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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微醺的一橋慶喜,他在夢中看到了自己的風光時刻和失敗結局:


    慶應二年(1866年)八月二十日,自己對外公布了將軍家茂身死的消息,接著,當月二十二日,他又推動朝廷發布了二次征長停戰的命令。


    九月二日,幕府使者勝義邦與長州議和成功,九月十九日幕府命令聯軍撤兵,至此第二次征長草草結束。


    可就在其期間,以非常奇怪的視角,慶喜發現了了眾多隱私詭譎之事。


    在之前七月二十日將軍家茂病死後,靠著禦台所和宮的幫助,加上自己這幾年苦心經營的人脈,以“幕有長君,社稷之福”為由,自己擊敗了田安龜之助成為德川家內定的十五代將軍人選。


    當然,二次征長的大軍在家茂死活落入自己之手,這也是江戶不得不考慮的因素。


    這江戶不太平,京都也難免經曆一番刀光斧影。


    八月三十日,大原重德等二十二名公卿,借上朝參拜之際,提出:


    “因將軍家茂新喪,幕府又在征長中大大不利,請集合雄藩、更新大政,以便穩定扶桑。”


    說白了,這是公卿們看幕府在長州戰事中不利、德川家主橫死,趁著大亂就跳出來試圖奪權。


    可這些年自己和皇室接近,加上扶桑皇帝穩妥為主,在聽取了自己的讓步後,立刻嚴懲了這些廷臣。


    到了這一步,朝廷和幕府內部的整合都已就緒,那自己接任征夷大將軍就終於水到渠成了:


    十一月末,朝廷下旨任命,十二月五日,自己正式就任第十五代德川將軍,終於達到了人生巔峰——經曆了與家定、家茂爭奪大位兩次慘敗後,這次自己終於得償所願。


    可惜的是,高處不勝寒啊,尤其是在這個扶桑風雨飄搖的時候。


    甚至就在自己正式就任將軍前,八月到十一月間,為了幕府存續,自己就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決定:


    經過反複謹慎考慮後,自己延續了幕府之前借佛蘭西之力複興的策略,正式啟動了慶應革新。


    這也是自去年自己爭取敕許開國後,從“攘夷”立場徹底變為“挾洋自重”。


    至於原因,其實順理成章:


    首先,這是大勢所趨。


    佛米炮擊下關、薩英之戰、四國炮擊下關、四國聯軍進逼大阪,這徐徐多多的事件之後,已經充分證明武力攘夷不現實。


    而經曆了八月十八之變、禁門之變、第一次征伐長州和敕許開國後,自己也逐漸和攘夷派疏離。


    尤其是二次征長失敗後,幕府暴露了自身的極度虛弱,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接手將軍之位後,急需強援來震懾宵小和穩定內部。


    因此,挾洋自重看起來就是比較好的選擇了。


    其次,西洋英、佛兩強中,佛蘭西支持幕府的態度很堅決。


    慶應元年(1865年)二月,幕府和佛蘭西簽訂了橫須賀製鐵所的合作約定。之後興建的橫濱製鐵所,也得到了佛人的大力支持。


    甚至慶應二年(1866年)一到四月,幕府水軍還在橫濱佛人軍船上接受了訓練。


    而同時,關於購買新式


    軍械、借款和其它扶持,佛人也表示了極大善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佛人公使羅修斯十分靠的住:


    在幕府第一次征長前,其組織西洋四國對毛利家禁售軍械。


    非但如此,在去年的四國聯合水軍進逼大阪時,他也積極從中調停,這對幕府的善後幫助很大。


    更為重要的是,在八月自己對其的試探中,佛國給予了積極迴應。


    八月二十日,公使羅修斯與幕府簽訂了三千兩百萬法郎的大借款——這筆真金白金的巨款,不但可以挽救幕府的危局,也顯露了佛蘭西對自家的堅定支持。


    而之後的軍勢援助請求,也得到了羅修斯的支持,其承諾在佛蘭西本土的正式簽約中提供全力斡旋。


    這和居心叵測的英吉利公使帕庫斯比起來,那簡直是天壤之別。


    帕庫斯做了什麽呢?


    今年四月七日,幕府公告各家,許可修行的學子、對外交易的商人可渡航海外。實際上,這其實就是對內開國。


    而在之後的五月十三日,幕府更是與四國(佛蘭西、英吉利、米、蘭)簽署了第二次改稅約書。


    根據此約書,扶桑方麵大幅削減了運上(關稅),將其降到亞羅號之戰後中華被迫接受的水平。


    可這些退讓換到了英人什麽迴應呢?


    就在今年六月二次征長正式交兵之前,帕庫斯作為英人公使,他居然去了長州下關進行考察。


    雖然沒有正式宣布支持長州,可實際上,英人公使差點就阻止了戰事的發生。


    而六月,帕庫斯又拜訪了漸漸顯露與幕府對立態度的薩摩,在鹿兒島盤桓許久。


    六月底,其又造訪宇和島。


    ……


    這英人公使頻繁與外樣雄藩接觸,顯露了其微妙的態度——很明顯,英吉利對幕府不滿意,其已經不再以與幕府交涉為滿足了。


    再加上其它事情,比如薩英之戰後薩摩和英人的貿易增加,又比如二次征長時長州冒出來的大量西洋軍械,這怎麽不讓慶喜及幕臣們恐慌。


    難道英人要大力扶持雄藩對抗幕府嗎?


    既然英人亦然起了異心,那佛蘭西方麵就更加不容錯過了。否則的話,在二次征長失利後幕府的虛弱盡人皆知的情況下,如果再內外交逼,恐怕德川家就大勢已去了。


    因此,盡管隻是內定了將軍之位、還沒有得到朝廷承認,但慶喜在九月二日依然發布了新政“八條政綱”。


    在其中的第七條是“講究外交信義,嚴正商法”,這表明,自己已經從最早的“攘夷”立場徹底變為“開國通商”。


    而且之後,自己更是拒絕了幕臣還駕於江戶的請求,希望借停留京都來穩固朝野局勢。


    可惜,天算不如人願,十二月五日自己就任將軍,而一向信眾“一會桑”的扶桑皇帝,他居然在當月二十五日夜裏駕崩。


    而接任皇位的人選,則對幕府和自己大大不利:


    十六歲的皇子因年幼不能親政,其難免信任長輩。但其母係公公是中山忠能,和幕府有殺子之仇,這可如何是好?


    原來,


    忠能的兒子忠光,是武力攘夷中的激進派,在八月十八日之變前後發生的天誅組之變,其首領就是忠光。


    而兵敗後忠光逃往長州,結果與第一次征長時被人刺死於山中。


    因此,皇子和幕府有殺舅之仇、其信重依賴的公卿忠能,他更是和自家有喪子之恨。


    與繼位的皇子相比,過世的扶桑皇帝雖然堅決攘夷,可其實卻並不完全排斥自己統領的幕府。


    畢竟,水戶尊王說流傳二百年,而水戶德川又一直和皇族、公卿聯姻,這以前的淵源深長。


    而且,十幾年來,水戶德川家和朝廷同舟共濟,那交情更是深厚:


    嘉永七年(1854年),當時扶桑與米人簽署了和親約定後,扶桑皇帝堅決反對,給其搖旗呐喊助威的,就是自己老父齊昭一係;


    此後的幾年,正是憑借父親齊昭的敕許一事,朝廷才慢慢積累起聲望——當然,攘夷派和朝廷是互相支持,朝廷得聲望的同時,攘夷派在幕府內部靠朝廷支持與政敵爭鬥;


    安政五年(1858年),扶桑簽署五國通商約書,其後朝野震動,靠的也是朝廷和齊昭攘夷一係的聯手反對;


    其後,在安政大獄(1858—1859年)中,朝廷和齊昭一係都受到了嚴厲打擊,連自己也沒有幸免於難,這是患難之誼啊;


    此後文久二年(1862年),朝廷和齊昭一係大翻身,那也是雙方的精誠合作。


    接著八月十八日之變(1863年)、“一會桑”成立(1864年)和之後的禁門之變(1864年),無不是大家聯手努力的結果。


    甚至今年自己能接手將軍之位,那也有扶桑皇室支持的功勞。


    要不是八月三十日,扶桑皇帝痛斥了二十二名廷臣列參,恐怕自己要想當上征夷大將軍,還要經曆更多的波折。


    可如今扶桑皇帝暴死,接管朝政的皇子一係對自己仇視,這翻天覆地的變化,誰能想得到呢?


    哎,過去扶桑皇帝深知如今的場麵來之不易,在朝廷威望大漲甚至可以鉗製幕府後,就主動緩和了與江戶方麵的對立。


    比如和宮下嫁(1862年),就是他盡力推動的結果。


    可繼任的皇子,因為沒有經曆過風霜雨雪,少年意氣再受身邊人的挑唆,恐怕要對二次征長失利的幕府起別樣心思。


    如今幕府勢弱,因此自己絕對不能迴轉江戶,看來隻能在京都維係局麵了——慶喜自己深知,五月改稅之後扶桑經綸更加動蕩,而二次征長不利後暗潮洶湧,這些都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夢中的慶喜,恍恍惚惚間就到了翌年慶應三年(1867年)。


    慶應三年一月九日,新皇正式登基。讓自己長出一口氣的是,原關白二條齊敬被立為朝廷攝政。


    二月,自己首次以新任將軍的身份接見了各國公使,其中佛人公使羅修斯再次肯定了支持幕府的態度,而英人公使的態度也有所緩和。


    之後,在之前“八條政綱”的基礎上,自己提出了《國律一篇》作為幕政改革的指導,大力推進慶應革新。


    此時,夢中的慶喜躊躇滿誌,對中興德川宗家再次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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