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枝姑姑來了鳳藻宮,當著滿宮的嬪妃,她淡漠地開口。


    “奴婢奉太後懿旨前來傳話,二皇子早夭,哀家痛心不已,皇後失察,罰跪奉先殿三日,以示懲戒。”


    鳳藻宮裏的嬪妃此刻全都跪下聽著訓誡,心中驚起驚濤駭浪。


    這還是太後第一迴這麽不給皇後麵子,當眾罰她。


    太後雷厲風行將知情的宮人全都處理了,宮裏沒幾個人知道,寶康郡主就是大公主落水的罪魁禍首。


    以至於在場的嬪妃都以為,太後在為二皇子的夭折所氣惱,遷怒於皇後。


    皇後心裏冷笑,太後果然不會善罷甘休。


    當著滿宮嬪妃的麵,如此羞辱她,擺明了打擊她作為皇後的威嚴。


    真要這麽重視二皇子,也不見太後派人去長信宮看望。


    如今扯著二皇子做幌子,可真是彰顯她這個皇祖母的慈愛!


    “兒臣謹遵母後懿旨。”皇後淡定地說完這句話就起身了,看不出一絲窘迫。


    她連認錯都不說,仿佛隻是礙於太後,才無可奈何接受下來懲罰。


    宮裏的人精多的是。


    這麽點蛛絲馬跡之中,立刻就看出了太後如今和皇後別苗頭呢。


    薑知意也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她偷偷看了一眼依舊從容不迫的皇後。


    皇後麵上一片溫婉,可眼底轉瞬即逝的冰冷,暴露了皇後內心十分惱火的事實。


    瓊枝姑姑自然也清楚皇後的不滿,她為太後找補了一句:“二皇子夭折,太後娘娘委實傷心,她老人家可不就盼著皇上子嗣興旺嗎?”


    皇後笑了笑沒說話。


    瓊枝姑姑也不會留下繼續看著皇後的冷臉,行了個禮後就出了鳳藻宮。


    嬪妃們自然也不想留下讓皇後心煩,也都行禮後迴了各宮。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鳳藻宮裏又恢複一片寂靜。


    皇後壓抑著怒火,快速處理完了宮務,就去奉先殿了。


    奉先殿裏,供奉著大齊曆代帝王的牌位,莊重肅穆。


    皇後的視線從上頭的太祖,太宗,一直流連到最下層先帝到牌位才停住。


    她嘴角浮現一抹諷刺的笑容,隨後又很快恢複平常。


    太後果然身在高位久了,越發看不清宮裏宮外的現狀了。


    總覺得自己還是那個積威深重,大權在握的太後娘娘。


    不過她跟一個垂垂老矣的人有什麽好計較的,早晚不過太廟裏的一炷香罷了。


    皇後就這麽出神地想著,一個時辰很快就過了。


    太後雖然沒有說讓她跪多久,可她堂堂皇後,跪上一個時辰已經足夠了。


    抱月心疼地扶著她起身,一個時辰不短,皇後起來時都有些站不住,靠在抱月和攬風身上,才慢慢往出走。


    等坐著輦迴了鳳藻宮,掀開衣裙一看,連個膝蓋早就青紫了。


    抱月邊哭邊為皇後熱敷:“您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罪,太後娘娘就是故意折騰您。”


    “哭什麽?”皇後不在意地說道,“太後如今也是老糊塗了,以為拿著子嗣說話,能壓我一頭,她也不想想,皇上知道後不生氣?”


    “我與皇上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皇上不過罰俸,她老人家一上來就這麽下我的麵子,難道要皇上承認他對二皇子的重視比不過太後?”


    攬風恨鐵不成鋼地塞了一塊帕子給抱月:“還不擦擦你的眼淚,叫娘娘看了心煩。”


    抱月立刻抽噎著止住眼淚。


    皇後看著兩個宮女的小動作,這才心情好些了。


    不過片刻後,全福就大張旗鼓地領著幾個小太監來了鳳藻宮。


    他小心地瞧了一眼坐著的皇後,“皇上特意讓奴才給您送些貢品。”


    皇後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全福賠著笑臉,讓小太監們將木箱都打開。


    裏麵放著一套流光溢彩的雲錦鳳袍,極為華貴。


    “皇上好些時候吩咐司衣司,給您特意準備的。”


    皇後瞧了一眼上麵精致的鳳紋,就知道全福沒有說大話。


    這沒有二十個繡娘縫製一整年,也做不出這一件。


    當下她心裏的氣也消了些。


    全福上前遞了一個錦盒給抱月,抱月將它呈上給皇後。


    皇後好奇地打開後,就看見裏麵放了一支玉簪。


    由上好的碧玉雕成,簪頭雕了栩栩如生的鸞鳳和鳴樣式,極為惹人喜愛。


    皇後拿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皇上的賞賜本宮收下了。”


    說罷她起身準備謝恩。


    全福瞧見她的動作後,立刻誇張地扶她坐下。


    “皇上可都交代奴才了,讓您不必謝恩,您今日要是行禮了,可不就是把奴才架在火上烤了嗎?還請您疼惜奴才。”


    皇後沒忍住笑了:“就你貧嘴。”


    “皇上政務繁忙,抱月替本宮送一盅補湯去朝陽宮。”


    全福聽到這話後,笑得更真切些了。


    皇上和皇後能和好再好不過了,不然神仙打架,最終還是他們這群凡人遭殃。


    碧梧軒裏,薑知意從鳳藻宮迴來後,一直靠在花窗邊沉思著。


    她總覺得二皇子早夭這事,有些不對勁。


    宮裏的奶娘可都是精挑細選過的,那可真是要考據到祖上三代的。


    不是長久以往的清白人家,內侍局的根本不可能讓人進宮。


    畢竟是皇子或者公主們的奶娘,日後定會被榮養,一家子的榮華富貴都少不了。


    宮裏的規矩也不是擺設,試問這樣選出來的奶娘,又怎麽會犯飲酒這樣的過錯?


    皇子和公主可都配了四個奶娘,為何那日偏偏是飲酒的張氏照顧二皇子了?


    誰這麽大本事能把買通皇子身邊的人?


    可惜再多的消息她也不知道了。


    也隻能靠著這些已知的消息,拚拚湊湊了。


    不過今日太後當眾訓斥皇後,倒是讓她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


    由齊王妃自裁,到太後針對皇後,是否可以推導出,太後想護著的是寶康郡主?


    薑知意真是越想越有可能,她眯起眼睛看向花圃裏那樹開得滿滿當當的桂花。


    一陣清風襲來,將濃鬱的花香,吹進她的寢殿,讓人心曠神怡。


    似乎也吹散了這滿宮的汙穢惡臭。


    這宮裏可真是藏汙納垢啊,多少青蔥少女被汙染了一顆真心。


    薑知意笑了笑,她也不例外。


    畢竟她也不是什麽和光同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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