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那一出,還當她是多麽較真率性的一個人。


    今日一看,也不過如此。


    薑知意笑眯眯地欣賞這出戲,有沈才人石破天驚的一出,都沒人酸她昨夜侍寢了。


    皇後適時地出來了,等眾人給她請完安後,就放出一則大消息。


    “臘月初一,齊王妃就和寶康郡主從護國寺迴宮,各位妹妹可切莫衝撞了。”


    皇後講得不緊不慢的,可語氣裏隱含著警告,讓眾人都不免打起了精神。


    薑知意也在心裏沉思了片刻,還不知這兩位迴來後是怎麽樣的光景。


    眾人聽了後,也都思索了起來,皇後見狀也就叫散了。


    出了鳳藻宮的大門,王美人就邀請她去清音閣裏坐坐,薑知意欣然同意。


    到了清音閣裏,兩人都脫去外麵的鬥篷,各坐在羅漢床兩邊休息著。


    王美人端著薑茶喝了一口,才輕聲說道:“齊王妃自從齊王薨了後,一直帶著寶康郡主在護國寺祈福,每年都是臘月才迴宮,等過了正月又迴去了。”


    “不過我算算日子,寶康郡主今年十四了,也要及笄了,或許此次齊王妃不再迴去了。”


    “這位可真是太後娘娘的心頭肉。”薑知意也喝了口熱茶,笑著說:“便是容貴妃都比不上。”


    王美人歎了口氣:“畢竟齊王的子嗣,也就這一個了。”


    “當年齊王為了有嫡出的長子,可是隻守著齊王妃一個,不讓別的側妃侍妾有孕。可寶康郡主出生後沒多久,齊王遇刺薨了,就留下這一個獨苗苗。”


    “太後更是當眼珠子一樣護得緊,一路嬌寵著長大,連先帝的公主都比不上她。”


    薑知意聽了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又說了會兒話,薑知意瞧見王美人有些疲色,也就告辭了。


    等迴了碧梧軒,福壽早就眼巴巴地等著了。


    一瞧見她迴來,就皺著臉委屈地說:“才人去哪了啊?皇上可是讓奴才給您送賞來了。”


    薑知意想起昨晚那畫,也來興致:“皇上的畫送來了?”


    福壽堆起笑臉,諂媚道:“皇上說那畫瞧著不太好看,說趕明了再畫一幅給才人您。”


    薑知意聽了這話心裏翻了個白眼,她要是信了這話,就怪了!


    這怕是覺得自己畫得好,不想給她!


    福壽看著她的眼色,小心地說:“皇上讓奴才給您送了十盆芙蓉花,說是您喜歡得很,這樣您在碧梧軒也能時常看見。”


    薑知意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眼盛開的花,點點了頭。


    行吧,也算聊勝於無。


    “不止這些呢,皇上知道您畏寒,還讓奴才送了二十筐銀絲炭給您。”福壽討好道,“皇上真是一心念著您呢。”


    銀絲炭自然是好東西,誰也不會嫌多,祁景淵貼補她,她這個冬日自然能過得舒坦。


    薑知意這迴真心實意地笑了:“多謝皇上賞賜,辛苦公公了。”


    秋霜遞給他一個厚厚的荷包,福壽笑得眯起了眼睛。


    等福壽帶著底下的小太監走了後 ,薑知意指著銀絲炭:“送五筐給王美人,這二十筐我用到明年開春都用不完。”


    萬順利索地應下了,立刻就讓手下的小太監抬去王美人的清音閣。


    王美人寵愛不多,底下的人自然不會巴結她,她身子也不好,份例裏的炭得計算著燒,如此一來,寢殿裏自然也就沒這麽暖和了。


    王美人將過去的事給她說清楚,她自然投桃報李,不會虧待她。


    進了殿,雨露就服侍著她換了身常服。


    秋霜領著花房的人,在她羅漢床身後的花窗外,把那幾株芙蓉花栽下了。


    雨露笑著說:“這下才人就算不出去,打開花窗也能在殿內賞花了。”


    薑知意也笑著看了會兒他們的動,吩咐道:“天冷了,讓他們忙完都喝些薑茶。”


    “您放心,連帶著賞錢,奴婢都記著呢,”雨露說道,“給您做事他們都積極得很。”


    禦膳房今日還給她送來碗燕窩孝敬,薑知意也就笑納了。


    進喜臨走前,還隱晦地提了一句:“沈才人那可是用足了心伺候,不敢再叫沈才人那沒有葷腥。”


    薑知意勾唇一笑,沈才人這迴可是提到鐵板了。


    得罪了禦膳房,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沈才人不是說自己隻有一道葷菜,受委屈了嗎?


    這以後禦膳房就不給您上素菜了,免得您看見了屈辱。


    沈才人就是再鬧到皇後那去,如此超規格的份例,誰都挑不出錯來。


    這迴啊,讓您葷菜吃個夠。


    秋霜忙完了進到殿裏,好奇地問:“才人,這齊王妃跟寶康郡主迴宮,咱們要送份禮過去吧?”


    薑知意想了會兒:“齊王妃那就送些皇上賞賜的阿膠,至於寶康郡主,送些她這個年紀能戴的首飾吧。”


    秋霜猶豫地問:“會不會簡單了些?畢竟寶康郡主在太後心裏可不一般。”


    “奴婢打聽著,好幾位娘娘都開了庫房精挑細選。”


    “無妨,我再得寵位份也不高,何必跟上麵的娘娘們比。”薑知意毫不在意。


    “況且寶康郡主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我就不打腫臉充胖子了。”


    秋霜點點頭,下去收拾了。


    薑知意起身站在花窗邊,隔著朦朧的糊紙看不清花的樣子,倒是能聽見外麵唿嘯著風聲。


    齊王,先帝嫡出皇子,也是太後唯一的兒子。


    用國號給他做封號,就知道齊王有多尊貴了。


    也就是齊王英年早逝,不然如今的齊王妃就是板上釘釘的皇後了。


    寶康郡主自然就是尊貴的嫡出公主。


    可偏偏齊王薨了,真是造化弄人。


    留下的寡嫂和侄女,祁景淵為了不落人口舌,自然會萬分小心對待。


    可齊王妃和寶康郡主,難道心裏沒有一絲怨恨?


    薑知意搖了搖頭,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不過十日,太後就命人將慈寧宮後頭的樂壽堂,打掃得一塵不染。


    還開了私庫,擺了不少奇珍異寶進去。


    如此重視的樣子,叫底下的嬪妃更是把禮物又加重三分。


    等到了臘月初一這日,皇後帶著所有後宮嬪妃,來到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太後隻是淡淡地跟她們說了幾句話後,就一直期待地看著殿外。


    底下的嬪妃見狀,也都不好開口交談,都安靜地坐在圈椅上。


    巳時過半了,才聽見外麵傳來了動靜。


    慈寧宮的人掀開了簾子,就見一個身穿深青色團福長裙,頭戴幾隻簡單白玉簪的婦人走了進來。


    身後還跟了一個身穿桃紅繡花百蝶裙的少女,她梳著雙丫髻,上麵隻是用了些簡單的琉璃珠花點綴了一番。


    一張清麗的臉上,明眸皓齒,有著一股鍾靈毓秀的靈氣,細看過去,還有三分肖似太後。


    “寶康,給皇祖母請安。”


    寶康郡主還未跪下去,就被太後身前的瓊枝姑姑扶了起來。


    太後也是按捺不住情緒,紅著眼眶拉住她的手:“這孩子總是如此多禮。”


    “禮不可廢,皇祖母再疼寶康,寶康都該向您請安。”寶康郡主微微一笑,露出臉上兩個淺淺的梨渦。


    太後也不好再阻止,由得她跪下叩頭。


    寶康郡主起身後,又拜見了一旁坐著的皇後:“寶康見過嬸母。”


    皇後笑著就讓扶起了她,又讓抱月將一套翡翠頭麵遞了過去。


    那翡翠的水頭極好,便是太後看了,心裏都滿意極了。


    “皇後有心了。”太後道。


    “都是兒臣應該做的。”皇後謙虛道。


    寶康郡主也是看著太後神色滿意,笑著收下了。


    隨後眾人免不了說了一句恭維的話,哄得太後喜笑顏開。


    寶康郡主一直坐在太後寶座邊的秀墩上,也是好奇地打量著一些新麵孔。


    又過了好一會兒,皇後瞧著時辰差不多了,就起身行禮告退。


    除了容貴妃,眾人也不再逗留,跟著皇後一起告退了。


    畢竟有了寶康郡主在眼前,太後想必也不想在她們身上浪費時間。


    等出了慈寧宮,薑知意就看見舒昭儀帶著林寶林慢慢迴了玉瓊宮。


    或許是害怕雪天路滑,兩人都沒有坐轎輦,由身邊的宮女,一左一右扶著慢慢往迴走。


    林寶林的臉色瞧著還是有些憔悴,臉頰上有些不自然的紅潤,她身上還是瘦得很,倒是讓肚子越發明顯了。


    算算日子也有七個月了,今日沒有告假,也是硬撐著來給太後請安。


    看著她居然要被宮女架著走的樣子,薑知意搖了搖頭。


    身子都這樣了,也不好好留在宮裏休養。


    難不成太後還會跟一個有孕之人計較嗎?


    林寶林真是過於小心了。


    等薑知意慢慢迴了宮,萬順也是小心地提著食盒迴來了。


    “才人您不知道,今日慈寧宮裏菜像流水一樣送了進去,奴才提膳這麽久了,還是頭迴見。”


    薑知意笑著淨手:“今日我也算見識到了,太後娘娘待寶康郡主真是用心至極。”


    秋霜也笑著說:“奴婢瞧著今日容貴妃都被太後娘娘忽略了些。”


    “這侄女輸給孫女,也算不冤。”薑知意慢慢用膳道,“畢竟貴妃娘娘日日都能瞧見,可不就便宜了嗎?”


    “有句話怎麽說來的?遠香近臭,就是這個道理。”


    雨露笑道:“要是容貴妃娘娘那日也去護國寺個一年半載,說不定也能讓太後娘娘好好疼愛一番。”


    薑知意輕輕瞪了她一眼:“就你會貧嘴,要是被容貴妃知道了,怕是要來我的碧梧軒裏抓人了。”


    “奴婢這張嘴是改不了了,索性給您看家,哪都不去了。”雨露開著玩笑道。


    秋霜嗔怪地說:“就你一天天的躲懶,我都快細得跟豆芽菜一樣了。”


    這話一說,倒叫碧梧軒裏都笑了起來。


    薑知意聽了都樂得吃不下飯了:“今晚叫萬順帶些銀子去禦膳房,好好點兩個秋霜愛吃的菜迴來。”


    “多謝才人賞賜,奴婢們也是有口福了。”秋霜笑著說。


    等用了午膳,薑知意睡了午覺醒來。


    就聽見雨露走了進來,遲疑地說:“才人,剛剛您睡下的時候,齊王妃派人送了謝禮過來。”


    薑知意聽了這話,也來了精神。


    讓雨露服侍著穿好衣裳,就仔細打量著齊王妃送來的謝禮。


    就見兩個黃花梨瓜形棋盒裏,分別放著以翡翠和瑪瑙為材料,雕刻而成的棋子。


    觸手溫潤,光滑細膩。


    薑知意都不由得感歎了一句:“齊王妃真是好大的手筆。”


    雨露也小心道:“來的人也是齊王妃身邊的侍女,客氣得很,奴婢們說您在午睡,她更是二話沒說放下謝禮就走,說怕吵著您。”


    “奴婢們看到這棋子,都被嚇了一跳,這也太貴重了。”


    “叫萬順去打探一番,看看別的嬪妃都收到了什麽。”薑知意皺著眉頭吩咐道。


    雨露應了後,就快速去找萬順了。


    薑知意沉思著,齊王妃今日才迴宮,就能知道她平日裏喜歡下棋,從而投其所好送了這棋子。


    可見她雖去了護國寺祈福,這宮裏的事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今日她向太後和皇後請安後,就一直坐在圈椅上不說話,看著十分沉默寡言,無欲無求。


    眼下送了這麽一份大禮給她,保不齊就有求什麽。


    過了半個時辰,萬順就迴來了。


    “才人,奴才都打探過了。皇後娘娘那送了一套金累絲點翠頭麵,容貴妃娘娘那送了一柄白玉如意。”


    “蘭美人那送了琉璃金步搖,許才人那送了一對琉璃盞,奴才瞧著除了高位娘娘們,倒是您三位的謝禮最貴重。”


    “齊王府寶貝真多啊,叫我聽著一個個都價值連城。”薑知意道。


    “聽說齊王私庫大半都在齊王妃手上。”萬順道。


    “行吧,好好收起來,這樣貴重倒叫不敢用了。”薑知意笑著說,“還是皇上賞我的瑪瑙棋子用得順手。”


    無論齊王妃所求何事,她總會知道的。


    薑知意也就不再多想了,待在碧梧軒裏偷閑。


    臘月裏,皇上和皇後總是得外忙的。


    前朝後宮,要準備的事可真多,裏裏外外都少不了他們。


    祁景淵都十餘日沒進後宮裏,嬪妃們知道他這個時候忙,也都不敢打擾他,怕他生氣。


    皇後更是和內侍局忙得底朝天,累得不行,畢竟要發的年禮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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