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的感情往往濃烈而繾綣,路江學的十八歲至二十五歲,最年輕氣盛的模樣都給了丁寧。


    路江學溫暖了丁寧的歲月,丁寧驚豔了路江學的時光,兩個人原本可以相伴到老的。


    丁寧死後路江學沒有掉一滴眼淚,可他此時聽到手機裏丁寧的聲音,如此的清脆真實,成線的淚珠忽然就打濕了他的衣襟。


    “我,昨晚喝了點酒,剛睡醒,手機靜音了。”路江學哽咽著撒了個嬌:“你帶我去吃飯好不好,我快要餓死了。”


    “你想得美,我還在生你的氣呢!”丁寧叉著腰,臉頰氣的鼓了起來。


    “那我請丁小可愛吃飯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我要吃金湯小米鍋。”


    嘴硬心軟的丫頭,小米粥最是養胃了,這是照顧宿醉的自己呢。


    路江學輕笑了一聲:“好好好,我洗個澡就去你的宿舍樓下接你,一身的酒臭味,不能熏到我們家小可愛。”


    丁寧掛了電話,開始滿櫃子的翻衣服,惹來了宿舍人的調侃:“喲,路江學這麽快就把你哄好了,還真有一套啊。”


    “昨天也不知道是誰,拉著我們一口氣罵了他兩個小時。”


    馮書惠正趕作業呢,一聽閆冰先起了頭,忙跟著附和兩句,還不忘偷偷衝夏夢使了個眼色。


    “他這是吃定你了,以後嫁給他,你小心吃虧呀。”


    夏夢收到暗號,放下手裏的薯片,朝著丁寧擠眉弄眼。


    丁寧漲紅了臉,閆冰這會兒在上鋪的床上躺著她夠不著,馮書惠和夏夢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一個被揪了耳朵,一個被踢了屁股,幾個女生當即鬧做了一團。


    “嗡嗡嗡嗡……”


    丁寧騰出一隻手來接電話:“喂?”


    “路江學,你管不管你女朋友,我們要被她打死了!”


    夏夢一把搶過丁寧的手機,怕其他人聽不清楚對話內容,還貼心地按了免提。


    路江學聽聲音就知道是那個吃貨夏夢:“我可不敢管領導,你們自求多福吧。”


    “噫,酸死了,還領導。”閆冰誇張地喊了一聲:“那我們仨可要群毆你們家領導了。”


    “別別別,打壞了我還心疼呢,迴來給你們帶愛雪的歐包和樂茶的冷飲,饒了我們家丁寧吧。”


    路江學很配合丁寧的室友,她們平日裏沒少照顧丁寧,幾個人關係很好,一點沒有女生宿舍裏的勾心鬥角。


    “這還差不多,傳哀家旨意,放小寧子出宮幽會去吧。”


    馮書惠端坐在上鋪,一本正經的朝下麵擺了擺手:“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喳。”


    “謝太後。”


    三個女生拱手答應,配合地做足了全套戲,爾後忍不住笑出聲來,引得隔壁寢室又來張望。


    丁寧被室友們一番捯飭,化了清麗的淡妝,踩著新買的帆布鞋出門了。


    進出的女生很多,路江學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丁寧,微卷的披肩發,杏色的短針織衫搭配白色的碎花長裙。


    耳朵上是自己前兩日送給她的珍珠耳墜,整個人顯得溫婉大方,贏得了不少迴頭率。


    丁寧也發現了花壇邊的路江學,又是一身運動裝,剛洗的頭發濕漉漉的,臉上掛著笑,她衝路江學招了招手,邁著大步朝他跑去。


    晚間的落日尚有餘暉,逆光而來的丁寧在陽光的籠罩下格外好看,路江學突然想起在哪看過的一句話:如果是去見你,我會用跑的。


    快步上前把丁寧攬在懷裏,臂彎裏傳來的溫熱觸感,她發梢上的熟悉香味,真的是他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啊,路江學的眼眶瞬間紅了。


    丁寧被路江學緊緊抱在懷裏,有些透不過氣,輕輕捶了錘他的後背:“鬆開點,我的妝都要花了。”


    路江學依依不舍的放手,眼睛一刻不肯離開丁寧,有些懷念,有些委屈:“我好想你哦。”


    丁寧不知其中緣由,賞了路江學一記眼刀:“少來,我可不吃你這套,我餓了,吃完飯再跟你算賬。”


    路江學自然忙不迭的答應,騎上自己的小電驢,帶著丁寧直奔目的地。


    晚上校園裏人很多,丁寧坐在後座上看著人群湧動,路江學的頭發隨風肆意飛揚,將頭倚在他的後背上,丁寧突然覺得很幸福,那些不愉快的事仿佛也隨風散去了。


    祥福居是一家老牌火鍋店,以它的小米金湯鍋底而聞名,吃慣了刺激腸胃的麻辣風,溫和的小米粥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丁寧一口氣點滿了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和路江學愛吃的,接下來就是燙杯子碗碟筷子,擦桌子倒飲料,一刻也不閑著。


    路江學安靜地給她遞熱水,拿紙巾,不爭著和她幹這些活兒,坐在那乖巧的不得了,讓丁寧覺得自己的男朋友不過一天沒見,就好似換了個人一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丁寧停下手裏的動作眯起了眼睛:“你是不是幹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兒?”


    讓你一人經曆了那般無助的處境,最後決絕赴死,忍著劇烈的疼痛,一刀刀割斷自己身上幾乎所有的動脈,失血過多而亡,算不算對不起你?


    路江學覺得算,但是他搖了搖頭:“沒有,我心裏隻裝的下一個小祖宗。”


    “你今天怎麽了,這麽肉麻,惡心死了?”


    丁寧搓了搓胳膊,她身上這下是真的起了雞皮疙瘩,雖然路江學平時說話也沒個正形,但今天格外肉麻。


    “這就受不了了,我還有好多情話,以後慢慢說給你聽,等到你滿臉皺紋,成了小老太太,我還說給你聽。”


    路江學決定跟從自己的內心,他要丁寧,他不會和她分手的,他將用盡餘生保護她。他要強大起來,能承受住丁寧父母的貪婪,也能要他們好看。


    丁寧羞紅了臉:“誰要跟你變老了,我可沒說要嫁給你。”


    鍋終於開了,路江學給丁寧夾了快海參,揉亂了她精心打造的發型:“是是是,是我死皮賴臉的要娶你,快吃飯吧,不是早餓了嗎?”


    丁寧嘟了嘟嘴,拿起筷子戳著碗裏堆的滿滿當當的菜:“你昨晚為什麽喝酒,你不是迴家了嗎?又和叔叔阿姨起爭執了?”


    “嗯,我爸媽給我姐買了輛車,我什麽都沒有,心裏不舒服。”


    路江學半點沒瞞著丁寧,給她盛了碗湯:“小心燙。”


    “你姐已經上班了,住的地方離公司又遠,她一加班就到深夜,地鐵早停了,晚上迴家不安全,有輛車會方便很多的。”


    丁寧其實很羨慕路江學的姐姐,有父母疼愛,弟弟也總想著她,至於自己的,不提也罷。


    路江學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我也心疼我姐,可我爸媽太偏心了。我上了大二可就沒花過他們一分錢。”


    “你迴家要過錢嗎,你爸媽態度強硬嗎?他們真的沒有關心過你嗎?你脾氣倔,從來沒有和他們敞開心扉談過。”


    丁寧一連串的炮轟讓路江學有點招架不住,關心啊,問他夜宵總吃什麽算不算?


    路江學這麽想著,張口就問了出來,哪想丁寧筷子一磕,柳眉倒豎:“怎麽不算?”


    “夜宵多能反應人的時間是否充裕,錢包是否富足。”


    路江學聽了這話百思不得其解:“願聞其詳,還請丁老師賜教。”


    “你沒有晚上的兼職,但第二天有兼職你早早就睡了,不會吃夜宵,總吃說明你沒有那麽多工作。”


    “吃什麽更能反應你過得如何,炒河粉這類的就說明你沒有那麽富裕,小龍蝦這類動輒幾百塊的說明你日子過得還不錯。”


    還能這麽解釋?路江學忽然覺得丁寧說的很有道理,又認為她和自己父母的腦迴路可能相同,悠悠的說了一句:“說不定以後你和我媽的關係,比我處的都好。”


    丁寧橫了路江學一眼:“沒頭沒腦說什麽呢,吃你的飯吧,以後不開心了告訴我,可以喝酒,但不許喝個爛醉,我最討厭酒鬼了。”


    “臣謹遵教誨。”


    吃飽喝足,路江學牽著丁寧的手,去給她的室友買奶茶,趁著排隊的功夫,他給姐姐打了個電話。


    “喂,江學嗎?有事兒說,我手頭還有工作呢。”


    電話那頭傳來來鍵盤的敲擊聲,路江學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經八點十分了,他皺了皺眉:“又加班?”


    “是啊,姐接了個大活兒,等拿到提成了,給你整輛小汽車。”


    “我不要,我駕照剛拿到手,還不能上路。”


    “廢什麽話,到底什麽事兒,我忙著呢!”


    “沒事,就問問你最近迴家了沒。”


    “我哪兒有那閑工夫,行了,不跟你說了,我昨天給你打了兩萬塊錢,忘記跟你說了,丁寧的生日快到了,你可大方著點。”


    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路江學陷入了沉思,是了,從來都是父母疼姐姐,姐姐疼他,他何必非要去鑽什麽牛角尖呢?


    路江學挽著丁寧的手,朝她晃了晃手機:“托丁大小姐的福,我現在可是萬元戶了。”


    丁寧已經習慣了路江學的調侃:“德行,輪到我們了,快去拿東西,晚了寢室就鎖門了。”


    路江學將丁寧送到了女生宿舍樓下,輕輕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看著她上樓才迴男生宿舍。


    推開宿舍的門,迎麵就是一隻散發著不可描述味道的臭球鞋,路江學伸手接住,嫌棄地扔迴給它的主人申由甲。


    “見色忘友的家夥,和女朋友去約會也不跟爺爺說一聲,白瞎了我的一片好心。”


    路江學聽了申由甲的控訴,依稀記得他要給自己帶醒酒湯,朝自己的桌子望去,果然放著一次性的塑料碗。


    完了,要挨揍了,路江學立即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兄弟們,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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