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慶皇城根兒下,一陣風能刮倒一打世家子弟,吳白元一個五品參議的兒子,屬實是不冒尖。


    若不是委托者對吳白元青眼有加,央求父皇賜了吳白元一個太子冼馬的職位,無真才實學又不屑於苦讀科考的吳白元根本無法入仕。


    更遑論同在官場奮鬥了半輩子才得了五品的吳父比肩了。


    按理說,吳白元尚了公主,君臣有別,一家子不說恭恭敬敬,最起碼也得客客氣氣吧。


    可惜那吳家家偏不,非要擺公公婆婆的款兒,對委托者挑肥揀瘦給她臉色看。


    在這個皇權大過天的時代,吳家此舉不亞於找死,要不是委托者體念心上人的父母,從心裏孝敬愛護他們,委托者的父皇早就把欺負女兒的這一家人給砍了。


    吳白元更是混蛋,當初委托者剛瞧上他時還未對他情根深種,委托者的種種示好,吳白元可不推不拒。


    吳白元但凡表露出自己已有心上人,委托者一個矜貴的公主,總不會強取豪奪了他去,可是吳白元沒有。


    然後,就有了今日的場麵,吳白元摟著懷裏梨花帶雨的李樂寧,口口聲聲訴說著愛意,言談舉止間盡是對委托者的不屑一顧。


    在吳白元眼裏,委托者是上趕著嫁給他的,說實在的,能讓一個公主對自己傾心至此,吳白元很是受用,這讓他覺得自己是特別的。


    剛成親的時候,委托者隨著吳白元住在吳家,兩個人度過了一段還算和美的日子,哪怕有公婆不知好歹的刁難,委托者都覺得日子是甜的。


    但人是永不知足的,總是肖想著自己還未得到的。


    在委托者覺得自己幸福無比的時候,她從天堂墮入了地獄,而這件事的導火索,就是吳白元的貪心。


    當初娶委托者的時候,吳白元心裏已經有了李樂寧的存在,但李樂寧對他若即若離,吳白元心裏沒底兒,沒有明確地對李樂寧表達過愛意。


    一邊是不知道什麽態度的跟他門當戶對的李樂寧,一邊是權勢滔天對他情根深種的委托者。


    吳白元衡量再三,決定成為駙馬。


    如果李樂寧家中沒有出意外落魄,也許吳白元能忍著內心的遺憾,老老實實當一個稱職的駙馬,可惜沒有如果。


    李樂寧同為五品官員之女,李家和吳家是世交,李樂寧生的好,一向是眼高於頂的,一般人瞧不上眼,一心想做個侯爵夫人或者世子妃。


    吳白元雖是她的青梅竹馬,皮囊也俊秀,可惜家世普通入不了李樂寧的法眼,李樂寧知道吳白元是喜歡她的,她為了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一直吊著吳白元。


    李樂寧她爹因病亡故的時候,李家一下子就落敗了,樹倒猢猻散,偌大的李家就隻剩下了李樂寧和李夫人,母女兩個相依為命。


    李夫人心理承受力差,一時想不開懸梁自盡了,李樂寧忍著心中的怨氣收斂了屍身,看著空蕩蕩的李府恨老天不公。


    為何不等她找好了高枝再出事?現下落敗了,自己一個孤女,哪裏還能嫁到什麽好人家裏去。


    李樂寧整點家財的時候,在梳妝盒裏發現了一枚沉寂在角落的白玉環,李樂寧記得這是吳白元給她的,說願如此環朝夕相見。


    李樂寧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就去房牙那裏把李府給賣了,揣著打點好的細軟和不菲的銀票,投奔吳白元去了。


    送上門的美人吳白元怎麽忍心拒絕,更何況還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吳白元沒有跟他的妻子委托者商量,擅自把李樂寧留在了吳家。


    委托者一開始是有些生氣,但見李樂寧一個孤女沒有依靠實在可憐,跟吳家又是世交總不能坐視不理,以後出一份兒嫁妝銀子把她嫁出去就是了,她也不差這點錢。


    委托者把李樂寧當作妹妹來養,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衣服首飾,隻要委托者有的,李樂寧都會有一份兒。


    委托者萬萬沒有想到,她掏心掏肺喂出來的,不過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吳父吳母比起委托者這個打罵不得的公主,更喜歡知根知底的李樂寧,對待二者的態度天壤之別,加上李樂寧暗地裏的挑唆。


    委托者第一次跟吳父吳母發生了爭吵,一氣之下搬出了吳家住到了自己的公主府,吳白元站在了吳父吳母這邊,由著委托者一個人住在公主府。


    開始李樂寧還挺高興,能把公主從婆家趕出去,李樂寧覺得自己魅力四射,認為自己單靠著美貌心智也能逆風翻盤。


    但是過了幾天她就發現,吳父吳母沒了委托者蹉跎,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對她有些微詞了。


    雖說是寄人籬下,但李樂寧可不願意這個受閑氣,而且委托者一走,就沒人送她一些名貴的衣裳首飾了,想想委實痛心。


    於是李樂寧攛掇著吳白元從吳家搬了出來,帶著她一起住到了公主府,李樂寧又過上了理想中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委托者逐漸發現了李樂寧和吳白元之間的不對勁兒,她意識到吳白元並不是把李樂寧當親妹妹的,而是當作了情妹妹。


    委托者沒有大氣到對一個情敵那麽好,但身為公主的尊嚴,讓她不屑於搞小動作,隻是疏遠了李樂寧而已。


    委托者是個不善女紅的人,她為了親手給吳白元做一件外衫,指腹上布滿了針眼才勉強做好。


    樣子不甚好看,卻是委托者一針一線縫製的,委托者滿心歡喜的拿到書房想要給吳白元試試,可同在書房中李樂寧“笨手笨腳”的打翻了硯台,正巧全灑在了那件外衫上。


    李樂寧趕緊瑟縮著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委托者發誓,她分明看見了李樂寧嘴角一閃而逝的,得逞的微笑。


    積壓在心頭的委屈和妒意,讓委托者發了好大的火,吳白元將哭的差點暈厥的李樂寧護在身後,對著委托者斥責道:


    “不就是一件衣服嗎?你堂堂公主,還心疼這一件衣服不成,大不了我賠給你就是了,你何苦這般咄咄逼人,你看寧兒被你嚇得都要背過氣去了!”


    委托者氣的失去了理智,勒令李樂寧要是還想留下來,就給她在院子裏跪兩個時辰,否則就滾出公主府。


    李樂寧等的就是委托者的發火,她當即就揮淚而去,直挺挺的跪在園中,仰著頭拚命不讓眼淚掉下來的樣子,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吳白元心頭悸動不已。


    就在這個節點,江雪來了。


    江雪捋順劇情,望了望窗外漸漸西落的日頭,輕輕打著手中的扇子,這會兒李樂寧跟吳白元應該已經捅破了窗戶紙,李樂寧也舍得給吳白元一點甜頭嚐嚐了。


    果不其然,在吳白元深情地對李樂寧表達過愛意,兩人來了一個溫存的擁抱後,李樂寧蜻蜓點水一般,在吳白元臉上落下了一個香吻。


    吳白元得了吻感覺整個世界都明亮了,他的心狂跳著想要擁吻李樂寧,卻被李樂寧側身躲開,李樂寧顫抖的聲音飽含著複雜道:


    “元哥哥,你對我很好,我知道,我,我也,可是,元哥哥,你已經是駙馬了,我們終究是有緣無分。”


    “我隻怪當初我的膽怯和錯誤決定,將你拱手讓給了他人,元哥哥,我好後悔啊,”


    李樂寧適時擠出了兩行清淚,淚珠盈於長睫,鼻頭臉頰微微泛紅,看起來分外惹人憐愛,這是李樂寧對著鏡子練了好久的表情,她相信這一定能戳中吳白元的心。


    吳白元果然心疼壞了,他用袖子拭去李樂寧的眼淚,有些急切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拱手相讓?”


    李樂寧止住了哭泣,定定地望著吳白元,哽咽道:“你知道嗎?當你跟公主議親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有多難過。”


    “我一心想要長大後做元哥哥的新娘,可元哥哥轉頭卻娶了別人,我不是沒想過跟元哥哥說清楚的,但對方是公主啊。”


    李樂寧掩麵而泣:“我怎敵得過公主,怎敢跟公主搶人啊。”李樂寧移開雙手淚眼朦朧的看向吳白元:“而且娶公主,比娶我要對元哥哥好,為了元哥哥,我願意舍棄心意的。”


    轟——


    吳白元覺得李樂寧溫柔的話語,好似一道驚雷在他的耳邊炸開,震的他的腦袋嗡嗡作響。


    也就是說,他有機會能娶到心愛的人,結果,因為種種,他們竟然錯過了?


    吳白元心頭湧起強烈的後悔,以及對江雪的恨意,要是沒有江雪的幹涉,他就能跟李樂寧雙宿雙飛,過著神仙眷侶的日子。


    現在呢?他跟江雪已經分房睡有兩月之久,他不愛江雪,也不想接近江雪。


    他心愛的人,為了他垂淚痛哭,搞成現在這個局麵,都是江雪害的。


    吳白元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在了江雪身上,卻忘記了,他當初本有機會跟江雪說清楚的,但他貪戀富貴,選擇了隱瞞。


    吳白元對江雪不滿達到了頂點,他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一股熱血往頭上湧:“寧兒,嫁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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