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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永六年六月(1853年7月)的米國黑船來訪,對扶桑的影響非常之大,按歐羅巴諸國的說法,“小心翼翼精心保管的木乃伊,在接觸到空氣之後迅速腐朽損壞了”,而當時的扶桑和幕府上下並沒有這個認知,隻是沉浸在舉國若狂的氛圍裏,而風暴的中心就是將軍駐蹕地江戶。


    如同自然界的風暴眼一樣,盡管在江戶幕府和市井的議論日趨熱烈,但反而是遠離江戶的地方反應更為直接,就如同白主的小栗忠順和直秀現在這樣。


    在講解過沃依德屯伏擊戰和廟屯之戰後,小栗開始亢奮起來,“魯西亞人沒有報複?”


    “至今還沒有。而且今年春天在廟屯也沒有見到魯西亞人的蹤跡。”


    “按你的說法,這魯西亞人明顯是色厲內荏啊,誰能想到他們在北地隻有一隻小小的戰船隊,七艘對吧?今年如果是魯西亞船闖江戶灣就好了。可惜,甚為可惜。”


    看著小栗眉飛色舞的樣子,直秀、大久保和福沢諭吉三人麵麵相覷,麵前這個少年有為的幕府重臣是得了癔病吧,直秀明明說的是依據鯨海北部及北海的冰封期進行的偷襲,而且對手還是小股人馬,這有啥可高興的——對手是龐然大物,損失不到兩百人,一根毫毛而已。


    吧唧了幾下嘴,小栗終於從各種幻想中掙脫出來,這是因為直秀將一個地球儀懟到他臉上,看著大大的一個圓球上一個小小的扶桑,說是個小點有些埋汰人,說一小旮旯恰如其分,頓時他啥豪情壯誌都沒了。


    接下來,直秀給他仔細分析了一下形式,今年魯西亞就會入侵多瑙河流域,接下來就是克裏米亞戰爭,這場戰爭隻要一開始魯西亞人就無暇東顧,同時北米的阿拉斯加爆發了淘金潮,也牽扯了其精力,所以正常的話,3年內魯西亞人應該對幕府構成不了太大的威脅。


    小栗聽的眉開眼笑,拿著地球儀一頓比劃,他倒不是完全相信直秀,但好話人人愛聽,再說直秀是個妖人,在牛皮沒吹破之前還是比較有說服力的。


    “但是”,一聽直秀說“但是”小栗就牙疼,這好話說完就輪到壞事了,直秀告訴小栗,魯西亞人在北麵沒大船但西麵有啊——“魯西亞皇帝在聽到米人要來扶桑的消息後,派戰船從歐羅巴啟程,算算日子,魯西亞人的船隻可能已經到長崎了。”


    看到小栗擔心的樣子,直秀告訴他別怕,這魯西亞人和米人不一樣,米人的太平洋航線需要扶桑做避風港或補給站,魯西亞人沒啥生意要用到扶桑,挑事的都是一些野心勃勃企圖建功立業的貴族,所以後勁不足,隻要拖下去即可——克裏米亞戰爭打起來魯西亞人自然就消停了。


    限於科技水平,當時的地球儀就是個大概,很多地方都有錯誤,直秀這個地球儀也一樣,底子是從米國來的,直秀就是把鯨海北部更新了一下。


    小栗瞅了半天,問直秀“魯西亞人到底在這個什麽西伯利亞能發動多少兵馬?”


    “兩萬人,馬匹另算。”——扶桑此時有個習慣,經常把戰馬也算進戰力裏,有的還把一匹馬計算成兩個足輕,所以直秀必須解釋清楚。


    聽到兩萬人,小栗倒吸了一口冷氣,直秀剛才給他介紹山川地理,特意說明了季風、洋流和冰封期對北蝦夷地地的影響,所以小栗一聽就急了,間宮海峽在冬季可是整個冰封的,這兩萬人踏冰就能上了樺太島,白主男女老幼加起來才一千多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吟完定場詩,直秀繼續給小栗解釋,隻有魯西亞人瘋了才會這麽幹——光後勤就能拖死它,而且北蝦夷地是東西兩條山脈,即使上了島也不打不到白主來,白主在中南部,恰好被兩條山脈擋的死死的。


    而且堪察加半島也拿不出這兩萬人來,魯西亞真


    要大兵壓境,得從伊爾庫茨克省出兵,這一路窮山惡水的,走陸路十停得去個七八停,走水路這烏龍江中下遊可還是唐人的——直秀這是給小栗解釋為啥他要出兵廟屯。


    “唇亡齒寒麽,我懂。”小栗忠順琢磨了一下,“難道不能攜手唐人共抗魯西亞麽?”


    一旁的大久保有點不耐煩了,好奇寶寶是吧,因此他來了一記狠的,“若高麗使者渡海前來,邀約扶桑共抗西洋,幕府如之奈何?”


    小栗忠順一聽秒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這遠東國度鎖國的非常多,以己度人,西洋人多次跑到扶桑來說我們通商吧,幕府以前是一個字“滾”現在也是一個字“拖”,所以聯合是不可能輕易聯合的。


    直秀在一邊急了,大久保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是吧,我還指望好朋友小栗迴江戶給我拉幕府的讚助呢,因此他趕緊遞了個梯子,“要談,這個思路好,今年太晚了,明年一定派人去拜訪唐人將軍。”


    事關重大,小栗才不管別人怎麽看,他沉思良久,低頭向直秀拜了一拜。


    直秀當時就驚了,他趕緊還禮,自己這位好友不會讓自己兵發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吧,這個直搗敵人老巢確實爽,可惜我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家國多舛,正是豪傑奮勇之時。今日與吾兄約法三章,望勿相負。”


    過去兩人交往,其實小栗的態度一直高高在上,隻不過直秀是掛壁,所以也沒吃虧,算是打了個平手,但今天小栗稱唿直秀為“吾兄”,這態度可不是一般的恭敬,想必下麵的“約法三章”沒一件是容易做到的,但這些年來小栗對自己恩惠甚多,因此直秀不顧大久保頻頻使眼色,正容相待,準備如果要求不太離譜就答應了。


    “西洋人不得久居白主,鹹亨洋行需全力扶助幕府,直秀你不得加害幕臣。”


    說完,小栗忠順緊緊盯著直秀的眼睛,你我相交一場,到底交情是深是淺就看這一次了。


    直秀聽了以後,覺得人家的要求還是比較有分寸的:


    “西洋人不得久居白主”,這條要求是讓直秀別過分勾結外人,不得久居的意思是住幾天、住幾個月甚至一兩年都行,但你不能拋下幕府和外人結盟,連時間都沒限製,這條其實不過分。


    第二條“鹹亨洋行需全力扶助幕府”——人家小栗忠順也不是白吃這麽多年大米飯的,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你白主倉庫裏的鐵炮和大筒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而且你白主對西洋諸國的信息比幕府還及時全麵,肯定是有外人支持,聯係到白主和鹹亨洋行的種種詭異之處,傻子都知道有問題。


    說起來這幾年米人的鹹亨洋行想幕府所想、急幕府之所急,地位在江戶不斷提升,幕府現在已經有點離不開它了。


    就拿鐵炮大筒來說吧,蘭國商館要麽推辭要麽提供的都是些疲敝之物——蘭人說“我冤枉啊,送來的不能說是最好的吧,但也不是最差的,總比你幕府的東西好啊”,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鹹亨洋行提供的都是直秀等人苦心孤詣搞出來的最新款,兩邊放在一起比較,知道內情的幕府役員就沒有不罵的。


    而且鹹亨洋行的要價非常之低,蘭物的價格平均是蘭國商館的一半,軍械的價格更是隻有對手的兩成。


    這新人比舊人強多了,要不是鹹亨洋行是商人而另一方代表一個國度,幕府一直擔心鹹亨洋行幹不長久,否則都有停了蘭國商館貿易特許的心思。


    俗話說“看破不說破,看透不點透”,小栗忠順真是幕府的大忠臣,這種事裝糊塗就好了——直秀勾結鹹亨洋行難道還能少了他一份好處,說破了平白多擔一份幹係。


    第三條“不得加害幕臣”,白主無法無天的,這是小栗特意給直秀加了個鐐銬。


    別人不懂小栗可是


    做過長崎目付的,和蘭國打交道的時候多了,這西洋兵馬對陣扶桑武士,說以一敵十小栗都敢信,曆數幕府和諸侯,他覺得就長崎禦藩的佐賀鍋島家能和白主比一比,其它的恐怕都是樣子貨——這裏麵包括幕府的常備軍大番組,小栗做過小姓,對同僚還能不了解麽,一個個吹的山響,抱著什麽家傳秘技不放,這都什麽年代了談秘笈,說落語麽。


    直秀以少勝多——其實白主是以分葉摘花之計讓對手分兵兩處,而且還伏擊、偷襲花樣百出,但扶桑兵法還就推崇這個,打贏就是道理,以前小栗專門查過,文化年間扶桑和魯西亞又不是沒對過陣,十打一還被打崩的例子可不少,雖然春秋筆法一帶而過,但瞞不過明白人,所以小栗對白主的戰鬥力十分看好。


    況且他和直秀交往多年,對直秀的脾氣十分熟稔,魯西亞人最多能動員兩萬人,那直秀一定會千方百計搞個一萬四足輕出來,雖然小栗不知道直秀想怎麽搞,但他能肯定搞不出這些足輕直秀肯定睡不好。


    可如果直秀有一萬四西洋兵,那幕府要動員十萬人才能壓的住,太平年間這不算事,可關鍵是現在不太平啊,萬一直秀想不開,那還不鬧個天翻地覆啊。


    所以必須未雨綢繆,小栗準備迴江戶就跟幕府申請派人到白主摻沙子。


    但這人到了北地,根基全無還不是任憑直秀搓圓搓扁,一個暴斃或者失足落水而死,來兩個死一雙,屁用沒有,因此必須提前打好招唿,小栗相信看在自己的麵子上,也看在白主離不開江戶扶持的情況下,直秀承諾了,這來的人就不會出意外。


    “西洋人不得久居白主”、“鹹亨洋行需全力扶助幕府”、“不得加害幕臣”,直秀沉吟了一下,扣字眼沒意思,深淺雙方心知肚明,因此他一口答應了下來。


    在場的一共四個人,除了小栗、直秀還有大久保利濟和福沢諭吉,這兩人在一邊都看傻了。


    福沢諭吉今年十九歲,他十一歲就拜小栗忠順為師,跟著小栗東奔西走也是吃過見過的,但他今天還是被震驚了,禦目付對遠國奉行,一個擅開邊釁把魯西亞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另一個直接同意對方可以搞密貿易但不要搞的太過分,這重臣之間玩的真花,真是活久見啊。


    諭吉光顧著感歎了,可二十四歲的大久保不幹了,這白主可不是直秀一人的事業,多少人都拎著腦袋跟直秀冒險,因此他在邊上補充了一句:


    “鹹亨洋行為米人所開,崛殿盡力而為;外人如不害殿下,白主亦不害人。”


    大久保說完後,本來挺嚴肅的兩人都被逗笑了,“承諾就是用來違反的”,這“約法三章”一提出來,小栗和直秀的交情就再也迴不到從前了,以後相處時,治政盟友的考慮要排在朋友之前,而且空口無憑,兩人都要調集力量保證對方守約,所以大久保說什麽“盡力而為”和“人不害己,己不害人”屁用不當——沒有實力這約法三章根本無法保證,而有了實力自然是你好我好。


    因此小栗理都沒理大久保,他見直秀答應的痛快,也把自己的條件亮出來了,“嘉永五、六年,有西洋海匪寇北地,白主代官奮起反擊,將士用命、百姓亦踴躍相助,繳獲甚多。”


    就這麽輕飄飄的一段話,就將奉行所與魯西亞人之前的爭鬥和西洋軍械及器物都洗白了——當然也不算全白,如果直秀扛不住魯西亞南下則萬事皆休,但隻要不是山窮水盡,白主就可以拿禦目付小栗的這句話做盾牌:是和魯西亞人打過仗,但這是反抗入侵不是擅開邊釁;奉行所是有些西洋軍械及器物,可這是繳獲來的,啥,密貿易,你哪個眼睛看見了,胡說八道小心我告你啊。


    當天晚上,直秀和小栗兩人喝的酩汀大醉,直秀二十八、小栗二十七,兩人徹底和過去告別,從此扶桑少了兩個熱血弱冠、多了兩個翻手為雲覆手雨的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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