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無意中一轉頭,便看見夏知了唇角勾起的壞笑。


    他的濃眉輕蹙,這位大小姐,真是越來越感覺深不可測,越來越讓他看不懂了。


    韓青帶著她,從大堂側邊的小路轉入了後院,來到一座名為“豐台居”的小樓門口停了下來。


    韓青直接對她說,“大小姐,相爺在裏麵等著小姐,您請進吧!”


    夏知了知道,這座豐台居,便是她那個便宜老爹夏相爺的住處。


    大門並沒有關,守在門口的小侍一見到他們到來,已經急走進去稟報,夏知了憑著靈敏的五感六識,探查到了裏麵有兩個男人的氣息。


    她才剛剛踏進那大廳,就感覺到有一股罡風直接朝她襲來。


    夏知了眸底一冷,皓腕一翻,一股急旋的氣體,瞬間將那股罩風給拍了迴去。


    一聲悶哼響起,夏知了冷冷地望了過去,直看向那個想要打她臉懲治她給她下馬威的男人。


    他正撫著胸口,一臉又驚又怒地瞪著她。


    他就是夏三思,當朝丞相,現年四十歲,外表長得風流儒雅,氣質看起來斯文俊秀,你隻有從他那一雙陰沉的眼眸中,能偶爾看見一閃而逝的精光。


    從原身的記憶中來看,這個夏三思,就是一個典型的斯文敗類。


    他對沈冰嬈這個嫡長女,從來就沒放過心思。


    但凡他能看重她一點,原主夏知了也不會被這府裏的上上下下欺負。


    雖說原身也有些不爭氣,但當爹的沒個爹樣,便不值得她這個穿來的夏知了尊重,更別提說要孝順他。


    以現在的夏知了的強悍個性,她不抽他,已經算是好的了。


    夏三思努力了好一會,才壓下胸口那被反震迴來的疼痛和那翻湧不停的氣血,他那張一向儒雅的臉上,不止有怒氣,更有無比的震驚。


    看向夏知了的那雙眼,也像是在看怪物一樣。


    稍傾,他才反應過來,張口就罵,“你這個不肖女,你還知道有臉迴來?說!這段時間你死到哪裏去了?有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夏知了輕嗤一笑,黑眸帶著譏諷,看著這個虛偽的渣爹,“相爺,我是不想迴來的,可是你讓韓護衛強行帶我迴來的,話說,我若不迴來,就要處死王嬤嬤和玉蘭嗎?您說說,被你這麽一逼,我敢不迴來吧?”


    “你、你、你……”夏三思被她氣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曾幾何時,這個一向懦弱無能,連說句話也像蚊子一樣叫,在他麵前完全不敢說一句反駁話的女兒,竟然變成了如今這副目中無人的狂妄模樣?


    而他,卻一點也不知道她變了!


    這中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夏三思按捺下心中的震驚,盡量擺出一副慈父樣,軟下聲音說,“知了,你是相府的長女,你嫁去侯府為世子妃,也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有了好的歸宿,為父也算是對你的母親有了交待,你就乖乖聽爹的話,等嫁到了侯府那邊,可千萬別再任性了,知道嗎?”


    夏知了淡淡地眯眼笑,“要我嫁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有條件!”


    夏三思聽到前半句,心情才剛好起來,在聽到後半句的時候,心又吊了起來,不知道這個不肖女,又要玩什麽花樣?


    但現在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容不得他再出錯,夏三思也隻能耐著性子問,“你說,有什麽條件?”


    夏知了看著他,“第一,我要帶王嬤嬤和玉蘭一起走!”


    夏三思有些訝異,“就這個?”


    他還以為,她要提什麽為難他的條件呢,原來隻是這個,他的心情瞬間又好了起來,笑著說,“這有什麽不行的,你想要帶誰走,為父都由你!”


    夏知了淡淡哼聲,“好!第二,我要把我娘親的嫁妝也一起帶走,而且,現在就要帶走!”


    夏三思驚唿,“你說什麽?你娘的嫁妝,這一時半會哪裏整得齊?”


    夏知了冷冷地笑,“隻要你把我娘入府時的禮單找出來,再讓管家帶我去庫房,我自然有辦法在半個時辰之內,把我娘的嫁妝全找出來。”


    見夏三思又驚又怒,夏知了故意說,“東蒼律法有規定,我娘若死了,她的嫁妝便由子女繼承,如果沒有子女,就由娘家收迴。我說老爹,這嫁妝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帶走,那我可是要告訴外婆和舅舅,請他們來為我作主了!”


    “你、你、你……”


    夏三思被沈冰嬈給氣得直喘,這氣老半天都沒上來。


    夏知了的母親也是淮南的一位世家嫡女,當初她嫁給夏三思的時候,也是帶著幾十枱嫁妝進門的,但夏知了在其母死後,並未積極和外婆舅舅他們聯係。


    久而久之,她的外婆和舅舅他們也以為她過得很好,也就歇了聯係的心思,關係冷了下來。


    這麽些年,夏三思和厲氏貪圖了她娘親的嫁妝,不但沒把嫁妝給她,厲氏還常常借機虐待她。


    如今她的機會終於來了,她若是不拿迴娘親的這些嫁妝,豈不是對不起死去的娘親和自己?


    夏知了看著夏三思那一臉抽風樣,好像還嫌不夠似的,又繼續涼涼地說,“老爹,你可別氣壞了身子!女兒知道,爹爹您身為當朝的丞相大人,是絕對絕對不會貪圖妻室嫁妝的,是不是?”


    夏三思心肝一抽,又聽到她繼續在那裏說,“不然的話,爹爹你一旦起了貪圖之心,被禦史大人知道了,禦史大人這一狀告到皇上的麵前去,老爹的前程恐怕就要耽擱了,嘖嘖嘖,老爹,女兒相信,您是不會這麽小鼻子小眼的,隻看見這麽一點點蠅頭小利而自毀前程的,是吧?”


    夏知了的這一番話,連消帶打,硬是把夏三思的錢眼給堵了起來。


    他有些傻愣地看著明眸慧黠伶牙利齒的夏知了,再想到剛才她隨意揮出的一掌,就將他給擊得胸痛難忍,看樣子,他還真是小看了他的這個大女兒。


    夏三思能爬上現在的這個位置,自然是一個聰明人。


    見夏知了今天也是拿住了他定要她嫁往侯府的這個有利條件,才會逼他把她娘親的嫁妝給交出來,她就篤定他們為了讓她順利出嫁,就一定會答應她的這個條件。


    再說了,她話裏的威脅,夏三思能聽不出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夏三思定下心神,馬上應道,“好好好,我這就讓王管家去收拾你娘的嫁妝,嬈兒,你先去梳妝打扮,等王管家收拾好了我再拿給你。你瞧瞧,你現在的鬼樣子,哪像個好人家的女兒?呆會要是被侯府接嫁的人看見你這個樣子,那還不得惡心死別人。”


    夏知了伸手一擋,“老爹,你先別急!我還有話要說!”


    看著夏知了那一臉像狐狸一般狡詐的笑容,夏三思就感覺渾身寒毛直豎,不知道她又要耍什麽花樣。


    他恨恨地咬著牙,“你又有什麽事?”


    夏知了笑眯眯地說,“老爹,您看這樣好不好?你讓管家把禮單拿來給我看看,我大概估算一下我娘的嫁妝價值多少,然後,你把娘親的嫁妝折算成銀票給我帶上,這樣一來,咱們清點的速度也可以快點,肯定能趕得上送嫁的吉時,而我呢,也不用愁這山長水遠的,押著這麽多的嫁妝,您說這萬一路上遇上個什麽好歹的,女兒到了侯府,也不好交待啊。您說說,女兒說得有道理不?”


    反正娘親那些嫁妝他們已經貪了不少,短時間內肯定是清點不出的,夏知了是吃定了夏三思,這才敢給他下套的。


    如果他不願意順著台階下,她不介意讓侯府的人白跑一趟。


    真要惹急了她,她不但不嫁,而且還會去禦史那裏告他謀占亡妻財產!他若要再跟她鬥下去,她不介意再去跑一趟淮南的便宜外婆家,去找那些個舅舅大爺們前來向夏三思討要公道。


    嗬嗬,反正她現在剛穿過來,正閑得很,就跟他們玩一玩,看誰玩得過誰。


    夏三思的眼角直抽,這個不肖女,今天的這個虧,看來他是吃定了!


    他恨得心肝都在顫抖,為了讓她嫁去侯府,跟侯府搭上關係,給她的嫁妝,他就下了本錢重辦,如今再加上亡妻的嫁妝,兩者加在一起,那是多大的一筆數啊!


    夏三思能不心疼這銀子嘛!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向夏知了低頭,因為,他擔不起相府毀婚的罪名,他更擔不起禦史彈劾前程受阻的風險。


    夏三思壓下心裏直往上衝的氣,朝一直站在一邊沒有說話的王管家發下了令,“王海,你馬上去庫房拿大小姐娘親的嫁妝禮單過來,讓大小姐過目,動作要快點!快去!”


    王海看了夏知了一眼,馬上點頭應“是”,身形一閃,便出了門。


    夏三思又看向夏知了,“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夏知了一雙明眸笑成了一彎月牙,“嗯,老爹果然聰明。老爹,依女兒看,為免要王總管這樣跑來跑去的浪費時間,我還是在這裏等他吧,如果您怕耽擱時間,可以讓那些嬤嬤和丫頭們過來,就在這裏幫女兒梳妝打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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