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葉少宇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眠。他索性翻身起床,批披了件外衣,來到院子中。


    夜色很重,天穹如同一塊黑布,點綴著億萬星辰。


    抬頭望著頭頂璀璨的星光,他的腦海中又不禁浮現出那道娉婷身影。


    他永遠無法忘記,那一日家族大比上,她雲淡風輕,初露鋒芒,輕鬆將他擊敗;也無法忘記,那一天學府考核的舞台上,她測出百丈光輝,風華絕代;更無法忘記,那一晚雲舒樓中,她緩緩揭開麵紗之後,展現的那一張絕色容顏。


    今日,她更是於葉府門前,一曲誅聖!


    她是那般耀眼,如同這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短短數月的時間,她似乎脫胎換骨,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唯唯諾諾的自卑少女。


    可是他呢,依然沒有多少變化。


    他們之間,似乎隔著一條漸漸寬闊的天塹。


    一股鈍痛漫上心口,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麽。


    他不知何時走出了院子,在偌大的府中如行屍走肉般。當他迴過神來,抬眸看著眼前的院門,不由呆了呆。


    這裏是葉玲瓏的院子。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她了。


    推開虛掩的門,葉少宇走進葉玲瓏的院落。昔日裏收拾的幹幹淨淨,繁花盛開的院子,如今雜亂不堪,哪有往日的影子?


    房間中,點著一支即將燃盡的燭火。一女子披頭散發坐在髒亂的桌子旁,低垂著頭,雙手不知在鼓搗什麽,嘴中時不時蹦出來的自言自語讓人聽不懂。


    葉少宇抿了抿唇,心生無限憐憫。曾經日日將自己打扮的幹淨漂亮的玲瓏,眼下竟如同乞丐一般。


    “玲瓏。。。”他輕聲喚道,聲色有些黯啞。


    葉玲瓏聞聲,緩緩抬起頭來,呆滯的目光漸漸明亮起來,“清揚,你來娶我了嗎?”她小跑上前拽住葉少宇的胳膊,歡脫的像一隻燕子。


    “你看,這是我編的花環,好看嗎?”她伸出手來,手上是一個枯草編織的草環。


    “玲瓏。。。”葉少宇麵露痛苦之色。


    “清揚,帶我走吧,我不喜歡這裏,帶我遠走高飛。”她的目光清澈見底,盛著對遠方的無限向往。


    葉少宇抬頭,壓下心中的那股悲涼之意。


    柳清揚死了,柳家也垮了,葉玲瓏瘋了。


    她也是個可憐人。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進來。”


    負責照看葉玲瓏的丫鬟走了進來,手上捧著一盆清水。


    “少爺,奴婢準備給小姐洗漱了。”


    葉少宇點了點頭,準備離去。可就在這時,葉玲瓏像是瘋了一般,飛奔到丫鬟身邊,拽著丫鬟的手,急忙忙問道,“翡翠,你來了,毒下成功了嗎?”丫鬟嚇了一跳,掙紮道,“小姐,你認錯人了!”


    葉少宇唿吸一緊,如遭雷擊。


    他唇瓣抖了抖,問道,“玲瓏,你說的毒,是什麽毒?給誰下的?”


    葉玲瓏本能地縮了縮,搖著頭不敢說話。葉少宇給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硬著頭皮勸道,“小姐,少爺是好人,你就告訴少爺吧。”


    葉玲瓏似乎很是聽‘木翡翠’的話,“毒當然是給葉輕塵下的。隻要葉輕塵死了,我就是葉家最尊貴的大小姐!”


    葉少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原來這些日子以來,他都錯怪了葉輕塵。木翡翠之死,不怪葉輕塵,是木翡翠自作孽不可活!


    恍惚間,他的耳畔又迴蕩著當初他對葉輕塵說的那些辱罵的話語。每一句,都像極了一隻隻觸手,將他拉入絕望的深淵。


    葉少宇身子一陣踉蹌,勉強扶著一旁的桌子站穩,感覺自己如墜冰窖。


    漠然轉身,葉少宇心中的憐憫同情蕩然無存。葉玲瓏不值得同情,因為她如今的下場,是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


    而他葉少宇,也終於為自己的年少無知,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對不起。。。”悲涼的聲音,消散在夜風裏,連同所有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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