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一別情愫暗起,情根深種倒說不上,隻是有幾分歡喜。”


    “我二十六歲還未娶妻,身邊也沒通房丫鬟和妾室,我看你的打扮還是姑娘家,起了要娶你的念頭,我本以為你家世普通,哪怕你貌美追求者多,我也有幾分信心。”


    “我打聽到你的店在這裏,實不相瞞,今日並非巧遇,這是我在這裏等你的第十一日。”


    “今日一見你的裝扮和初次相遇天差地別,特別是這簪子,你若是皇室中人,我這身份便有些不夠看了。”


    “趁著情意未深好停歇,我想向姑娘討句話,我若真是一心思慕,你可願意?”


    顧惜言一通話下來,江雪握著那根價值萬金的簪子,呆愣在原地,她理了理思緒,艱難的擠出一個微笑,聲音幹巴巴的:“你還真是坦誠。”


    “但是,這個簪子真的值那麽多銀子?”


    江雪握著簪子的手心已經開始出汗了,娘和四位嫂嫂給了她好多首飾,她隻不過隨手從匣子裏挑了一隻,這就值了老鼻子錢了?


    要是一失手跌在地上,這萬金就煙消雲散了,江雪小心的拿出帕子包著,塞在懷裏放好,唿了一口氣,轉頭看著一臉期待的顧惜言。


    “你剛才問我什麽?”


    ……


    顧惜言覺得他剛才那番發自肺腑的話,可算是白說了,他低眉扶額,溫言複述了一下大概意思,江雪指尖輕點桌麵思忖了片刻。


    “我倒是不討厭你,但是我不是未出閣的姑娘,我成過親,隻是已經和離了。”


    顧惜言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二十六年啊,二十六年以來他的紅鸞星就跟死了一樣,今朝複蘇,人家都已經嫁過一次人了,顧惜言自己倒沒那麽多偏見,可他老娘那一關可怎麽過呀。


    顧惜言喉結蠕動著,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江雪饒有興致的看著如鯁在喉的顧惜言,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今日我就當顧公子是在說笑,也怪我之前沒有交代過身份,惹得顧公子誤會,我跟顧公子賠不是了。”


    和離過的女子隻要有人願意求娶,仍可再嫁,但大多都是伶仃一生,除非是公主之尊,有人上趕著要娶,雖說江雪如今的郡主身份也不差,但到底不是那麽迴事兒。


    顧惜言沉吟了片刻,下定了決心,都二十六年了,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合自己心意的,難道就因為她之前遇人不淑就放棄了不成,至於娘那邊,再說吧,車到山前必有路。


    “我隻是有些震驚,並沒有嫌棄姑娘的意思,我朝律法有言,和離可再嫁,姑娘敢嫁我就敢娶。”


    江雪手中的茶盅一抖,茶水濺了出來,江雪有些驚訝地看著顧惜言,這般生猛,這家夥沒見過女人嘛?


    現代社會看待離了婚的女子還帶著有色眼鏡,這可是封建社會啊,顧惜言是真不怕別人的閑言碎語還是話已至此不想認慫?


    江雪臉上掛著笑,委婉地勸顧惜言再考慮考慮,顧惜言卻好像來勁兒了一樣,江雪越勸他越堅定,搞得江雪都懷疑自己是個十分搶手的香餑餑了。


    “對了,我忘記問你了,你這簪子哪兒來的?”


    顧惜言和江雪一番唇槍舌戰,二人勢均力敵誰都不肯讓步,顧惜言想著身為男子怎麽也得讓著點姑娘家,於是借著問簪子的事將二人的談話告一段落。


    江雪喝了口茶坦坦蕩蕩:“我娘給的?”


    “你娘?”


    顧惜言快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公主郡主,沒聽過哪個嫁人後又和離呀,況且那幾個他基本都見過,沒有一個跟馮江雪的容貌肖似的。


    “嗯,我娘是鎮北王妃。”


    顧惜言一驚沒控製好手上的力道,他的寶貝折扇被撕裂了,這可是出自大家黃庭虛之手,但顧惜言此刻顧不上心疼,他記得鎮北王府隻有四個兒子,唯一的小女兒已經丟了好多年了。


    莫非?


    顧惜言猛地看向江雪,看她氣定神閑不似作假,又想到她的穿著發生的巨大變化,做生意的人一連十日未曾露麵……


    顧惜言想她大概是剛剛認迴爹娘,隻怕再過幾日,皇室確定過她的身份以後,便會告知天下,畢竟當今聖上每每想到這個丟失的侄女都覺得痛心。


    顧惜言一時語塞,人家成了郡主了,他再往前湊,豈不是有攀龍附鳳的嫌疑,但看著俏生生坐在那裏的江雪,顧惜言放棄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江雪對微表情有過研究,顧惜言臉上微妙的表情變換沒有逃過她的眼睛,戲謔地說道:“怎麽,打退堂鼓了?”


    顧惜言愣怔一下,勾起嘴角笑了笑:“是與不是,咱們來日方長。”


    說完顧惜言就起身告辭了,江雪看著他的背影竟然覺得有被撩到,拍了拍有些發熱的臉頰盤點起了店裏的生意,把新推出每款有三個造型的十二生肖係列,做成了盲盒一樣發售,擺在了店內最顯眼的位置。


    跟阿大他們嘮了一會兒,阿二悠悠地說,顧惜言一連十日從開店等到打烊,活脫脫就是一塊望妻石,被調侃的江雪紅著臉走了,要是再不走,不知道會被毒舌的他們給埋汰成什麽樣兒。


    剛一迴鎮北王府,江雪就被陸念之叫了去,說是宮裏來了人,聖上知道找到大寶了龍顏大悅,想要見一見她,陸念之讓江雪梳洗一番隨她進宮。


    一套溫柔的杏色宮裝襯的江雪膚色勝雪,很有世族貴女的派頭,麵聖的時候陸念之挽著江雪的手,憂心的老母親怕女兒緊張,但陸念之發現女兒跟平常一樣,沒有一絲覲見龍顏的不安情緒。


    江雪表示有啥可緊張的,不過是見個皇帝罷了,她還做過皇帝本帝呢,聽娘說這個皇帝和自家爹關係極好,那江雪就更沒啥可怕的了。


    聖上十分和藹可親的接待了江雪,原諒江雪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因為聖上年近六十,身子雖然硬朗但頭發都花白了,聽爹說已經立過太子準備明年退位了。


    倒是個明智的君王,上了年紀雖然閱曆經驗豐富,但有些事情處理起來到底不如年輕人果決,況且太子之位坐久了,難免會生出異心。


    聖上賞了江雪好多稀罕玩意兒,說是這麽多年她受苦了,往後得好好補償才是,給江雪上了玉牒,自此以後江雪就是名副其實的郡主了。


    可惜這苦盡甘來的一天,原身沒能等到。


    江雪本以為皇宮一日遊就此結束,可接著陸念之帶她見了皇後,貴妃,四妃等各位妃嬪,好話聽得耳朵起繭子,收禮收了一籮筐。


    江雪感慨自己許下當富婆的願望還沒通過自己的雙手實現,先靠著收禮發了一筆橫財,豪橫到坐吃山空也沒得問題。


    聖上見了自己的侄女著實開心,且八月中秋佳節將至,兩件喜事並做一件,頒布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聖上本想宣告天下找迴郡主的消息,但江雪覺得太過張揚,甜甜的誇了聖上幾句,哄得他取消了這個念頭。


    陳升弘近日心情很好,孫尚書說已經為他打點好了,升遷不能太快落人口舌,在這個少卿這個位置上再待半年,他就能升為鴻臚寺卿。


    孫若儀的肚子也鼓了起來,她從尚書府帶過來了一個用慣了的大夫,說是胎兒長得極好,看脈象是個男胎,陳升弘大喜過望,走路都帶風。


    今日跟同僚出去喝酒,他們議論著聖上頒布的赦免令,陳升弘不甚在意,跟他無關的不必白費心思,隻喝酒附和幾句並不往心裏去。


    “哎,你們聽說了嗎?聖上之所以大赦天下,不光是為了慶賀中秋月圓,這其中啊另有內幕。”


    “我就說奇怪吧,這八月十五有什麽稀罕的,年年都有,怎麽會為了一個節就頒發大赦令。”


    “說說,說說,是什麽事兒讓聖上龍顏大悅?”


    陳升弘捏著酒杯,斜睨著捕風捉影揣測聖意的同僚,一個個這麽八卦,跟個娘們兒似的,要不是嶽父告誡他跟同僚搞好關係,他才懶得與他們為伍,看這一個個獵奇的嘴臉,真真掉價。


    “我有個親戚在宗人府當差,他偷偷跟我說,鎮北王府被拐走的小郡主啊,前些日子找到了!”


    “真的,那對聖上來說確實是個喜事,嫡親的侄女就這一個,難怪,難怪。”


    陳升弘心念一動,小郡主?他怎麽沒聽說過,算了,找到了也跟自己沒關係,但若是這位郡主之前成了親,那她的夫君可就搖身一變成了郡馬,真是好福氣。


    “小郡主是怎麽找迴來的?”


    “聽說是因為長得太漂亮了,怕惹出禍端不太出門,最近才開始在街上露麵,這小郡主啊跟鎮北王妃長得是一模一樣,一下子就被認出來了。”


    “那也不能憑借相似的臉就斷定是郡主吧,長得相似的人可多了去了。”


    “嗨,怎麽可能呢,我悄悄告訴你們,你們可別泄露出去啊,那小郡主身上有一塊紅色的祥雲胎記,王妃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兒。”


    啪——


    陳升弘手中的酒杯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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