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介紹信的她簡直寸步難行。


    在門口登記時,麵對著守衛提出的一係列問題,陳年年心急如焚,上次高山月帶她進來時可沒有盤問那麽多,關鍵時刻還得有熟人才行,否則文工團一般人根本進不去,正當陳年年焦急時,一抹熟悉的身影從她麵前閃過。


    陳年年嘴比心快:“柳桃同誌——!”


    被突然叫住的柳桃:“?”


    她停住腳步,條件反射的看向陳年年,近乎怔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誰,“是你啊。”


    陳年年一把推開守衛,從欄杆處鑽了進來,唾沫橫飛道:“俺們認識,就聊聊,隻聊聊……”


    在柳桃的示意下,陳年年成功進來了,她一把拽住柳桃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俺想找蘇念念,或者蘇見山,有急事,天大的急事!真的,俺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除了他們,俺在寧縣根本沒有熟人,柳桃同誌,你就幫幫俺,求你了……”


    那句‘他們不在’都已經飄到了嘴邊,或許是被陳年年眼角的淚水給打動,或許是上次這人說的故事太過悲情,柳桃難得動了一絲惻隱之心,她拍了拍陳年年的手,大喇喇道:“那你等等,我去傳達室打個電話。”


    急得在熱鍋上爬的陳年年根本沒注意到對方說的是電話,她滿心滿眼都是即將脫困的歡喜。


    有蘇念念做擔保,也許她能僥幸逃過一劫,對,對了!說起來這件事還是蘇念念唆使她去做的,哪怕是投機倒把,都有蘇念念的責任,她不能放任自己不管!!


    陳年年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竭力穩住顫抖的手,她在心中暗暗發誓,這樣的事情,再不敢做了!


    隻要逃過這一次,她肯定改邪歸正!


    正當陳年年懷抱著美好希冀時,會客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走在前麵的赫然是街道辦的巡崗大姐和其餘辦事人員,柳桃落在最後麵,她一臉為難、愧疚的看向陳年年,後者‘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就差奪路而逃。


    街道辦大姐冷冰冰道:“經過熱心市民舉報,陳年年同誌,你涉嫌投機倒把,請和我們迴去接受調查。”


    陳年年腦袋一下就懵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柳桃,還在試圖掙紮:“俺找蘇念念,找蘇念念……”


    大姐立馬警覺:“蘇念念是誰?你的上家?”


    柳桃嚇得擺手解釋:“蘇念念同誌是我們文工團的副隊,她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我們連黑市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平日裏很少出去的,和這位投機倒把的陳同誌也不熟。”


    陳年年氣得吐血:“什麽叫做沒關係?當初是她讓俺去黑市投機倒把的,明明是她教唆的俺,她難道就沒有責任嗎?蘇念念!蘇念念!你給俺出來,你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啊?!你難道忘記了上次你出事是誰來幫你的!!


    俺好歹是老蘇家的人,你不能不管俺的,你們咋就絕情到這個份上,你們是想害死俺啊,這是不是你的陰謀,從一開始,你就是想整俺……”


    陳年年驟然落網,崩潰到了極點。


    她在會客室內大喊大叫,像瘋了一樣,照這樣下去,非得把人都招來不可,其實柳桃也不是故意帶著街道辦的人來的,是對方順藤摸瓜查過來了,她作為一個公職人員,自然不能包庇任何投機倒把份子,但這陳年年實在可惡,死到臨頭,還把那些髒水瘋狂往蘇念念身上潑。


    在這個節骨眼上,和對方保持距離。


    是最明智的選擇。


    柳桃雙手叉腰,十分潑辣:“胡說八道!念念從來不缺錢和票,她做什麽需要去黑市?何況她從來都沒提過你,根本沒把你的事放在眼裏,文工團的事情已經夠多多了,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菜?!誰有空在乎你啊……”


    “這位同誌,能否把那位姓蘇的同誌叫出來,我們就問問話。”街道辦的大姐麵色嚴肅。


    柳桃沉了臉,立馬拉過對方將蘇念念的情況說了,提起‘烈屬’二字,再多的懷疑都煙消雲散,軍人家屬這個身份就是最好的保護傘,街道辦大姐不再糾結,讓手底下的人帶著陳年年離開,從頭到尾,蘇念念連麵都沒露過,哪怕是陳年年瘋狂叫囂著想要找高山月,皆被柳桃無視。


    她們文工團的人潔身自好,


    自然誰都不能和陳年年沾上關係。


    在柳桃的認知中,犯了錯,那就該承擔責任,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誰能逃脫,但一想到剛才陳年年離開時,那怨毒的眼神,她皺了皺眉,還是決意給蘇念念去個電話,告知對方陳年年惹上的這些事。


    隻是不湊巧,蘇念念已經離開了南島,柳桃順便知悉了顧知野還活著的消息,一時高興,很快就把陳年年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


    最近投機倒把管控嚴格,陳年年算是撞到了槍口上。


    她供銷社的職位被擼掉,連帶著賺來的錢全被繳獲,三天後直接送達采石場進行勞動改造,從頭到尾,她連個能聯係的人都沒有,向陽村那邊倒是想方設法去了個電話,可惜收效甚微,就連隊長都不帶搭理她,說到底還是當初離開的時候把人得罪狠了。


    陳年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很快就被送去了采石場。


    采石場比農場還要窮困百倍,環境惡劣,地麵不是泥地,全都是石頭,連房子都是石頭砌成的,屋內空蕩蕩的一張床,其他什麽都沒有,陳年年瞧見這光景,嚇得狠狠大哭了一場,他們要幹最苦最累的活,吃最差最餿的飯菜。


    陳年年和從前早就判若兩人,她養成了良好的衛生行為,哪怕是在惡劣的環境下,依舊保持著某些習慣,勞累一天後,在沒有水洗澡的情況下,陳年年跟隨隔壁大姐前往水房,用缺了角的搪瓷盆打來熱水,在逼仄的石頭屋內擦洗身體。


    有眼淚順著髒汙的臉頰淌落,沉浸在悲痛中的陳年年並沒有發現,本就不結實的木門被一雙粗糙大手悄然推開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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