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雨塵看著現在這些害人的功法,但以前又何嚐不是這樣?


    當年他師尊月牙子收了兩個弟子,到最後成為藥家堡繼承人的卻隻有他!因為按照藥家堡的傳統,老家主收兩個弟子,兩弟子中一方殺死另外一方,活著的那個就是新的家主。


    而過往那些記憶,卻也在他心中浮現了出來。


    ……


    “小子,你是否真已到了‘以一衍萬’,我也不急於一時去測。就因著你這份膽識,暫且讓你多活幾天。”出乎牧雨塵意料,月牙子。突然說了這麽一番話。


    旁邊的師姐馮雪臉上有些不悅,想說些什麽,卻又遲遲沒有開口。


    “多謝師姐。”牧雨塵雖心中意外,但表麵還是不動聲色,向著師尊月牙子一拜。但迴神一想,他已有識萬草之能,此番話又是何意思?


    “雪兒,你雖跟著為師有些時日,但對老婆子我的身份就不好奇?”月牙子臉上又掛起了笑容,目露慈祥看著牧雨塵。


    馮雪思索了一會兒,對月牙子道:“徒兒隻知師父對徒兒好,其它徒兒不會過問。”


    “是嗎?月牙子先是故作深沉笑了笑,突然又恢複一貫的笑態道:“今天便告訴你們兩個吧。”


    月牙子子這話卻是又牧雨塵從思索中拉了迴來。對於月牙子的身份,他多少也是有些好奇的。


    雖在藥家堡時間不長,別的不說,眼前這閣樓,也絕不是隨便一個弟子就能住的。再者,這人化人成丹的手段,也的確不是一般修行者的手段


    有了之前的猜測,牧雨塵倒也不覺奇怪。倒是馮雪略顯驚訝。可不知為何,想到月牙子說的最後一句,那幾乎是以求人的口氣說出來的一句,原本隱隱有著的不安就越發強烈起來!


    “還有一年時間,就要在你們中選出新的家主……你們都努力吧。”月牙子繼續開口道。


    對於這些,牧雨塵來的那天就知道。


    月夕子因著某些原因,暫時無法告訴他們全部,但他既然對牧雨塵說了此事,那就意味著牧雨塵他們必須重視。


    牧雨塵不笨,當下對月牙子行了拜師禮道:“徒兒拜見師父!”


    “你倒也不笨。你叫齊安吧,方年幾何?”月牙子子擺了下手,示意齊安起身。


    “餘三月,滿十九。”牧雨塵答道。


    他至今記得當年自己那師尊對他實際是有些嫌棄的。


    “年紀的確大了些,你且作我記名弟子吧。還有,我之前說過暫且留你一命,接下來還能不能活,就看你之前所說是否為真。”月牙子又將此事提了起來。


    月牙子雖如此說,但牧雨塵知道拜師已成,便對她道:“弟子定不會讓師父失望。”。


    “你的境界也著實有些低,先再開兩境再說吧。”月夕子說著,手一揮,足足幾十顆丹藥便堆在了齊他麵前。隻這裝丹藥瓷器發出的光,卻也足以惹得人眼紅。


    那時牧雨的境界是氣海境界,的確有些低。


    “你不必做此態,我隻看在你身上付出是否值得。”雖然他掩飾的很好,可卻還是月牙子子看出了什麽。


    “還是請師父收迴丹藥,徒兒想討流金丹的丹成之法。”想了想,牧雨塵對著月牙子道。


    從實際考慮,這些丹藥確實沒用。又因著流金丹,牧雨塵莫名多了些的資質。於是對此丹便有了極大的興趣,他便想討個丹方研究一二。就算無果,也全當打發時間。


    “你可知此丹雖是廢丹,可也要歸一境界才可煉?”月牙子莫名一笑,也不知是嘲諷還是其它意思。


    他說的也是實話,煉丹師若要煉丹最低門檻也要歸一中境修為。若是沒有渾厚的靈力,不說煉丹中途把丹煉廢,毀了一丹爐的藥,人也若水中撈月一般,白費力氣。


    “徒兒想試試。”月夕子說的牧雨塵當然也知道,興的是骨子裏有的偏執,他還是如此道。


    “也罷,這就是。那些你也收好就是。”月牙子伸手一抓。他倒也沒有多想,隻覺讓這小子早些見見丹方也好,免得不知天高地厚。再者說來,隻要這小子不影響他要圖之事,也由他去了。


    月牙子對著齊安和程雪交代了幾句後,便騰空離去。閣樓裏再次恢複了平靜,隻不過原本的十幾人,隻餘下一男一女。


    氣氛上來見也算得上幹柴烈火,不過卻是以冷戰的形式表現罷了。


    “有些事,我想問一下師姐。”牧雨塵見何婆子已走,便想問問大安國幾十年前的那件往事。


    這是大周南方的小國是牧雨塵的故鄉。


    之前牧雨塵對月牙子行拜師禮時,馮雪臉上就對牧雨塵表現出了極度的厭惡。不過牧雨塵也不管這些,他也隻是問馮雪幾句話而已。


    “有什麽快說!我還有事!


    ,她皺起柳眉,好看的睫毛顫了一下,聲音雖清脆,卻也掩飾不了裏麵摻雜的幾分火氣。


    “你對大安國的國史了解多少?我曾聽聞幾十年前被人屠了一城,可有此事?”牧雨塵收起了原本的笑容,語氣上也有了冷模,也不知是馮雪的態度而改變還是其它。


    “我怎麽知道?”馮雪冷笑一聲,手中的鞭子便向齊安飛了過來。


    牧雨塵自然是一早就防備著的,隻是沒想到這個大小姐這麽奈不住性子。一句話就引的她再出手,她是知道什麽?


    隻抽到一道殘影,馮雪這一記鞭自然抽空了。但她並沒有罷手的意思,通竅五竅的氣息顯露,連著一身紅裙舞動,陪著手中的長鞭,竟然有一種飄柔起舞之感。


    她一連串動作雖美,可手中的長鞭在靈力的加持下,就猶如一條繞美人飛繞的白蛇,透著攝人心魂的微白冷光。


    這一記鞭的速度之快,令牧雨塵根本沒法閃避。索性他直接迎了上去,手中所握之刀也光芒大盛。


    結結實實,牧雨塵胸膛正中間挨了一鞭。他感覺渾身骨頭都是一陣散架,骨架內的五髒六腑都碎了七七八八。隻疼的他把要吐出的血,又硬是咽了迴去。


    “你到底想怎樣?”


    馮雪話一出口,便感覺到脖子一涼。她這才發現牧雨塵的刀竟然已經架到了她脖子上。她是沒有想到牧雨塵竟然拚著不要命的風險,敢這樣做。


    若是換個別人,剛才要接她致命的一鞭。若是躲不開,也會拿刀擋一下,因為即便是重傷,但保住小命是完全沒問題的。


    但像牧雨塵這樣明著是擋招,實際卻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招。這很劃不來!可也不得不說,這其中算計可怕,且隻那份對自己的狠,也是讓人膽寒!


    尤其是牧雨塵挨了一記鞭,竟然還活了下來,這是程雪最意外的。


    刀的賣相不是很好,但脖子上的微涼卻告訴程雪,這把刀很鋒利。隻要齊安稍稍用點力,她嬌嫩的頸脖上必然留下一道血痕。


    離開大安國的幾年,馮雪經曆了一些。其中有幾次更是涉及生死。那幾次,她為了活下來甚至低賤到差點要出賣身體苟活。


    幾經周折,她也覺自己仿佛變了一個人,那顆曾經還抱有少女幻想的心,已經死寂。


    她依舊一身紅裙,隻是為了提醒自己殺那些曾欺辱過自己的人。對於生死,她也不知是看淡了還是麻木。漸漸地,她開始漠視他人的生命,甚至是自己的。


    “我也不想為難你,你隻需迴答我之前問你的問題。”牧雨塵這話說得極為勉強,話畢,一口血便又湧了上來。


    但他手中的刀卻握得極穩,雙眼依舊光亮,沒有絲毫的黯淡。


    看到眼前牧雨塵這番動作,不隻怎的,她想到了自己這幾年的經曆,那顆麻木的心,有了絲動搖。不是恐懼,也不是男女之情,是什麽,她也不知道。


    對於牧雨塵口中所說屠城之事,她當然是知道的。


    也就是幾年前的一天。她的父親突然把她叫到跟前,告訴了她一件事。她不姓馮,姓周,是大安國當今皇帝的女兒。


    “你知道嗎?你的父皇讓我屠了一城!”


    “我且當白養了你十幾年罷了!你走吧!我不殺你!你我父女情,今日便斷了!”


    她還清楚的記得那個往日裏對她慈愛有加的父親,對她冷漠說出的這句話。字字戳她心!


    那時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容不下她了!離開家後,她也才發現這個世界和她想的不一樣!沒有人再保護她,她才發現她隻是一個會任性的大小姐!


    ……


    “當年那人所屠之地是一個叫齊安郡的小地方。”馮雪一邊說一邊陷入了迴憶。當年離開之時,那人倒是告訴了她此事。


    當時她的心情是極差的,自然沒有在意什麽。可如今見到牧雨塵,尤其是他的名字,她笑了起來,且笑容中多了幾分玩味。


    “就這些?”牧雨塵是第一次聽到這些


    “屠魔?什麽魔?”對於馮雪口中說的“屠魔”,他也不解!“魔”這個字他第一次聽到,是某種野獸的名字嗎?他一無所知。


    縱然心中有疑問,但他也要等程雪說完。於是,他又看向了馮雪。


    “我也不知。隻知這是一種會禍亂蒼生的東西。幾十年前大安國皇室突然要派兵屠齊安郡!說是不殺此郡之人,將來會有‘魔’出世,為禍大安國。”馮雪說得不急不緩。


    後來的事情她不說,牧雨塵也知道了。那人受命屠了一郡。可若說是因為此事牧雨塵父親三人鬧翻,他還是不解。因為從他人口得知,齊老刀三人是因為一個女人鬧翻。


    事情似乎浮出了一角,可誰說的為真?還是都為真,牧雨塵疑惑了。


    “大安國是怎麽知道有魔的?”長歎了口氣,牧雨塵繼續向馮雪問道。


    “從什麽地方得知魔的,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覺得可笑的是馮熙廠這個人。他這個人還真是冷血!屠了自己所長之城,一城人性命!哈哈……”說著,馮雪竟然笑了起來,聲音清脆悅耳。


    隻是聽在牧雨塵耳中卻是別樣的感覺。他覺得程烈可能是故意告訴馮雪她的身世的。


    在皇室授意下馮熙廠親手屠了養育自己所長的齊安郡。最不可忍的是大安國皇室殺了他的妻兒,最後隻一紙皇命,表了他的忠。聽起來是莫大的榮耀,可兄弟反目、眾版親離。他馮熙廠如何忍!他能不恨!


    也許他養馮雪十幾年,最後再趕走她,就是某種層次上的報複,可傷害的終究隻是一個無辜之人。


    以上這些都是牧雨塵的猜測,可不管怎樣,馮雪總歸也是個可憐人。他不由對麵前這個曾經的大小姐,有了份同情。


    身世的無奈與可悲,讓馮雪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醜惡。也讓她的心硬了起來!


    牧雨塵能感覺的出,眼前的馮雪渾身透著陰毒。一身紅裙依舊明豔動人,可卻是實在的披著美麗外表的毒蛇,早已不是當年的大小姐!


    “好了,你要問的也問完了。再問我別的,我也不知道。馮熙廠就告訴了我此事!”馮雪見牧雨塵的刀依舊架在自己脖子上,冷笑一聲道:“怎麽?你還想怎樣?”


    看得出,馮雪沒有說假話的意思,她也應該隻知道這些。但齊安手中的刀卻不敢放下。


    他現在身體狀態已經差到了極致,隻是和馮雪短短的幾句對話,臉色卻是煞白的可怕,後背也是冷汗直流。


    他想放下刀,可又怕眼前的女子給他致命一擊。若在一刻鍾之前,他要殺了馮雪是易如反掌。可這問當年事的一刻鍾過後,因著傷勢極重,他早已是強弩之末,不暈厥過去,已是不易。


    此刻他就是一個空架子,明著是有殺人的噱頭,實際握刀都極為勉強,更別提說話。


    “怎麽?還要我脫衣服給你看嗎?你們男人都隻會憑著下半截活的嗎?”沒有絲毫羞恥,馮雪冷笑著說了這麽一番話。在她看來,牧雨塵無非就是還有非分之想。


    “你要是敢逼我,我拚死也殺了你!”她麵容平靜,看不出波瀾,但語中所透著的殺意表明她真敢這麽做。


    牧雨塵依舊沒有開口。此刻,他隻要一開口,架子都會擺不下去。索性,被對麵女子誤會也好,總也好過彼時性命不保!


    所以他選擇閉嘴,刀依舊架著不放下。另一邊,他使自己煩躁的心快速平靜下。


    兩人這一僵持便足足耗了好幾個時辰過去。直到照進閣樓的光線也染了幾分紅意。兩人依舊如雕塑一般,沒有動過分毫。


    誤會繼續加深,也不知是福是禍。但對麵的齊安,卻是在這幾個時辰裏恢複了一些傷勢。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牧雨塵便將刀收了迴來。迅速和馮雪拉開距離。


    “我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隻是我放怕下刀,你會直接給我一鞭。現在我傷勢恢複了一些,有了些自保之力,倒是你多想了。”不想誤會加深,他解釋了一番。


    “以前我覺你也算得‘‘俠’之一字,可如今看來,你不單會算計人!還是個有色心沒色膽上登徒子!”罵了牧雨塵一句,便向閣樓一間單間徑直走去。


    “沒什麽事,別煩我!”關上房門時,她瞪了牧雨塵一眼,美眸中閃著光亮,倒是有種別樣的風情。


    “是我想多了嗎?”牧雨塵自語道。


    多年的刀尖舔血,加上殺手的本能,讓他很難去相信別人。且修行的殘酷,也不容相信別人。


    但眼前的事實告訴他,他多想了。馮雪是蛇蠍之人,但已無了二次殺他之意。


    不過轉念一想,牧雨塵也覺自己沒做錯,小心謹慎一些總歸是對的。凡事不能抱僥幸心理去看待,稍有不慎,自己就可能被反殺!


    修行之人修已心,不會在乎因果。


    隻是今日這因,來日所種又是何果?許是風花雪月、把臂同遊、遊山戲水。又許是鏡花水月、浮生半夢、有緣無份……


    迴到自己所居,牧雨塵便打開了流金丹的卷軸看了起來。他倒是想提升一下自己的境界,可也明白自己的情況。至於在一劍術上,他也覺隨遇而安即好,硬求是急不來的。


    不過在這丹藥上可能就是浪費時間,要煉丹至少也要是歸一中境界的修行者,而他隻是一個氣海修行者,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人都有一些不撞南牆不迴頭的脾氣,何況牧雨塵正當熱血的年紀。他就想試一試,哪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卷軸上所記煉製流金丹所需主藥隻一位,便是流金草,再者就是流金丹煉製時注意的事項,比如火候、煉製手法等。


    又過了幾遍眼,直到卷軸的內容爛熟於心,他便將卷軸合上,收到乾坤袋中。眼過千遍,不如手過一遍。他內心是有些火熱的,當然想親手試試。


    這煉製法門雖然被藥家堡“看不上”,但也是有個交易集市的。其中不少東西,例如一些練氣決、藥草、靈器等。又因著明麵上的治安不錯,許多修士也樂得來此,淘一些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不過終究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藥家堡外圍上的東西也至多對氣海境界的修士有用。所以來此的都是一些境界較低的修士。


    月牙子離開時,對牧雨塵也沒進行多大限製。集市離閣樓也算不上多遠,以他的腳力也就是個半柱香時間。


    離開時,馮雪的房門依舊緊閉,但透著門縫依稀可見一道紅色倩影。


    來到集市,與牧雨塵想的不太一樣。凡間時,但凡集市都少不了叫賣,人更是川流不息,端的是熱鬧非凡。


    眼前藥家堡外圍的集市倒是冷清的過分,說是門可羅雀也不為過。隻有擺攤之人偶爾一、兩聲的叫賣,才告訴過往路人,這是個集市。


    冷清歸冷清,牧雨塵還是要找自己要找的東西


    不多時,他便找到了流金草。攤主是一個大福便便的灰炮中年人,身體雖富態,臉上卻是一臉的愁相,好似不得誌的酸腐秀才。


    “小兄弟,想看點什麽?我這丹藥方絕對是個頂個的好!草藥上價格也是最便宜的……”


    牧雨塵還未開口,攤主便天花亂墜對自己攤上的事件玩意好一陣猛誇,可謂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老哥,你這流金草怎麽賣?”牧雨塵指了指流金草,打斷了攤主的話。


    攤主這才停下,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激,他向牧雨塵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小兄弟。這裏沒什麽人來,我有點……”


    “老哥等了這麽久,才等來我一個人,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牧雨塵也迴給攤主一個笑,接著又道:“這集市為何這般冷清?”


    攤主露出有些苦澀的笑,向齊安解釋了一番。這裏的東西雖著有些名堂,實際就如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比如流金草,就是隻有齊氣海修士才可煉製,可煉出來也是廢丹,對他們也是無用。對低價修士而言,雖對他們有用,可煉不出丹藥。


    像這樣的例子也不是少數,久而久之,自然就沒什麽人來集市。也不怪這攤主見到終於有個人來,這般失態。


    “小兄弟,要流金草是吧?一兩銀子兩株。”攤主指著流金草,笑著道。


    聽了價格,牧雨塵也覺難怪集市沒什麽人來。對藥家堡一般弟子而言,這價格的確有些高了。


    “給我來十株。”話畢,他從錢袋取出五兩銀子直接扔給了攤主。


    攤主見牧雨塵沒有討價還價之意,頓時眉開眼笑,胖手抖了一下,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將銀子收到了自己錢袋中。


    “小兄弟,還想要點什麽?我絕對童叟無欺!”見牧雨塵並沒有走的意思,攤主越發顯得殷勤。


    實話講,差不多有一個月的時間,沒人在他的攤上光顧過,還不容易來了一個不討價、多金的傻小子,他當然想很狠賺一把。所以流金草價格他當然也賣貴了。


    在這上麵的人情世故,牧雨塵還是不甚了解,不知道自己被坑了一把。不過攤主的表情他都看在眼裏,所以他多少意識到了一些。


    但木已成舟,買賣已成,就全當是買了一個教訓。


    “還問道友,這裏可有丹爐?要是沒有就算了。”既然已有了藥草,牧雨塵就想再要尊丹爐。


    攤主猶豫了一下,接著又道:“丹爐沒有,鼎倒是有一個,你要不要看看?”


    原本來之前,牧雨塵就是抱著僥幸心理來的。丹爐雖也是重要,可畢竟是至少高階修士所用之物,這裏又怎會有?


    正要離開,他卻被攤主所說的鼎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尊一人高的三足兩耳青銅鼎。鼎身爬滿了斑駁銅鏽,其上的紋路也模糊不可見,它就猶如英雄的遲暮,曾經或許輝煌,如今隻剩破敗殘相。繞是這樣,可它依舊給人一種穩如泰山、氣吞山河之感!


    以前讀私塾時,他記得教書先生說過:“古之先民,鑄九鼎,定天下。”且他還說過,古之先民便是以鼎煉藥。


    這是神鬼傳說中的說法,牧雨塵不知道修行界是否有這樣的說法。鼎能否煉藥?也是因著這一古怪想法,他才又停下來,對麵前這尊大鼎駐目許久。


    “老哥,這鼎叫什麽名字?”齊安先攤主問道。


    聽到牧雨塵發問,攤主知道有戲,胖臉上的笑早就兜不住了,馬上又王婆賣起瓜來,使出渾身解數道:“這鼎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不過它可是大有來頭啊。這可是當年藥家堡老祖身邊的東西!”


    “老哥,你這就過了!若是藥家堡老祖的東西,怎麽會在這?”牧雨塵冷笑一聲,轉身就要離去。


    他覺得這攤主有些過了,王婆賣瓜誇大一些沒錯。可凡事都有個度,這就有些過了。


    “小兄弟,你別不信。此事藥家堡上下皆知,你找老資曆弟子一問便知。”見牧雨塵要離開,攤主連忙上前拉住他,滿臉笑容道。


    攤主並沒有說謊。此鼎卻是攬藥家堡老祖之物,但它有什麽用無人得知。一開始,也有宗門長老對它作過一番研究。可足足數百年過去,前後幾代人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隻知它材質不凡,可也僅此而已,除此之外,它就是一尊廢鼎!


    索性宗門高層對它也不予管理,將它扔給弟子一輩,希望有天縱奇才可以研究出什麽來。後來,這鼎的去向便無人問津了,再後來,便到了攤主手中。


    此事在藥家堡算是秘聞,但也秘密不了多少,老資曆的弟子基本都知道。也不怪齊安不知。


    攤主向齊安講了這鼎的來曆,又看向藥家堡道:“小兄弟,有興趣?”


    “怎麽賣?”聽了鼎的來曆,牧雨塵反倒對它產生了興趣。攬月老祖對他來講,就是神話一般的人物,他身邊的東西,能不讓人產生興趣都難。


    這鼎曆經歲月,千載流光飛逝,藥家堡老祖都逝去,而它依舊留存至今,讓他心中好一陣唏噓。


    “這麽吧,小兄弟。五十兩銀子你拿走!”攤主伸出一隻胖手比出五的意思,且極力做出已做最大讓步的樣子。


    實話講,牧雨塵身上還剩六十兩銀子,買下此鼎不是問題。但吃一塹長一智,他已經被坑了一迴,自然不會有第二迴。


    當下,他話都沒說,又要再次離去。


    “十兩!”攤主砸吧了下嘴,倒吸一口氣後,又再次拉住了牧雨塵。


    他這一番動作,就好像是做了極大犧牲一樣。讓牧雨塵也沒有多想,當下把鼎買了下來。但他不知道,他還是被這胖攤主擺了一道。


    這鼎,胖攤主私下也研究過,的確沒什麽用,就是塊近百斤的廢鐵。在他看來,一堆廢鐵換十兩靈石,已是值得的買賣。


    迴到閣樓,牧雨塵將那口無名鼎立於自己房內,接著取出流金草扔於鼎中,用靈力操起一把火便煉了起來。


    事先他還特意又看了一遍流金丹的煉製方法,包括如何最基礎的控火,月牙子給的卷軸裏也有所記載。


    可以說他也算事先準備了一番。


    不過眼下卻是,火苗剛竄起,鼎中的流金草便成了一捧灰。他這才理解月牙子卷軸上所寫,“依藥而馭火溫製”是什麽意思。


    即火的溫度剛好能使藥草液化,這不單單要求人對藥草藥性的理解,還要求對控火有一定的把握!


    他發現自己把煉丹想的過於兒戲了。以為有了識萬草的藥理就能煉製丹藥,的確是異想天開的想法。不過他不想就此作罷,既然控火不行,那就練控火。


    實踐是最可使人進步的。繼續用流金草煉,是不可能的,那和燒錢沒什麽區別。思索了一番,他便在閣樓外,隨便找了些石子、木枝、花草開始練習


    通常的認知中石子還有可能液化,但木枝、花草是絕無可能,隻要火大一點,頃刻就是一捧灰燼。所以一番折騰下來,石子還是石子,倒是灰燼又多了幾堆。


    饒是這樣,他還是練了半個月,但沒有任何起色。倒是前前後後,靈力耗了又練,練了再耗,讓他隱隱碰到了通神的屏障。


    “難道是我的方法不對?”牧雨塵在心中發問。他總覺自己控火隻是一通胡煉,走入了誤區。或許先找一本控火的法決練練再說。


    隻是這種法決對煉丹師肯定是十分重要,再去集市也肯定沒有。所以他又覺自己方法是對的,隻是效果甚微。


    控火的法決自然也是有的。就比如掌中化形,即在手中直接化出一頭小獸,修士若能達到這種手段,煉丹自然不是問題。


    馮雪跟隨月牙子有段時間,應該是有控火之法,牧雨塵有心討教,但又怕那日的誤會繼續加深,越描越黑。


    “你也真不知天高地厚。你就是踏入通神,連火都控不了,如何煉丹?也真不知,當初你如何有臉當著師父討要丹方!”


    也許是心有所想,正練著,一連串少女的清脆之言穿入了牧雨塵耳中。轉身看去,是一張冷漠中略帶嘲諷的俏臉正對著他。


    “也的確,我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卻也不勞你費心。”見來人是馮雪,牧雨塵轉過身繼續重複著煉習。


    “你這樣練,就是練上幾十年,也頂不上我一天!”


    “我怎樣練,那是我的事,幹你何事!”牧雨塵轉過身,麵色平靜對她迴到,聲音中帶著許些冷漠。


    他是有些同情馮雪,但不代表不厭惡她。他不明白,她哪兒來的優越感。大安國初見她如此,現在也是如此。且她現在渾身透著一股陰毒,更使得他處處都要留個心眼。


    收起大鼎,牧雨塵徑直向閣樓外走去,索性,他也不想去理她。


    來到離閣樓不遠的一片竹林,他停了下來。竹林是少有人跡的樣子,亦給人清幽之感,不過也算是個清靜之地。將大鼎取出,就地取材,他便以竹為對象,練習控火。


    半個月的練習也並非沒有成果,他已能馭火令竹液化,隻是持續時間極為短暫,往往隻有一、兩息時間。時間一過,幾點零散火星,用來練習的竹子便成了“煙火”,一捧灰塵。


    如此反反複複,看似有了起色,實際差的還不是毫厘,讓他心間燃起的一點希望之火,直接澆滅了下去。


    依著骨子裏的一股偏執,他繼續依著此法繼續了下去。


    又是半月過去,一切依舊,意外之喜是終於破了通神境的屏障,氣力也隨之增長,原本就五感過人的他,感官也更加敏銳。


    再者就是,他發現這大鼎也並非一無是處,可以用來定封事物!打個比方,他之前控火已能做到令竹液化,隻是持續時間不長。可用此鼎時,再向此鼎渡去一些靈力,便可將竹的液化時間再加續上一息!


    更似乎此鼎的作用是封印。但他想不明白,別人都說此鼎無用,且數年來宗門長老也對它魔怔一般的研究,也沒得出什麽,怎麽他一個修行不過幾載之人就發現了這一用處?


    是那攤主誆人不成?但又不太像。他想不明白,不過無論如何,此事絕對不能於人講出,不然百害無一利!


    既然知道此鼎有這樣一個作用,牧雨塵想到了煉丹成功的一個可能。


    當下,他直接拿出一株流金草,顧不上太多,手中火起,將引入鼎中,便開始了煉製。


    於之前一樣,一、兩息時間過後,原本有液化跡象的流金草開始焦糊,他趕緊運轉全身靈力渡入鼎身。


    隻見,鼎中的時間靜止了一般,流金草的狀態停在了兩息之前。又約莫兩息時間,鼎中才恢複正常,不過這個時候,他已重新控火,且在這兩息時間內可以完全控火。


    如此往返,他竟然在鼎中真煉出來了些東西。


    依舊是粉末,但是不同於焦糊時的灰塵顆粒那是一些金色的粉末,亦有一種淡淡的香氣溢出,仔細一聞,竟然和流金丹發出的味道一模一樣,隻是要淡上許多。


    他用指頭沾了一些,放進嘴裏嚐了一下,第一次服流金丹感覺擁上了心頭。可也隻有一瞬的時間,之後便什麽感覺都沒有了,自然也就沒有星辰浮於眼前。


    “應該有流金丹的作用,隻是要差上許多。就姑且叫流金散吧!”他如此想到。


    沒有達到預期所想把丹煉出,但意外煉出的這個“散”,也讓他有了種在其它藥草也實驗一番的想法。


    再次來到集市,那胖攤主見牧雨塵又來,一掃臉上的愁容,立馬笑臉迎上。


    “小兄弟,要點什麽。我這童叟無欺啊!”


    牧雨塵還未走他攤前,他自己就已經走到了牧雨塵麵前,並對自己的攤上物件誇了起來,一邊說,一邊拉起人就要往自己攤上走去。


    同在集市做生意,自然有人對胖攤主的做法好一陣不恥!也不知是胖子的緣故,他依舊是一張笑臉,對別人怎麽看自己毫不在意。說好聽叫,對外界之聲置若罔聞,難聽點就是臉皮厚。


    “老哥,你這還有沒有其它藥草?”不過牧雨塵也不在意這人厚臉皮,隻要東西價格合適,其它便無所謂。


    “有,你看!這香幻參根上還有土,絕對挖出時間不長,絕對新鮮。還有你看……”


    好一陣翻騰,找出幾株用玉盒裝著的靈草讓牧雨塵看了起來,他就像一個人間賣菜小販,顯得很囉嗦。


    不同於流金草之類的藥草,真正的靈草是用極好的靈玉封存的,這樣做是為了保持靈藥的藥性,以及活性。


    不過眼前這幾株,顯然不是什麽靈藥,隻是徒具其表的假貨,裝藥的玉更不會是靈玉。


    “宋胖子,你上次坑了這小兄弟一把,現在還要再坑?”


    “你這胖子也會做事!明明是益陽參,還什麽香幻參!”


    “就是,你這般做生意,吾等看不過去!”


    胖攤主這般作態,其他人生意做不成,且這胖子又要坑人,別人還能忍,忽而,一片罵聲四起!


    “小兄弟,別聽他們胡說,我這可真是香幻參!”他一臉嚴肅,臉不紅、心不跳,說得跟真的一樣。


    香幻參長什麽樣,齊安自然知道,那是真正的靈草!要不然,他半年多的藥理是白看了!


    眼前這株的確叫益陽參,聽其名便可猜得其一、二作用——壯陽!可也隻對凡人或是低階修士有用,除此外便無其它作用。


    ……


    強行用功法將自己的容貌穩固下來,牧雨塵迴憶起這些往事,有種說不出的趣事。


    也雖然他和師姐馮雪有著揭不開的世仇,那年雪夜,她還陪他看過雪夜美景。可所有的美好,都隨著他成為藥家堡的那一天而結束。而差不多三百多個歲月下來,他也找不到活著的意義。


    可現在活著又是為了什麽呢?他不知道,也不清楚,但活著或許就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來迴答曾經的自己。


    眼前,天色漸黑,星河垂落,看著身後的藥家堡,他長長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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