫之人是雲舒,相當於告訴了他雲舒早已經恢複了修為,而這老頭更是壞的很啊,這是逼自己選擇這個四皇子啊!


    老者微笑道:“不必慌張,定龍之地,是老夫告訴雲滄瀾選在揚州的,你選擇任何一位皇子都是你的自由,隻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外傳的,你作為宗主,應該深知這一點。”


    昊宇重重點頭,“老先生說的是,是我內心狹隘了。”


    老者輕歎道:“這孩子,命苦,我雖然知道當年是誰對的手,但我選擇了隱瞞,這是他一生的劫,過了前途無限可能,過不了,也就止於天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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