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的抽泣聲戛然而止,水汽彌漫的雙眸緊盯著龍炎修深情款款略帶痛惜的臉,她不敢相信幸福來的這麽突然。


    江雪還計劃著要如何一步步潛移默化,將由她來養育龍佑澤的念頭,栽到龍炎修的腦子中去,龍炎修自己便提出來了。


    但江雪稍微一想,腦子便轉過彎兒來了,作為擁有雄厚家族背景的皇後,若是不能生育,對這段政治婚姻將是不小的打擊。


    擁有一位出自龍氏和韓氏的帝王,韓氏一族會更加忠於薑朝,薑朝也會更加穩固。


    所以江雪必須要有一個孩子,是不是她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室玉牒之上,孩子的母親刻著她韓江雪的名字。


    即便是被算計,江雪看龍炎修也比平日裏順太多,她垂下眼簾,因著“過度傷心”說話斷斷續續。


    “皇上,萬萬不可,有這種想法,梅妃才是皇長子的母親,臣妾雖為皇後,卻怎能奪人所愛。”


    江雪故意強調了皇長子和皇後的重音,龍炎修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其果然態度強橫。


    “朕乃九五至尊,天下萬民皆要服從聖意,雪兒是皇後,所有皇子都需喚你一聲嫡母,佑澤能養在你的膝下是他的榮幸。”


    江雪掙開龍炎修的桎梏,拿出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淚水,語氣哀婉:“皇上剛與梅妃冰釋前嫌,怎可在這種關頭,奪了梅妃的孩子,不是叫她心傷嗎?”


    龍炎修揉了揉額角,不知怎地,對江雪的泣訴竟有幾分不耐,心下一驚有些錯亂,不該啊,他明明是最愛她的。


    丟下一句“朕會處理好這件事,雪兒不必憂心。”,龍炎修好似屁股著了火,從福康宮落荒而逃。


    江雪的演技還沒發揮出來,有幾分不過癮,好在事情辦成了,遣了墨棋告知了梅妃一聲,讓她早做應對,可別讓龍炎修看出端倪。


    龍炎修獨坐在燕雲亭看日頭西落,迴想起他和江雪的種種過往,以及江雪的付出,再想起他今日的不耐,有些困惑。


    他是帝王,坐擁眾多嬪妃,自然不會是個一心人,但他對年少傾心的江雪總是不同的,可以說絕大部分的真心,都給了她。


    難不成見多了世間絕色,萬花叢中迷了雙眼?


    龍炎修長處了一口氣,想著自己作為一位君王,對江雪已經很不錯了,該有的愛重賞賜從來不少,隔三差五就宿到她的宮中,在後宮可是頭一份。


    龍炎修遍尋理由為自己開脫,全然忘了他之前對良婕妤新鮮十足的時候,鮮少踏足福康宮,連初一和十五也沒來。


    梅妃得了江雪的信兒,在龍炎修來同她討孩子的時候,酣暢淋漓地撒了一次潑,其中幾分真情幾分假意,隻有她自己知曉。


    懷著幾分歉疚和補償的心思,龍炎修冊了梅妃為貴妃,龍佑澤正式記在了江雪的名下,唐家和韓家,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待梅妃拿了貴妃的金冊寶印,綠袖曾問她要不要尋蘭昭儀的麻煩,梅貴妃搖了搖頭,不必了,大家都是可憐人,為著表麵深情內裏涼薄的皇上,耗盡了生命中最為美好的東西。


    穀雨之後,良婕妤發動了,她孕期進補太過,生產時有些艱難,女兒倒是粉雕玉琢,白胖可人兒,不似旁的孩子生下來皺皺巴巴的。


    龍炎修已經有了兩位皇子,對這個惹人喜愛的長女很是寶貝,當即便賜名靜婉,良婕妤則同先前說好的那樣晉為昭儀。


    良昭儀自從得知腹中懷的是個女兒,便早早備下了各種鳥雀,預備生產時放生,做一個百鳥朝鳳的祥瑞來,但被密切關注著她的舉動的江雪破壞了。


    江雪自百花閣一事後,調查了一番,當她得知良婕妤有孕的消息,宮中的人又和綠意有所接觸時,江雪便斷定這個良婕妤,絕對不是其表露出來的人畜無害。


    祥瑞這種事,出了一件是天意,多了可就有人為的嫌疑了,為了龍佑澤的地位穩固,為了蘭昭儀流掉的孩子,作為統率六宮的皇後,於公於私江雪都不願意看見良昭儀此類更上一層樓。


    良昭儀那頭雖不知誰提前放走了她備下的鳥兒有些氣惱,但龍炎修很喜愛她生下的靜婉公主,她便不做追究了,隻用心調理著身子,好能早日再生下一個皇子。


    宮中過了一段很平淡的日子,連一向乖張的麗妃和毒舌的慶妃都有了身孕,龍佑澤雖成了江雪的孩子,但江雪以孩子太小,離不開生身母親為由,讓梅貴妃暫且搬到了福康宮來。


    平時裏江雪處理宮中大小事宜,龍佑澤就由梅貴妃照看,母子二人從未生分,江雪也樂得當一個溫柔好看的嫡母。


    梅貴妃感念於江雪的良苦用心,對江雪的芥蒂全然放下了,閑時同江雪談談心,發現兩人意外的合得來,預備著待龍佑澤上位以後,結伴出去遊山玩水。


    然則美好的時光總是不長久,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良昭儀的女兒滿了半歲,紮了四顆米粒大小乳牙,整日裏流口水,良昭儀慈母之心泛濫,選了上好的軟料為女兒縫製口水巾。


    繡到最後一片花瓣時,春梅從殿外趕了過來,還未放下手中的冰盆,就忙著向良昭儀匯報她聽來的八卦。


    “主子,聽別宮的侍女說,皇上新納了一位貴人,模樣像極了皇後娘娘。”


    良昭儀的手指一抖,針尖偏離了繡布,狠狠紮在了指尖,血將粉色的花瓣染的鮮紅,良昭儀將手指放在口中吮了吮,濃重的血腥味布滿了口腔。


    “叫什麽名字?”


    “仿佛是叫段聽荷。”


    良昭儀脖子上的青筋瞬時暴起,抬手便想掀了眼前的繡桌,靜婉的咿呀聲傳來,看著搖籃中天真可愛的女兒,怕嚇著她,良昭儀生生壓製住了怒氣。


    起身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良昭儀沉聲讓乳娘將靜婉帶了下去,關上殿門,良昭儀發了好大的火,所有目之所及能拿動的東西,良昭儀統統砸了個稀碎。


    發泄一番,良昭儀心中的鬱氣和恨意減少了一些,喘著粗氣看著春梅嫻熟的領著宮人打掃,更換新的擺設,良昭儀癱在藤椅上,無力感籠罩在心間頭。


    榮昭儀,還是出現了啊。


    良昭儀閉著眼靜坐了良久,再睜開眼時眼中的殺意淩然,這輩子她有了女兒,位份也升至了昭儀,在皇上心裏也算有兩分位置,


    彼時即將寵冠六宮的榮昭儀隻是一個小小的貴人,自己差人悄無聲息的滅了她易如反掌。


    良昭儀定了心思,便不再猶豫,當即出高價尋了個殺手過來,隻待某日深夜送榮昭儀歸西。


    未來的榮昭儀,也就是剛被迫升為貴人的段聽荷,其實是個穿越女,在實驗室裏打了個盹兒,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到了一個架空的時代,成了一個二品大官的庶女。


    爹不疼娘早逝,嫡母不待見嫡姐欺壓,這些段聽荷都能忍,但此時正直酷夏,沒有空調沒有手機沒有wifi,不能時時沐浴,連他娘的姨媽巾都沒有,誰能告訴她月經帶是什麽鬼?


    段聽荷表示她想迴現代,這個鬼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嗚嗚嗚,她還有積攢下來的好多美劇韓劇沒有看,郭德綱的單口也不知道把坑填了沒有,她還想再去一次小園子,秦霄賢長得可太好看了,嗚嗚嗚。


    於是段聽荷一心求死,她想著她死後大概就能迴現代了,隻是她尋死的時機有些不合適,她隻知道父親操辦了一場晚宴,哪曉得她會遇上微服參宴的皇上啊。


    段聽荷好不容易將綢子係在了,南苑的那棵歪脖子樹上,這裏荒廢已久不會有人過來,等府中的人發現她失蹤,隻怕她早已涼透迴現代去了。


    剛要結束自己這場不情願的奇遇,還沒等她將腳下的凳子踢開,就被一個男子飛身接下。


    段聽荷剛想大喊非禮,眼睛落在男子的臉上瞬間噤聲,好帥,是她的菜,作為一個母胎solo二十一年的女學霸,段聽荷激動的小臉紅撲撲的。


    段聽荷懷疑這是上天給她安排的緣分,來都來了,不談一場戀愛再走,有些可惜啊,反正這個世界沒人認識她,段聽荷霸氣的做了一迴女流氓。


    拽著男子的衣領狠狠地吻了上去,駭的男子瞳孔地震,段聽荷鬆了手說著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她是存心逗男子的,沒料到男子竟答應了。


    段聽荷哈哈一笑沒當迴兒事,與男子坐在樹下聊了聊天,大概就是說自己活的不幸福,想離開這裏,男子隻聽著也不搭話,星空之下俊男靚女,畫麵著實養眼。


    直到段聽荷這個世界的父親趕來,打破了這份寧靜,一句參見皇上,讓剛才還和男子侃侃而談的段聽荷成功石化了。


    然後,段聽荷就莫名其妙的進了宮,成了段貴人,看著富麗堂皇的宮殿,段聽荷哭喪著臉想,皇上八成是會錯意了,她說的想離開這裏是想離開這個世界,可不是離開段府啊喂!


    當了妃子,必不可少的是和皇上滾傳單,段聽荷在皇上來的時候瑟瑟發抖,完全沒做好那個思想準備,沒曾想這個皇上還挺溫柔,和自己聊了聊天和衣而眠,完全沒有要強迫自己的意思。


    說是等自己準備好了再說,段聽荷小臉一紅,心中小鹿亂撞,對龍炎修有了一絲心動。


    段聽荷雖沒有真正同龍炎修在一起,明麵上卻是第一次侍寢,按規矩清晨起了是要去拜見皇後娘娘的。


    當段聽荷新奇的一路走一路瞧,在嬤嬤的告誡下,低頭進了福康宮,叩拜過皇後娘娘,溫柔的平身聲傳來,段聽荷謝恩後起身抬頭,朝皇後娘娘望去。


    這一望,直讓她僵在原地,兩個容貌肖似的人仿佛是在照鏡子,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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