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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曆嘉永六年七月下旬,小栗忠順以幕府“使番”兼“禦目付”的身份來到了白主,一見麵就對直秀發了一大通脾氣,其中原因既有對白主“化外之地”不服管教的不滿,也有他自己對幕府及自身未來的擔憂。


    在私會時,直秀對小栗忠順直言不諱,通過“不敢請耳,固所願也”表露出對幕府抱殘守缺的不滿,小栗聽了之後反而冷靜下來,因為黑船的到來讓他和很多高級幕臣一樣有“當世乃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感觸,但怎麽改?革新之後未來會怎樣?這兩個問題是沒有明確答案的,因此人人都有些惶恐,所以直秀革新的迫切心理他能理解。


    下榻休息之後,當天傍晚小栗參加了直秀舉辦的家宴,就他們兩人,由直秀的夫人英子親自服侍——小栗的隨從被安排在別處招待。


    英子和小栗的夫人道子是手帕交——為了照顧兒子福太郎,英子來白主前曾在江戶待了一年,當時小栗在長崎奉公,英子和道子往來密切。另外和直秀結伴遊學時,當時小栗多蒙英子照顧,三人是老交情了,席間一個外人都沒有,所以氣氛非常緩和,直秀對小栗說了很多心裏話。


    “國與國之間以力為尊,弱小就是原罪,因此在沒有自保之力前,一切安撫和緩和都是妄想。”——小栗已經向直秀通報了黑船來訪的消息。


    對此小栗點頭表示同意。


    “遠水不救近火,二階之藥難醫眼疾,軍國重器和西洋產品開始可以買,但從固本培元考慮終究還是要大肆建造蘭學產業。”


    小栗再次點頭。


    “欲自建產業,除法令、錢物外還需人才、工友,而十年樹木終身樹人,雖說’一樹百獲者,人也’,但耗費心血猶大,且需移風易俗。”


    “移風易俗,這就是你在白主推行短衣髫發的原因?”


    說到這裏,小栗這個氣啊,他來白主前設想了一下白主的情況,就算離開浦賀的黑船出現在白主——這個真不可以,就算有長崎貿易的米船出現在白主,他也能忍——雖然肯定要大發雷霆一番,但上岸一瞧,碼頭上足輕都是洋服、町人都是短發、短褂、褲子,他真是忍不了了,幕府武家諸法度要求“上下有別”,對服裝、發型等都有要求,這被視為“法理”,此乃幕府之根基,是萬萬不可違反的!


    小栗越看直秀的短發越生氣,摘掉鬥笠之後,月代也沒了,發髻也不見了,和寺裏的和尚一樣,你咋不點幾個戒疤,自稱法號什麽院呢,真想反手把碟子扣到直秀腦袋上。


    “長袍廣袖、蓄發高冠,無益勞作且有礙衛生。”


    聽到這裏,小栗忠順沉默了,因為江戶也有一位幕臣公然髫發,而且還是奉命如此,這位就是江川太郎左衛門——坦庵先生常跑煉鐵廠,老先生特別喜歡親自觀察火候,因此頭發和衣服被燒了幾次,他一怒之下向幕府請求允許煉鐵所的人員通通留短發穿短衣,“不然這活沒法幹了!”有成就嗓門自然大,老中們隻好捏著鼻子同意了。


    而衛生的說法也有來曆,最近幾年名醫伊東玄樸先生提了好幾次,說短發不生虱且易潔防瘡,町奉行當然不肯聽他胡說八道,但民間的醫生本來就特許不留月代不結髻,聽了玄樸的宣稱,好多蘭醫都偷偷摸摸地把長發剪短,問起來就說是發質不好長不長。


    人生在世誰能不得病。奉行所的與力和同心都不願意得罪醫生,所以對此睜一隻閉一隻眼,以致越發泛濫。


    看小栗無言以對,直秀可沒敢得意,人家小栗不是真關心這個,這位幕臣隻是擔心“白主成了’化外之地’,萬


    一以後不服從幕府法令產生亂子怎麽辦”。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既得其利,必有其弊。”直秀表示擔心這個沒用,又要馬兒跑還想少吃草,天下哪有這樣的美事?


    “既有其弊,必得其利。”小栗也不糾結這個,白主天高將軍遠,自己當看不到就得了,這些都是小事,來之前他怕看到白主一副荒村野嶺、民不聊生的破敗模樣,但現在看起來發展的還好,那自然就要繼續壓榨直秀了,自己可是帶著使命來的。


    他把臉一版,“旗本崛直秀接禦旨!”


    直秀趕緊屁滾尿流地爬起來,他和小栗私宴,當然他是主位小栗是客位了,但接旨就不能這麽幹了,他得爬到使者的下首才是——當然小栗也得站起來再轉個身。


    小栗從隨身帶的小箱子裏拿出卷軸,洋洋灑灑地說了半天,直秀的古文不太好,沒聽清楚,但大概意思明白了,這是要發啊,自己升官發財死老婆,呸呸,是升官發財有特權,這事鬧的,這旨意早拿出來啊,嚇得人家小心肝噗通噗通的。


    據小栗介紹,這是特旨,一般的幕府法令是老中們提交公方樣同意後發布,但這份旨意是公方樣主動提出來的,老中們也沒多嘴反對,算是殊榮了。


    在旨意中按慣例表揚了直秀一番,什麽赤膽忠心啦,精忠報國了,長期任勞任怨了,然後將崛家的俸祿提升為六百石,也將他代官的職位提拔成奉行,役高千石、役料千俵,私人領地就設在白主——禦領好珍貴的,直秀你就在白主劃片地好了,多劃拉點我們也裝看不見。


    而且還給直秀發了個官職,所謂京都的官職、江戶的役職,扶桑一直是兩頭治政,比如小栗忠順的官職是上總介、役職是禦目付,這次直秀也撈到一個官職。


    德川幕府成立後,將軍獨攬大權,幕臣接受官職不用到京都去拜謝,而且這官職也不是皇室給的,幕府想任命誰官職通知京都一聲就完事了,被任命的人也隻要感謝幕府就行,對京都的小朝廷連鹹魚都不用送一條。


    但扶桑皇室流傳千年,在傳統的影響下,有了官職也是一件美事,直秀這次得到的是“伊豆介”,正六位下,和小栗的“上總介”平級。


    但伊豆國在東海道,江戶附近,白主在北蝦夷地,這天南海北的,怎麽給了這麽一個官職?


    小栗知道崛家跟腳淺,直秀就是個土包子,他跟直秀講,這蝦夷地在京都小朝廷那裏不算扶桑的地——五畿七道裏就沒有蝦夷地,當時就把直秀嚇了一跳,“那我現在歸誰管,難道被出國了?”


    小栗仰天大笑,這朝廷的官職都是古製,當時蝦夷地還是阿依努人的地盤,所以沒有被計算在內,連現在鬆前家的家主曆來都是誌摩守之類的,如今的家主鬆前崇廣就是伊豆守,和你一樣,按官職論都應該在伊豆半島待著。


    好吧,官職就是個稱唿不重要,這白主奉行和白主代官有啥區別?


    區別大了!以前白主這些人喜歡自稱奉行所,其實完全錯誤,應該自稱代官所才對。


    經過講解,直秀恍然大悟,這代官可大可小,但奉行也可大可小,比如大久保就是白主町奉行,在江戶屁用不當,但加了地名奉行就抖起來了,白主奉行是幕府新設的遠國奉行之一,理論上和長崎奉行、浦賀奉行一樣,屬於方麵大員,這待遇、職責和編製都與代官大不相同。


    幕府明文規定,每個代官所隻能有30人左右編製——連門衛和倉庫守衛都計算在內,而直秀這個白主奉行,下屬可以有與力十二騎、同心五十人,編製一下子就擴大了一倍


    多。


    而最重要的是,以前白主的役職都是臨時的,也就是所謂的抱席,幹到老就人走茶涼——兒子不能繼承役職,這次幕府開恩,與力十二騎、同心五十人都是可以世襲的二半場,俸祿一個是三十石、一個是二十石,如果有人立了大功,那提升為禦家人譜代也不是不能商量。


    說到這裏,小栗瞪了直秀一眼,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之前白主代官所倒是報上來過名單,可除了直秀外的三十人都是內與力、內同心,一個正式的幕臣都沒有!要擱在別人頭上這就是大罪,一個居心叵測的帽子保管扣的你嚴嚴實實不透氣!


    但朝裏有人好做官,白主代官所的任命書是直秀老師江川坦庵先生找人寫的,時任勘定吟味役的江川將文書安排的明明白白、天衣無縫——雖然文書字數不多,但其中有一條“役職人選酌情處置”,因此隻要白主代官所的人頭不超額直秀全都任命自己的家臣沒毛病!


    但這次白主被提拔成遠國奉行後,這個便宜就沒有了,雖然白主啥樣江戶也不知道,民政依然是“酌情處置”,但編製要求就嚴謹起來,雖然沒有明確要求白主的役員都得變成幕臣,但把待遇開出來,就不信沒人動心!——二半場是可以世襲的,崛家的大部分家臣可沒有這個保障!


    小栗知道這裏麵的花樣直秀肯定懂,他看直秀臉色沒啥大變化,接著又拋出了一個壞消息——白主奉行所的奉行編製為兩名,暫時是一正一副,這個任免權在幕府,雖然這次沒有“奉行並”上任,但以後肯定得有,白主絕對不能成為崛家的私領!


    直秀繼續不動聲色——之前他仔細查看了文書,看完他就笑了,這些手段他完全不在乎,因為最關鍵的任期沒變!


    在天保年老中首座水野忠邦革新規定,要求代官十年一任——這是防止某些人不用心或者撈一把就跑,本來直秀聽到自己成了遠國奉行十分擔心,這奉行一般是兩年一任,奈奈的,自己是1850年上任的,今年1853年,就算自己幹的好,再連任兩次就到頭了,最晚1856年自己必然離開白主,可六年時間太短了,人走政息,估計白主的一番事業未來難免經受波折。


    可直秀仔細一看,公方樣的旨意比較簡短肯定不會提到這個,但跟著旨意來的文書清清楚楚地寫明要直秀在白主待滿十年,也不知道是哪位親這麽給力!


    所以直秀一點也不擔心,隻要自己還在奉行這個位置待著,誰來都沒用!


    直秀已經通過建立商屋把毛皮和各種賺錢的生意都轉走了,白主奉行所現在就是一個空殼,沒錢誰來也不行,比如大久保吧,作為町奉行他就是個內與力,也就是崛家的家臣,在幕府那裏其實連正式編製都沒有,役職帶給他的名義收入是30石,實發一年18枚小判金,但大久保去年在商社的分紅折合大約1500枚小判金,相當於2500石的大身旗本,江戶來個人你說大久保是聽直秀的還是聽他的?隻要會算帳肯定是聽直秀的啊。


    小栗也覺得這些手段有些蠢,如果提防直秀還寫啥“要直秀在白主待滿十年”,但他從頭也沒想過直秀會願意在白主常待,也沒想過直秀能搞啥幺蛾子出來——白主現在有一千多人,在江戶就是一個町(規劃的居住區)的人口,能搞出啥來。


    他一直防備的不是直秀對奉行所相關的要求不滿意,而是怕直秀失望,他覺得直秀肯定是朝思暮想想盡早迴江戶大展身手,這白地又窮又破,說不對啥時候魯西亞人就打過來——見過黑船的照片後,小栗對白主的未來十分不看好,易地而處,他覺得這白主就是個坑,而且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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