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霆深”三個字像細密的針紮進心髒,沈妙清臉色白了一下,輕輕嗤笑:“我不信,如果你要談的就是這些,那我先迴去了,可可小西還在等我。”


    薄景琛捏緊杯子,忍下挽留她的欲望,默默咽下勢在必得的話,任由沈妙清轉身迴家。


    遠在國外的薄霆深,用工作擠壓休息時間,隻要一放鬆,他對沈妙清的想念就像瘋長的藤蔓,纏繞得令人喘不過氣。


    王特助看得直歎氣,卻沒進言。


    薄霆霆在最後一份文件上簽名,他的字鐵鉤銀畫,筆鋒都帶著厲色,和人一樣,棱角分明,然而接下來,他卻做了一件不合氣質的事。


    薄霆深放鬆的方式,是翻沈妙清的微博,他用指腹按住屏幕上沈妙清的照片,好似真能觸摸到她柔嫩的臉頰。


    沈妙清一向有記錄生活的習慣,最近卻因為出了事斷更,網上的黑子抓住機會,趁機在她以前的微博下肆意謾罵。


    尖銳惡毒的言辭刺進虹膜,薄霆深覺得礙眼,等時機成熟,這些拱火的人都得付出代價。


    他關上評論區,目光落到微博下的聊天鍵上,點開後又隻是沉默。


    這些天,薄霆深沒有給沈妙清發過一條信息,也沒有打過一通電話,但他隻要一想到沈妙清茫然無措的模樣,心髒處就抽疼。


    薄霆深揉著額角,閉上眼極力忍耐想見她,想擁她入懷的渴望,但陸燕燕的事必須伺機處理,否則對沈妙清才是真正致命的打擊,他不想看到她的努力功虧一簣。


    再睜開眼時,薄霆深的眼裏布滿血絲,他開口,聲音含冰:“把明天會議的文件拿過來。”


    王特助苦著臉,無奈地看著薄霆深又將自己埋進工作裏。


    薄霆深匆忙的離開被心思活絡的可可發現了,可可趁著沈妙清進房間為她收拾書包,偷偷摸摸跑進房間給薄霆深打電話。


    “嘟——”電話的忙音讓可可的心沉到了底,她好不容提才逮住一個機會,薄霆深要是接不到就太可惜了。


    薄霆深原本沉浸於工作,突然被電話打擾,不免皺眉,但是這種不滿在看到來電人時都煙消雲散了。


    他接起電話,聽到電話那頭可可的奶音,問他:“叔叔,你跟媽媽吵架了嗎?”


    可可有小女孩的柔軟和敏感,薄霆深離開後,沈妙清的狀態她看在眼裏,心急如焚。


    薄霆深話頭微微一滯,不自覺地繃緊了聲音:“沒有吵架。”


    “那叔叔什麽時候迴來啊,媽媽看起來好難過。”可可小心翼翼地詢問,提起沈妙清的難過,她的奶音都帶上了心疼。


    薄霆深本就知道沈妙清會情緒低落,此時被可可點明,一瞬間,他感覺心上開了個大口,除了沈妙清,無人能補。


    可可等不到薄霆深的迴答,沈妙清卻已經拿好了可可的書包,在房間外叫她出發:“可可,要遲到了哦。”


    驟然聽到沈妙清的聲音,薄霆深半邊身體都僵住了,平複許久的思念幾乎湧動,快要溢出眼睛。


    他張了張口,找迴聲音,“可可,先去上學。”


    可可再想說什麽也不能,匆忙放下手機,她現在可不想給沈妙清添麻煩。


    薄霆深兀自握手機,怔愣了很久,妥協地發給可可一條簡訊。


    沈妙清親了一口可可軟乎乎的小臉,囑咐他們乖乖上課,可可雙手捧著沈妙清的臉,擔心她的狀態:“媽媽,不要不開心,笑一笑好不好?”


    沈妙清不想把悲傷傳染給孩子,她刻意扯出一個誇張的笑容,逗樂了可可,把她交給老師。


    將孩子們送去幼兒園後,她在路邊站了很久,最後垮下肩膀,不用在可可小西麵前強撐出活力無限的媽媽模樣,沈妙清就感到無邊的疲憊感席卷上來。


    這種感覺太沉悶了,沈妙清提不起一絲興趣工作,半點沒有聯係明懷瑾的念頭,她原路返迴,繼續蹲在家裏,瀏覽著微博上驟然噴薄的謾罵和銳減的粉絲數,她很久不發新的博文,黑子們就攻占了她以前的記錄,更有甚者在私信裏唾罵她。


    沈妙清看到無數不堪入目的言辭,全是在指責:【妄顧人命的失格偶像滾出娛樂圈】【殺人兇手為什麽出獄】,偶爾有幾個真愛粉為她辯駁,擔保她的人品,卻很快被成群的黑子淹沒在口水中。


    陸燕燕的不明死亡給沈妙清潑了一盆洗不淨的黑水,她整個人都是狼狽的,以前嫉妒她的人都躲在暗處嘲笑她,也有趁此機會拱火謠言的,什麽髒事都往她身上抹。


    沈妙清忍無可忍地關機,長唿出一口氣。


    她也不想坐以待斃,她嚐試過收集自己能證據清白線索,可是希望不能寄托在陷害她的三個女生身上,她陷入一籌莫展的境地,線索斷掉,路口被堵住,看不到丁點希望。


    她無助地蜷縮著,眼窩深陷,沈妙清想念起薄霆深懷裏淡淡的薄荷香,可那個男人將她拉出牢獄後,就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不信任,比起別人的誣賴,薄霆深的態度才是真正刺傷沈妙清的原因。


    沈妙清無聲地歎氣,她又荒度了一天時間,當她拾掇可可的小包時,卻突然在女兒手機上捕捉到令人驚喜的信息,發件人:薄霆深。


    沈妙清捂住嘴,按捺住激動的尖叫,無神幾天的美目卻因此浮動出光彩,薄霆深給可可發了信息,說他會迴來的。


    這則信息,對頹喪的沈妙清來說,無疑是天降蜜糖,她平複下狂跳的心,為即將到來的重逢喜悅。


    沈妙清換好鞋子,一路小跑去附近的超市,她買了許多薄霆深偏愛的食物,準備為他做頓豐盛的晚餐。


    一連幾天改了頹色,沈妙清秀麗的麵容浮出笑意,淡淡的粉暈攀上側頰,時不時引得來往的男人投去或欣賞或垂涎的目光。


    如果是平時,沈妙清就會毫不客氣地冷下小臉,但得知薄霆深要迴來,她心情大好決定不去計較,繞開油膩的搭訕男子,迴到家裏一頭紮進廚房,準備大顯身手。


    勾動食欲的香味彌散開來,沈妙清端出一盤盤賣相極佳的美食,等薄霆深迴來,一家團聚共進晚餐。


    然而隨著牆上的擺針帶起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沈妙清原本歡悅的心也隨著嘀嗒的鍾聲慢慢沉下去,她抿下嘴角,局促地發現時針已經指向了八,卻固執地盯著門,等待一個微弱的可能性。


    希望的火焰在她眼裏緩緩熄滅,沈妙清拿起筷子嚐了一口冷透飯菜,味同嚼蠟,她也滿心失落。


    就在此時,擺在一旁的手機突兀地響起,沈妙清脊背僵住,無數種猜想在腦海裏劃過,最後凝聚成一點可憐的期盼:會是薄霆深嗎?


    但來電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沈妙清眉頭皺緊,想不通現在還有誰會想起她這種“失格藝人”?難道又是方淑梅?


    她沉下臉,按下接通鍵,熟悉的女聲驟然刺進耳膜,讓她呆愣,怎麽會是喬麗娜?


    沈妙清眼裏劃過一絲慌亂,但她的聲音卻不顯露山水,“請問有什麽事?”


    “別等了,霆深他不會再迴去了,他在我身邊過得很舒心哦。”喬麗娜的聲音透過電話,帶著電流的滋聲,卻沒抹除話語裏半分惡意。


    她發現沈妙清的沉默,似乎更快意了,喬麗娜隔著遠渡的海洋笑得刺耳。


    一堵牆出現裂縫,冰冷的風吹進來,房屋開始坍塌,沈妙清覺出耳鳴,她隻聽得見自己內心可怕的倒塌聲,深信不疑的愛突然土崩瓦解,即使堅強如她,都免不了慘淡的失神。


    沈妙清忽然明白薄霆深為什麽會離開自己了,就是因為喬麗娜。


    他為了喬麗娜,毅然決然拋棄處境艱難的她,拋棄了等候他的小西可可。


    喬麗娜像是知道沈妙清的一聲不吭是因為悲慟,繼續惡毒地給她施加壓力,“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什麽意思,就是你想得那樣,別掙紮了。”


    沈妙清垂下顫抖的睫羽,咬牙隱忍住哭腔,她絕不會在喬麗娜麵前露出軟弱失敗的一麵,“是嗎,可這都是你一麵之詞,我憑什麽信你的話。”


    “嗬,等你看到全世界的電台直播和他的訂婚宴,你不死心也得死心!”喬麗娜聲音尖銳,她篤定沈妙清在強裝鎮定。


    不等沈妙清反駁,她又補充了一句:“放心,我會記得給你發請帖的。”


    沈妙清瞳孔微縮,隻感到心千瘡百孔的疼痛,她嘶啞著嗓音,即使雙肩脆弱,也偏要用盡了一身的力氣,“嗬,那我就等著看。”


    說完,她掛斷電話,力竭地癱軟在地。


    沈妙清盯著天花板發愣許久,突然捂住臉崩潰地失聲痛哭,顫抖的啞聲聽得人撕心裂肺。


    她沒想到,自己等了那麽久,等到的不是薄霆深,而是喬麗娜帶來的噩耗,簡直是雪上加霜,泯滅她最後的一絲可憐的期望。


    現在的沈妙清連腦子都是混沌的,手機被扔在一旁發出漫無邊際的忙音。


    可她心裏還顧念著可可和小西,隻能捂著嘴努力壓抑自己的哭聲,卻忍得眼眶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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