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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廂房中,躺在地上的石墨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從億萬年沉睡中蘇醒過來,心裏自然而然地就產生一種悠久滄桑的感覺。


    他有些茫然失措,轉動眼睛四顧張望……


    那些殘存的星空記憶很快就漸漸淡去,取代它們的是眼前熟悉的廂房和靜物。


    他看到廂房左邊一排架子上擺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工具雜物,但此時那個架子已經斜斜的倒在地下,地上散落了一些工具和雜物,角落裏兩個木工箱子還在原地,一麵牆上掛著大大小小的一些鋸子,有些鋸子已經掉在地上,右邊的格子窗敞開著,目光看到門外的院子,那裏是一片黑暗和寂靜。


    不久之後,一些零散的記憶就像潮水一樣湧了上來。


    他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一顆隕石,自己被鋼鋸拉傷了手,一些黑色的瀝青將自己包裹……,於是,他下意識地抬起自己的雙手,他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恢複如常,身上的衣衫有些淩亂,身體其他地方也都一如往常。


    他又想起了那可怕的,癢到靈魂的折磨,而現在似乎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平靜下來了。


    “怎麽會這樣?那黑色的瀝青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喃喃地自言自語。


    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有點淩亂,各種各樣記憶片段好像曾經亂套了一樣,此時正在一點點地恢複。


    我的手受傷了,他看向自己的左手,然而左手拇指上看不到任何傷口,好像之前的受傷像是一場夢境。


    但是,眼前這個淩亂的廂房,還有自己淩亂的衣衫都說明,曾經發生過一些事情,記憶是真實的!


    那麽,虛空中那個星係呢?那場星係大災難呢?


    有關於星空中的記憶也好像已經銘刻在他的腦海裏,他想起了那顆美麗的行星,行星上廣闊的銀色海洋,那海洋在星係大災難的時候變成了一個虛空中的大水母,水母後來又無奈地變成了隕石……


    然後,石墨就自然而然意識到了它的存在。


    它是誰?


    它就是那隻水母,殘存的水母,後來的隕石。


    至於現在,它好像跑打了自己的身體裏,像一隻幽靈一樣。


    石墨突然間意識到自己腦海裏,身體裏,多了一個它,一個幽靈!


    幽靈靜靜的待在自己的意識裏,身體裏,似乎在偷偷地,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兩個陌生的靈魂在黑夜中靜靜地感覺著對方。


    石墨能感覺到幽靈,它靜靜地呆在自己的大腦裏,過了一會,幽靈微微地動了,它從大腦慢慢遊移到喉嚨,胸部,然後在肺部和心髒觀察了一會,又在自己的腹部各個器官遊覽了一番,接著,幽靈又移動到身體的四肢到處查探了一番。


    整個過程石墨都能清晰地捕捉和感覺到,這大約花了一小時的時間。


    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在石墨心裏油然而生。


    “你是誰?……”


    石墨意識裏輕輕問道,他嚐試和那個幽靈溝通和接觸,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匪夷所思的想法,就那麽自然而然地問了。


    但是那個幽靈沒有任何迴應,悄無聲息,石墨感覺不到它的迴應,但石墨知道它似乎能意識到自己的詢問,它隻是不知道如何迴應而已。


    石墨繼續問它,一遍一遍,不停地在意識裏嚐試和幽靈溝通。


    這個過程有點像是對牛彈琴。


    幽靈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但石墨知道它在聽。


    可是無論石墨怎麽唿喚,幽靈都不做任何迴應,或者是不知道怎麽迴應,兩個明明知道對方存在的靈魂,像是四目相對的兩個人。


    相對無語,晴目相望。


    ……


    帶著這個隱藏在自己身體裏的幽靈,石墨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就有點神神叨叨了。


    他總覺得自己有點恍恍惚惚,偶爾還自言自語。


    從廂房裏起身迴到自己的房內,他去洗了個熱水澡,在洗澡的時候,幽靈似乎對那嘩嘩流淌的水流產生了興趣,當淋浴水頭上的水傾盆而下的時候,那幽靈在身體裏一下子就活躍起來,石墨明顯能感覺到幽靈欣欣歡愉的情緒,因此石墨又加大了和幽靈的溝通力度。


    但是人家隻是高興而已,卻不怎麽理他。


    一夜之後,當石墨以為一切又恢複如常的時候,那幽靈又在身體裏四處亂動,幽靈的活動並未妨礙石墨身體的正常,但有一點很奇妙,那就是它總能讓石墨知道它的存在。


    石墨懷疑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


    他以前看過類似的報道,當一個人人格分裂的時候,他有時候是正常人,但有時候行為舉止就會變成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另外一個人,甚至,轉變迴來的時候,他自己意識不到自己曾經變成另外一個人,就好像一個人的身體裏住著兩個不同的靈魂一樣。


    但石墨的這種感覺和人格分裂有一些微小的區別。


    他能很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裏的那個它。


    他也不會無緣無故失憶。


    石墨有時候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會是腦癌的原因產生的幻覺嗎?難道是自己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


    他就這樣恍恍惚惚過了一天。


    那些胡思亂想,那些分不清真假的記憶讓他精神無比的疲憊。


    他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一片泥沼,已經難以自拔了。


    ……


    第二天傍晚,身心俱疲的石墨又坐在了銀杏樹下。


    他抬頭望著遠處的金雁山脈,他又一次看到天邊那大片大片的火燒雲。


    他給自己點了一隻煙,凝望著遠處那些變幻莫測的雲彩,一時間好像自己又迴到了童年的時光,他的心靈在有一刻似乎也獲得了安寧,金雁山脈那巍峨連綿的山巒,此時在他眼裏就像是遠古巨人的身軀,巨人躺在大地上,亙古不變,渾身散發著恆久厚重的氣息,這讓他覺得安寧。


    生命在它們麵前顯得渺小而短暫,那些在它們脊背上變幻莫測的雲彩就像是時光的幻影,似乎冥冥之中在訴說著什麽,又演繹著什麽。


    石墨整個身心逐漸沉浸在這浮光掠影中,他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忘了痛苦,也忘了往日的悲歡離合,榮辱恩怨,同時也忘了那個藏在身體裏的幽靈。


    他的心似乎空空蕩蕩,腦袋恍恍惚惚……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聲音,就在他意識的海裏,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


    石墨心裏猛然一震!


    這個聲音來自自己的身體內部,石墨很確定!


    很快那個幽靈又說了一聲:“你。”


    這一迴在石墨意識專注的情形下,他在意識裏聽到了那個幽靈的說話,所以他很確定,這個“你”字不是自己無意識的憑空想象。


    他立刻也在意識裏問道:


    “你是誰?……”


    ……


    “你……”


    幽靈好像隻會說“你”這一個字。


    在石墨不停地更換各種問題,解釋來解釋去的情形下,幽靈還是隻會說一個“你”字,它有點像剛學說話的嬰兒一樣,起先隻會說那個最簡單的“爸”或者“媽”之類簡單的發音字。


    但就是這簡單的一個你字,就已經令石墨歡喜異常,這是個巨大的突破,他現在的樣子就像父母聽見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唿喚自己爸媽時的那種感覺。


    石墨開心是因為,他終於可以確定自己沒有發瘋,沒有精神分裂。


    幽靈的確存在於自己的身體裏,並且在用一種精神聯係的方式和自己進行了第一次對話,雖然這個對話僅僅隻是一個“你”字。


    ……


    石墨的身體存在著一個幽靈!


    這個幽靈是一個域外生命,像外星土著一樣,兩個靈魂彼此都看到了對方,卻因為語言不通的原因所以無法溝通,這就是石墨現在遇到的問題。


    石墨心中有許多未解之謎。


    為什麽這個域外生命會跑到自己身體裏?


    它對自己做了什麽?


    它會不會傷害自己?


    自己是不是要被奪舍?


    等等,這樣或者那樣的疑問層出不窮一直盤踞在石墨的心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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