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覺得自己已經說得足夠清楚,就算江程與七年前再如何不同,沈岩覺得他也應該聽懂自己話裏的意思,不會再來。


    早上起來的時候,聽說沈複和林孰意一家要到s市去,沈岩隻覺得自己這兩天因為江程的事情莫名煩躁,就跟沈複說了,與他們一起去s市給老楊頭拜年,順便散散心理清自己的思緒。


    沈複一家一共四個人,加上個陳放,一下子就滿員了,沈岩看了陳放一眼,就起身給他讓了地方,自己一人去車庫拿車。


    他那輛蓮花還在文老爺子家裏,另外一輛送去保養了還沒有送迴來,最後沒有辦法還是將那輛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碰過的suv開了出來,沈複的車停在院子外麵等他,沈岩驅車跟上,沈複從車窗裏打量了一下他的車,不發一言的升起窗子前麵帶路了。


    行至半路,手機來了電話。


    沈岩正在開車,伸手將耳朵上別著的耳機按鈕一按,連來電的人都沒看,就把電話接了起來。


    “在哪兒?”


    江程的聲音清晰無比,語調上揚,似乎心情還不錯。


    沈岩:......


    手再次摸向耳朵,卻是一把將藍牙耳機取了下來,扔在一邊的副駕駛位上,咬牙切齒。


    沈岩發現自己實在是低估了江程的厚臉皮程度,他甚至覺得這可能根本就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江程,壓根就是誰扮來耍他玩的吧!


    電話還未掛斷,那邊好像還在說話,不過模模糊糊的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麽,沈岩隻覺得一瞬間心情dawn到穀底,臉色不由自主的就又黑了幾分,搞得沈複下車時看他的眼神更為謹慎怪異了。


    沈岩不知道江程從哪裏弄來了他的手機號,為了防止再接到江程的電話,沈岩幹脆在下車之前關了機,然後整理了麵部表情,跟著沈複一起,去老楊頭家裏給他們一家子拜年。


    老楊頭一家熱情歡迎,沈岩也再沒有表露出一丁點的不開心,隻有沈複會時不時的看他一眼,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江程走的那年,沈複還在念高中,封閉式學校,又正是功課最繁忙的時候,所以一個月根本在家裏待不了幾天,家裏人又有意瞞著他,所以他隻知道江程出國了,卻並不知道自己跟江程之間發生了什麽事,而後江程又再也沒有迴來過,在沈複的心裏估計也沒有什麽印象,除了剛開始的一年會問問,之後就再也沒有在沈岩麵前提過,沈家人就更是避而不提,沈岩更是不會主動跟沈複說起半個字,以至於現在,沈岩想找個人說說這些話,也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


    可是這兩天自己不在狀態,沈複是一定看出來了,如果等下問的話,要不要跟他說呢,沈岩一邊沉思,一邊看著小婉奶奶從廚房端出了幾樣不怎麽漂亮卻看起來很有食欲的小菜。


    沈岩:......


    管他什麽江程不江程的,以後再說好了。


    晚上睡覺之前,果然大家都有意的給他和沈複兩個人騰出了空間,沈複看著他,知道他想要問什麽,不過還是問了一句,“你還在這幹嘛?”


    沈複看著他,少有的嚴肅真摯,“哥,你有心事?”


    “很明顯麽?”


    沈複一臉廢話的樣子,說道,“連從前嫌棄的要死的攬勝都開出來了,你說呢。”


    沈岩:......


    他是不喜歡suv沒錯,不過看起來有這麽明顯麽?好歹他還每個月都去保養,從不間斷啊。


    沈岩突然想笑,到底是親兄弟,可原先想跟沈複說的話,他又不怎麽想說了,隻是模棱兩可的問道,“之前喜歡女人的有可能會喜歡男人麽?”


    沈複從聽到他說出這句話之後,就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哥,你別嚇我,你喜歡上男人了?!!”


    沈岩訕訕,答道,“不是說我。”然而心裏卻想到,不是喜歡上了,而是早就喜歡。


    沈複一副狐疑的樣子打量他,最後大約是相信了他說的話,開始開導起他來。


    “......你是被什麽人喜歡上了麽?”


    腦海中不預期的閃現出江程的臉,沈岩忍不住別過臉去,“我隨便問問而已,沒事。”


    “哥,重點不是性別,而是你自己是不是喜歡,爸媽應該是不會介意的。”


    沈複很少這樣正經八百的叫他哥,更遑論這樣正經八百的替他加油打氣,對他可能喜歡男人這件事情也沒有發表任何見解,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不過畢竟是兄弟,沈岩也早就過了那種將所有情緒擺在臉上的年紀,於是也起身說道,“嗯,知道了,早點休息。”


    沈岩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誰知道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然後做起了夢。


    夢見那年第一次見到江程,文家院子裏,少年江程挺拔如青鬆的背影,在夕陽的餘光裏與他相視一眼,自己的心便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而後畫麵一轉,轉到那年江邊,江程說喜歡他,他表麵自持,其實心已經跳的快從口腔裏鑽出來,然後他們自然而然的接吻,吻到深處,江程鬆開他,反複在他耳邊低吟,“阿岩,阿岩......”像是叫他心中至寶,大聲點都怕打碎夢境一樣。


    最後是江程出國前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江程背對著他,輕聲卻冷情的說道,“沈岩,你先迴去。”


    而後就了無音訊一走七年。


    沈岩猛地一下醒了,睜開眼睛用力喘氣,想把心頭夢魘一般的感覺唿出去。


    他真的好久好久沒有夢到過了,江程剛出國的那幾年,他幾乎每晚都睡不上一個好覺。


    沈岩伸手開了燈,指尖還有點顫抖,人卻已經冷靜了下來,穿上睡袍下樓去倒了一杯水,坐在床邊一口一口的喝完,然後開了機。


    手機裏靜悄悄的,沒有電話,也沒有訊息。


    沈岩勾勾唇角,又仰麵躺下。


    手機“叮鈴鈴鈴”響了起來。


    沈岩:......


    他盯著手機看了很久,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然後在他終於準備接起來的時候,鈴聲戛然而止,沈岩一口唿吸滯在喉嚨,半晌唿出來,又笑了笑,這樣才對,這樣也好。


    他伸手撫摸手機,電話卻突然打了過來,他一時不查,將接聽鍵就這麽劃了開來,然後手機那頭一滯,江程的低啞聲音傳了過來,“阿岩,為什麽還沒睡?”


    沈岩:......


    明知道是睡覺的時候,為什麽還要打電話來。


    他不言語,那邊又說道,“明知道不可能,不過還是想問問,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他用了也這個字,沈岩簡直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一時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沈岩扭頭看了看外麵的天,已經開始微微亮了起來,良久之後,他朝靜謐一片的手機那頭說道,“江程,我認識你的時候十八歲,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二十歲,你走的那年我二十二......”他停頓了一下,又說,“現在我已經快要三十歲了,我們用了四年時間在一起,卻用了七年時間分離,江程,你覺得還怎麽迴去?”


    電話那頭,江程猛地伸手揪住胸口衣衫,被突然襲來的心痛弄得嘴唇發顫。


    “我知道,所以我們不迴去,我們重新開始。”


    沈岩笑起來,“我早就不是十八歲的年紀,再也沒有時間和精力陪你重新開始了......”


    江程突然打斷他的話,自顧自的說起來,語調急促還帶著喘息,“你十八歲那年,我二十一,在舅舅家裏見你第一麵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你二十歲的時候,我二十三,我一邊拚命的讀書一邊想著要怎麽跟你開口告訴你我已經計劃好我們所有可能發生的未來。”


    沈岩一言不發,默認了這唯一一次給江程的辯解機會,江程欠他一個解釋,這一點不止江程放不下,他也一樣難以釋懷。


    “然後就到了你二十二歲的時候,我媽打來了電話,氣的心髒病複發高危送進醫院,掛著氧氣罩還不忘警告我,如果敢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她就立馬去死,她這輩子強勢慣了,就連這種事情也是想也不想的就說了出來,可就算是那種時候,我也沒有想過要放棄你。”


    江程語氣平緩下來,沈岩卻滯住了唿吸。


    “我想時日還長,隻要我們在一起,總有說服她的那一天。”


    “然後她知道了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我沒想到她會鬧到你家裏去,更沒有想到,她會告訴叔叔阿姨我有一個什麽門當戶對的未婚妻,我第一次看到沈叔叔那樣勃然大怒,沈老爺子手裏的拐杖都拿不住了,氣的手指顫抖指著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想他當初有多喜歡我,那時候就一定有多厭惡我,我跪在地上想辯解來的,然後我媽就用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說,江程,如果你敢說出一個字,你就再也沒有我這個媽了。”


    “你想見我我卻沒同意的那一段時間,我媽已經準備好了我的所有證件,要送我出國,我沒同意,她打斷了我三根肋骨,我也沒有同意。”


    “如果這輩子不能跟你在一起,還不如幹脆打死我算了。”江程笑笑,雲淡風輕的不像是再說自己的事情,事關沈岩,他才會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我媽很了解我,從那之後她就安靜了下來,我以為......我以為我打動她了。”江程自嘲的笑了一聲,聲音又開始沙啞起來,“她拍了我們......的照片,將我的臉打上馬賽克,然後甩在我臉上,說如果我不出國,這些照片她會給所有人都寄上一份,她說沈家毀了她的兒子,她跟沈家魚死網破也不惜,我有的時候總是覺得,我媽一定是瘋了。”


    “一直到那個時候,我才開始後悔,後悔將未來想的太過簡單,我無權無勢,根本就保護不了你。”


    “最後是我自己同意的出國,並且答應再也不聯係你,條件是從此以後她離開h市,再也不能以任何事情威脅你,然後在到達英國以後,我逃開了她的掌控,獨自一人開始求學,我需要權勢需要錢,需要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無所畏懼站在你身邊的勇氣。”


    “然後這一去就是七年。”


    江程終於停下來,長出一口氣說道,“阿岩,你信麽?”


    沈岩說不出話來。


    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這些解釋來的太遲,遲到他從心底生出一種惋惜,卻沒辦法出言安慰他哪怕一個字。


    “我信。”


    除了信,好像也並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他需要江程的一個解釋,江程給了他一個解釋,除此之外,這些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也沒辦法彌補他們已經逝去的那七年。


    “天已經亮了。”沈岩輕聲說道,“掛了吧。”


    江程好一陣沉默,最後嗯了一聲。


    他從未想過用這些解釋去換取沈岩的原諒,錯了就是錯了,他欠沈岩的,用這麽輕飄飄的幾句話根本就還不清。


    盡管當年的現實遠比這輕飄飄的幾句話要沉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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