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賓客,歡笑晏晏。


    因蘇見山的父母都已經過世,所以蘇家到場的高堂隻有王桂芬一個人,她為了讓兒子見證孫子的幸福,有讓老二把大兒子兩口子的照片從老家帶過來,本是要在宴席上擺出來的,但蘇老二這粗心鬼,因情緒激動,下車時直接忘記了帶大哥的照片。


    這一來一迴,等到他拿到照片過來時,高山月等人已經開始去挨桌挨桌敬酒了,蘇老二戰戰兢兢的把大哥照片遞給母親。


    “媽,我就說了,這種場合,拿照片來不吉利,這陰差陽錯的,錯過正好。”


    迴應他的,是王桂芬狠狠的一腳。


    她站在滿堂的喧囂中,動作愛憐的擦了擦照片,笑容是罕見的慈祥:“這就是俺那短命的大兒子。”


    站在她旁邊的宋桂梅不經意的瞥過來一眼。


    隻一眼,


    眼神就再難從那年輕男子臉上挪開,她瞳孔驟縮,就連手都開始顫抖,眸中是藏不住的震驚。


    ……


    顧知野早就和一眾部隊的人喝得俊臉緋紅,王桂芬則幫忙招唿著高家這邊的親戚,福寶完完全全落在了蘇念念的手裏,小孩子精力旺盛,正是看什麽都有趣的年紀,一轉眼,蘇念念就被兒子拽著去了後院,對這個後院,她算是有心理陰影了下意識的不想去。


    但福寶的小短腿多快啊,


    蘇念念喝口水的功夫,孩子就差點跑了個沒影兒。


    等蘇念念找到他的時候,對方正趴在高老爺子的膝蓋處嘰裏呱啦。


    “……”


    蘇念念硬著頭皮上前,想把福寶抱走,但小家夥說什麽都不願意鬆開手,高老爺子今晚的情緒似乎不高,蘇念念剛才瞧見,對方在看到她家二叔時那眼中一閃而過的晦敗,四下無人,想起某事,蘇念念立馬把兜裏的印章掏了出來,遞給老爺子。


    “高爺爺,這是你的東西嗎?”


    高老爺子掀了掀眼皮,淩厲的眸無端變得溫和。


    “是我父親的遺物。”


    “……”


    所以,王桂芬那一堆東西真是高老爺子的!


    他們蘇家這麽多年來完全是靠對方養著!


    蘇念念的臉皮莫名的燒得慌,或許是此刻高老爺子身邊的落寞太過具象化,或許是因為福寶把兩人的距離拉近,蘇念念往前一步,試探著道:“抱歉,我從山月知道了一些關於你和我奶奶的事,奶奶,她……她什麽都不知道。”


    命運有時候就是那麽奇妙,非把最親密的關係拆開、折騰,再迴不到原位。


    王桂芬和高老爺子,再也迴不去了。


    高老爺子任憑福寶玩弄他手裏捏著的印章,半晌,就在蘇念念以為對方不會開口時,對方竟從兜裏摸出一張老舊照片,眼神溫柔。


    “你們做得對,瞞著她,是最好的選擇。


    我知道她嫁過人,和其他人組建過家庭,我不介意的,我隻希望她活著,但從你二叔出現的那一刻,我承認我心裏有過不舒服,他讓我清晰的認知到,你奶奶曾經和其他男人有過孩子,她完完整整的屬於另一個人。


    她滿臉滄桑,滿手皸痕,讓人如何不心痛。


    她是我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人……”


    滿堂熱鬧中,唯有高老爺子最傷心。


    在他的講述中,蘇念念總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王桂芬和高老爺子是青梅竹馬的存在,兩人情意互通,當初,在老爺子駐守西北時,王桂芬義無反顧的帶著高家給的東西千裏奔赴,兩人的結婚報告當時都下來了,但王桂芬消失在了半路,從此,渺無音訊。


    為了守住岌岌可危的宋家,後來,


    苦等多年的高老爺子娶了王桂芬的姐姐,成全了兩家的情義,但從目前的情況來說,對方喜歡的,分明還是王桂芬。


    剪不亂理還亂,這就有點尷尬了。


    稍有不慎就會讓蘇見山處境艱難。


    蘇念念心中無端的竄起一股燥意。


    “你既娶了妻,就不該惦記她。”


    “至於曾經的舊照片,留著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容易被奶奶她們發覺,我可以幫忙處理……”趁對方抱著福寶的功夫,蘇念念伸出手,試探著老爺子的態度,看他是否願意割舍。


    如果沒猜錯的話,對方手中的應是和王桂芬唯一的一張結婚照,這東西可不敢讓兩位奶奶瞧見,否則不定惹出多少誤會。


    高老爺子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


    “要燒掉嗎?”


    “不……”蘇念念的語速驀地放慢,在瞧見黑白照片上的年輕男女時,她不由得怔在當場,年輕女郎很漂亮,眉宇間有著王桂芬的熟悉笑顏,如果沒有生活的磋磨,想必她奶奶也是一個優雅的老太太,至於那個年輕男人,與其說他是高老爺子,不如說他更像蘇念念的親生父親。


    蘇念念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瞳孔驟縮。


    帶著難言的恐懼。


    “這照片上的男人是你?”


    “除了我還能有誰?”高老爺子嗓音摻雜著淡淡不悅。


    他最終還是鬆開手,把照片給了蘇念念。


    事情的脈絡愈發清晰了,當初王桂芬和高老爺子的結婚報告雖沒有下來,但兩人應是有過夫妻之實的,後王桂芬因故失去了記憶,輾轉來到向陽村,嫁給蘇家爺爺,生下的,卻是高老爺子的孩子!


    也就是說,高老爺子,是她和蘇見山的親爺爺!!


    真正委屈了一輩子的是蘇家爺爺,


    他留住了王桂芬,同時,舍去一切。


    蘇念念頓感荒唐,與此同時,她後背驟然竄起一股涼意,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偏偏是在今天,蘇念念差點氣瘋!


    “你怎麽不早說?!那我哥……我哥怎麽能和山月結婚?簡直亂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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