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霆深驟然提出來的要求讓高層們心中狠狠一驚,資曆較長的領導試圖圓滑地蒙混過關。“沈先生,科研剛起步,我怕您看了擔心啊。”


    沈是薄霆深偽造身份用的姓,他被叫了一聲,略略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好在薄霆深麵部表情控製得相當熟練,露出一個微帶惱怒的神情,“我投資了項目,查看工作進度的權利都沒有嗎?”


    他的話給高層們打響了警鍾,如果他們堅持拒絕,隻能落得人財兩空。“不不不,您當然有,那我們約個時間?”


    基地現在最缺的就是錢,沒必要為了一點表麵功夫放走大魚,高層們心裏主意都打好了,隻要他們提前迴去準備,讓那群孩子閉緊嘴,把實驗的核心人員暫時遣散就行了,滴水不漏,薄霆深這種富家少爺怎麽可能看得出來呢?


    薄霆深滿意地點點頭,隨意擺了擺手,把一個無腦的暴發戶少爺演繹得淋漓盡致,“就明天早上十點吧,早就結束,我約了朋友遊玩。”他特意強調遊玩,聽起來就像是準備跟狐朋狗友鬼混,把高層們心裏最後一點疑慮都打消幹淨。


    羅傑斯的插曲過後沒多久,酒店就派來了更美貌的服務生,各具風情,法國沒有含蓄的觀念,這種大型晚宴的淩亂香豔程度不輸於酒吧,香檳糜麗,觥籌交錯。薄霆深潔癖相當重,這不是靠演戲就能遮掩的,他迫於偽造的身份隻能佯裝酒量不行,先一步離開宴會。


    目的達到,薄霆深在腦子裏盤算明天怎麽接觸到沈小西這類試驗品孩子,他走上街道上,周身星輝沉寂,有眼光毒辣的女郎想攀上來搭訕,被那雙幽深的黑眸淡淡一瞥,竟連調情的話都哽在了嘴邊。


    薄霆深發現夜晚的法國隻有兩種店還在營業,一種是酒吧,另外一種是花店,如果他心裏沒有沈妙清,真的會去酒吧喝酒放鬆,可現在不同了,他有愛人,有可愛的兒女,因此薄霆深走進了花店,給沈妙清買了一束藍玫瑰。


    紅粉玫瑰都不適合沈妙清,她的氣質就是幽蘭一般,纖細的背,單薄的肩,沈妙清是一隻藍翅的雌鳥。


    但買是買了,薄霆深卻凝深了眼,他覺得自己被晚宴的氛圍感染到了,才會做出這種不符合他習慣的舉動。


    薄霆深攔了輛出租車,迴到了落腳的酒店,夜色變得濃厚,他推門進入臥室時,沈妙清已經睡下了,他不自覺地連唿吸都放輕了,把那束藍玫瑰放到了她的床頭櫃旁,淡淡的幽香彌漫了空氣,沈妙清感覺自己的夢境漸漸穩定下來,鑽入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


    兩人一夜無夢,隔天還是沈妙清叫醒了薄霆深,“吃完飯啦,薄總。”被擾了清夢的薄霆深也不惱,一把將她抱進懷裏,懲罰性地吻她的額頭,膩歪了好一會,才起床工作。


    薄霆深沒有急著去找組織的人,畢竟已經約好了時間,他也需要確認這邊安排的人手,王特助發來名單交給他核對,光一份文件,就足足花了他一個小時有餘。


    沈妙清就在旁靜靜地陪著他,但也沒有閑著,除了充當臨時秘書,端茶送咖啡之外,她也瀏覽了一番娛樂圈最新的信息,她還是有些留戀曾經的事業的,等一切平息下來,說不定還有機會重迴舞台。


    時針轉動到九點一刻,薄霆深關上電腦,站起來準備喬裝一番,被沈妙清拉住,她擠眉弄眼,逗趣道,“我來吧,交給專業人士。”


    經過一夜的休息,薄霆深眼底的青黑已經淡化不少,沒有妝點會少很多先前的特質,而這些屬於薄霆深的能力之外,他總不可能連化妝都會。


    薄霆深沒有拒絕,坐迴沙發安靜地等沈妙清大顯身手,沈妙清拿著粉底,故意捏著他的下巴,嘖嘖稱讚,“薄總很有姿色嘛。”


    她俏皮的模樣讓薄霆深露出玩味的笑容,好心地順著話頭,“沈小姐喜歡就好。”


    “我當然喜歡。”沈妙清不假思索地迴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白嫩的臉頰浮出一抹紅雲,她惡狠狠地把粉底拍到薄霆深臉上,牆了他一鼻子。


    薄霆深縱容她,忍受著“暴行”。沈妙清說笑歸說笑,手上動作卻絲毫沒耽誤,不消十分鍾,她就完成了妝容,和薄霆深昨天出行的喬裝別無二致,常人根本無法辨認出來。她滿意地拍拍手,“好啦。”


    然後被薄霆深捏了捏小鼻子,幼稚報複的薄總帶著口袋裏的錄音筆出發了。到達約定地點時,基地高層幾乎全員在場,一方麵是薄霆深投資的財富十分龐大,另外一方麵是因為他們心裏有鬼,需要隨時跟著薄霆深,以防被看出端倪。


    他們看到薄霆深立刻跟狗見到肥肉一般,迎了上來,“沈先生,這裏請。”在薄霆深離開法國的這段時間,秘密基地進行了一個小規模的擴張,開辟了新的通道,這個通道的位置並不隱蔽,是故意的選址,但好就好在可以隨時毀掉,作為隸屬於政府的組織他們需要一定的公開度,表麵功夫還是得做足的。


    薄霆深看了一眼,認出了新通道的易毀材質,嘴角勾出一絲富含深意的笑,他倒要看看這群人能玩出什麽花樣。


    通道不似沈妙清走的那個一般,反而是全程敞亮的,一路平坦到了基地內部,鋥亮的銀色建築一塵不染,為了應付薄霆深,組織高層甚至拿出了落灰很久的醫用儀器,為了博取薄霆深的信任,他們就差把“公益”兩個大字做成橫幅掛在每一個角落了。


    年長的領導眼裏盡是滿意之色,基地現在走動的人都是他安排好的,說辭準備得完整,糊弄一個公子哥綽綽有餘。


    等候很久的接單員剛做出熱情的模樣,想帶著薄霆深到他們籌備完善的地方見識見識,薄霆深卻朝著他們意料之外的方向走去。睿智如他,怎麽可能受他們擺布呢,薄霆深不僅打算在這兒長住,他還記得沈妙清初次進入報給他的方位,這次的當務之急,就是確認沈小西是否還在此處,如果被轉移了,麻煩就大了。


    一個青年領導繃不住,跑上前攔在薄霆深跟前,陪著笑道,“沈先生,那邊都是收養的孩子,不懂事,您別去看了。”


    薄霆深卻話鋒一轉,故意捧高他們,“組織的奉獻無私,我作為投資方,怎麽能不體諒,讓我看看那群孩子,問問他們有什麽需要,再撥款給組織。”


    高層們的驚慌失措反而讓薄霆深放下心來,不攻自破告訴他住著孩子,也省的他打聽了。這群人目光短淺,聽到撥款二字,眼睛就射出了精光,他們一咬牙任由薄霆深過去了,低著頭互相安慰,“那邊住著的是沈小西,這小子聰明不會亂說話的。”


    雖然沈小西是試驗品,但基地上下都知道他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對他的信任也是非同尋常的。


    沈小西盤腿坐在房間裏,他一早就聽到守衛們的交談,說是有大人物拜訪,如果放在以前,沈小西是興致缺缺的,今天卻不一樣,他心髒狂跳,即使看不清窗外,他也有一種預感,“大人物”九成和沈妙清有關。


    房門啪嗒一聲打開,沈小西眯起眼,逆著光看去,一個身形挺拔的陌生男人站在門口,僅僅打個照麵的功夫,沈小西就認出了薄霆深。


    那雙和他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黑眸,即使戴上了咖啡色的隱形眼鏡,隱約泄露出來的氣勢也足夠讓人心驚了。


    父子二人,一大一小互相對視,心照不宣地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情感波動,薄霆深看到麵色蒼白的兒子,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暴怒,他和沈妙清不同,沈妙清會噓寒問暖,薄霆深則是另辟蹊徑,他保護孩子的方式是狠狠懲罰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沈小西從凳子上跳下來,他還是個孩子,即使控製得再好,藏在衣袖底下的手也忍不住蜷縮起來,他多想問問薄霆深,家裏的近況,問問姐姐,問問媽媽,可是他不能,周圍的視線一刻不歇,像一張無縫的網把他捕捉起來,動彈不得。


    沈小西垂下頭,聲線如往常一般,禮貌地問安,“下午好,先生。”


    緊跟其後的高層們鬆了一口氣,沈小西果然識相,他們喜笑顏開,走過去向沈小西介紹,“這是投資人,沈先生。”


    聽到這個姓,沈小西略微一愣,麵上閃過幾分怪異,薄霆深自然看到了,不自在地清咳了一聲,被兒子發現冠用妻子的姓,確實有點尷尬。


    好在沈小西顧及著情況,沒有當場笑出來,“沈先生。”薄霆深嚐出促狹味,不禁有些無奈,他這個兒子真的不一般,這種境地還能保持冷靜,他向上扶了扶平麵眼鏡,假意歡喜,“這孩子看起來很聰明,叫什麽名字?”


    “他叫沈小西,是我們的重點實……剛收養的孩子。”高層下意識地迴答,差點說漏了嘴,驚險轉彎。


    小胡子,一臉猥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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