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永安城的人們還在談論郭誌才成為書院十一先生的時候,書院多了三先生的事情又傳了開來。


    誰能想到那個風流的駙馬爺不當成了荀子的弟子,還成了三弟子……


    消息傳到皇宮裏的時候,周皇還在思慮派誰去征討西北鎮北府,正準備提起手中的筆,寫下征討的人選。可真是則消息卻是驚的他手中的筆停在帛巾上,許久都沒有寫下一個字。


    過了好長一會兒時間,他才思緒又重新運轉過來。早知道他當初就該逼齊安寫小效忠他的文書替他好好做書院的眼睛。但隨即,他又覺得沒什麽可惜的,從目前為止這個年輕人都沒表現出什麽大誌向來,將來估計成不了什麽大事。


    在周皇看來,齊安就是一隻西北來的溫順小馬駒,即便他成了書院的三先生,估計誌向也在在修行上。


    想著,他就沒有再把這事記掛在心上。


    他不惦記,不代表他的兩個兒子魯王和賢王不惦記,如今齊安成了荀子的弟子,要是成了他們之中任意一方的門客,就意味著將來奪嫡的時候,至少會得到朝中一半以上人的支持。


    因為朝廷有一半以上人就是出身書院。


    且好處不止這些,齊安如今成了荀子的弟子,以後還要進明鏡司,說不得淩朝峰就會重點培養他,指不定日後明鏡司都會交給他掌管。若得了明鏡司支持,那奪嫡時候的把握又會多上幾成。


    可偏偏就是之前他們兩兄弟把齊安得罪了個遍。


    若說是別的人才得不到完全可以毀了,可偏偏他齊安現在還是書院的三先生,實在叫魯王和賢王無能為力。


    ……


    這會齊安則是被荀子帶到了峰上。


    上峰後,荀子指了指梧桐樹道:“你現在不借助那棵樹,可以進入悟道的狀態嗎?”。


    齊安不懂他說的悟道是什麽意思,但想來應該就是那種奇異的狀態,隨即便搖了搖頭。


    荀子想了想對他道:“這樹下其實蘊含著一門冥想悟道之法,叫九思法。這法是我所傳,但如今也才不過做到八思的境界,你好好樹下悟吧。”。


    隻就是讓他這樣去做,齊安一時有些不太理解,但也沒多問,就走到那顆樹下坐了下來。要進入到那種奇異的狀態,齊安知道須的靜下心來,但實際上他現在心亂的很。


    想到與西北那個女子當初的約定,他又起身對著一旁的荀子道:“老師……我有件事情,想求你,就是有關西北那邊……”。


    “天下間的事情,許多年前,我是都時刻關注且管的。但時間告訴我,我能管的了一時,但管不了長久……如那大唐國運衰弱時,國運尚可加持,但人呢?統治者一旦覺得天下是自己的,那天下終究還是天下人的。”荀子對他說到。


    這番話齊安聽的不是很懂,但他明白荀子應該是不會去管西北鎮北府的事情,這算是大周的國事。


    但事實上大周自立國以來,書院就沒有幹涉過國政,以前不會管,現在更不會管。


    再事實上,齊安成為了荀子的弟子,便一直無法安下心來,他覺得荀子一定是知道十四年前那件事的,便忍不住開口問了起來,而一涉及那件舊事,那心就很亂。


    “你的事情嗎?”荀子說著,卻是迴憶起了十八年前他在西部冰原看到的。在齊安沒有降生到這個世界的十八年前,那裏也是如其地方一樣有著正常的晝夜交替,可是自那一日開始,西部冰原的天空呈現出黃昏的狀態,直至現在太陽的光再也到了不了那裏。


    想了想他道:“你的事情我都了解,但我隻教你解決之道。該如何做,需要你自己去做……”。


    齊安聽完點了點頭,但他並不知道,荀子迴答他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其實荀子不願意告訴他事實,他也沒什麽可傷心的,反正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就是來修行的。


    這一天就這樣過去,往後的幾天天氣恢複了它往常的狀態,氣溫驟降,永安城樹木上的綠芽凍的掉落在地上。並且稀稀拉拉雪又下了起來,雖然不大,但雪花落在身上,寒意卻刺的人骨頭都隱隱作痛。


    齊安也一連幾天沒有下過峰,就留在峰上,每日三餐都由郭誌才來給他送。


    這天郭誌才再來給他送飯的時候,卻是愁眉苦臉道:“原先以為我多了個師弟,誰曾想到我一下又多了個師兄。”。


    遙想他近來的狀況,可就是比齊安苦多了,白天早上跟著萬紅衣去處理書院的瑣事,下午迴來要去試齊二子煉的藥,這些藥雖不至於死人,但常常使他一天要去廁所七八趟。


    所以現在書院的人在交他“十一先生”,他一點都受用不起來,隻覺苦逼又無奈。


    想著,他就把這些一股腦兒說給了齊安。


    齊安則笑著道:“郭兄……哦不!十一師弟這可是幾位師兄對你的重點栽培!哈哈哈哈!對了,飯是誰做的,怎麽這麽難吃!你看,這米裏麵怎麽會有石頭……”。


    也說起這幾天的飯,齊安一度懷疑陸蓧嘉還沒有走,是偷偷做飯給他吃。這幾天的飯,看著花花綠綠很是能引起人的食欲,但不是太鹹就是太辣。


    就如今天這頓飯,竟然還在裏麵放了一塊石頭,若不是他扒拉一番,說不得就把他牙給崩了。


    “呃……這是五師姐琴雨做的飯。”郭誌才對他說到。


    齊安又同郭誌才聊了一會兒。,他轉身離去後,齊二子又走了過來,被他給叫著“三師兄”,齊安還真有些不適應。


    齊安道:“被四先生這樣叫,我真有些不適應……”。


    齊二子則道:“有什麽不適應的。隻是師弟我最近練了一味藥,還請師兄品鑒一下。”。


    接著就見他手中多了一顆白色的藥丸。若是沒有同郭誌才交談過,齊安肯定會毫不猶豫就把這粒藥丸吃下去,但現在隻是想著各種理由拒絕。


    最終這顆藥丸他還是吃了下去,但結果就是拉了一整天的肚子。


    在這之後的又一天,他見到了一個穿一身深蘭色織錦長裙的女子。這便是書院的五先生琴雨。她生的冰肌玉骨,倒是與八先生萬紅衣有著不一樣的風情。


    聽郭誌才說她是個好琴之人,對煉藥不感興趣。而她過來找齊安是要他幫她一起去做一頓飯。


    這叫齊安暗自鬆了一口氣,可想起她做的飯,他心中又隱隱升起一些不安。


    可惜他依舊答應了下來,再想拒絕已經遲了。


    琴雨帶著齊安就向峰頂的深處走了去。就見越往裏麵走,這裏的植被卻是綠色的,且在這裏竟然還有一塊開墾出的田地,裏麵種著各種各樣的蔬菜。


    見齊安似乎有疑惑,這位看著有些溫婉的女子笑著緩緩開口道:“三師兄有所不知……我除了琴外,還就偏愛做飯。於是我便求四師兄改了這裏天氣環境,所以這裏的植被才是四季常青的。”。


    話罷,她就在一個露天的灶台架起鍋,並取下旁邊立在案子上的砧板,準備起食材來。看她刀法純熟,一個個菜都被切的整整齊齊,還像是做飯的樣子。可齊安卻是疑惑了起來,那她這麽把放做那麽難吃的?


    很快,這個答案他就知道了答案。


    琴雨在洗菜、切菜,甚至是炒菜這些環節上,都很有大廚的風範,可在到了加調料這一環節上,叫齊安臉都黑龍下來。直見她拿起調料就全往鍋裏麵倒。


    之後,她則小心翼翼起來,一筷子一筷子把把菜當做藝術品一樣在盤子裏擺了起來。這就解釋了為什麽齊安看到她做的菜是那麽整整齊齊。


    在撒上一些青椒後,她似乎是覺得辣椒的形狀怎麽都被她切不規整,她索性就把一片長形扁平的石子淘洗幹淨後,放在了上麵。


    就這樣,一道最簡單的竹筍炒肉,愣是被他做成了雕琢藝術品般的感覺。


    陸陸續續,齊安見到了書院的六先生和七先生,他覺得他們都不是正常人。他們一個好長書,一個好畫。


    好書的那個字寫的歪歪扭扭,比他寫的還要難看,但這位書院六先生硬是拉著齊安要他好好評鑒。好話畫的那個,畫工雖然不錯,但他的畫總是讓人哭笑不得,就比如好好畫條蛇,他飛要給畫上四隻腳,畫龍的時候,偏偏又不給畫腳。


    幾天下來,對齊安來說,這近來的經曆簡直是一種另類的折磨。他也看的出來,除了彌生和老實農夫十先生牛耕,還有郭誌才外,其他人就隻當他是師弟。


    所以再有人叫他“三師兄”,他便越發渾身難受了。


    不過隨即他也發現,齊二子讓他吃過的藥雖然讓他拉了肚子,可他在坐到梧桐樹下悟道的時候,不會再為周圍的寒冷煩擾了,吃過五先生的飯後,則是剛好抵消了四先生給的藥的藥效。看六先生和七先生的字畫,他注意力更容易變得集中,所以現在他隻要一坐到梧桐樹下,他就能很快進入悟道的狀態,領悟起九思法來。


    看似都是無用功,但卻都實實在在幫助了他。


    所以郭誌才再來給齊安送飯的時候,齊安就會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個時候,荀子過來又來找過他一次,問的還是他不依靠梧桐樹,能否進入悟道狀態的問題。


    齊安搖了搖頭,他則對他道:“還是太慢了……”。


    話罷,荀子將青龍身上的龍鱗交到他手裏道:“你沒有氣海,修行自然不能走尋常之道。”。


    這自然是齊安一直所關心的問題,他不免好奇問荀子道:“沒有氣海,可以修行嗎?”。


    荀子沒有直接迴答他,而是道:“那我問你逍遙境,需要氣海嗎?”。


    答案是修行必知的常識,那就是不需要,逍遙境自身禦天地契合,便時時都可以把靈氣納入體內。”。


    這一語算是點醒了齊安。長此以往,修行者都認為沒有氣海都是不能修行的,也就無法修行到逍遙境改造自己身體禦天地契合。可為什麽就沒人想過,把人的身體改造到與天地契合會怎樣?


    當然,這個想法太過異想天開。因為這就是不可能有人做到的事情。


    但眼前齊安看著他對麵的老人,這個有可能是世間唯一渡海境修士的修行者,他卻覺得是有可能的。


    想著,齊安把自己的想到的都說了出來。


    聽他說完,荀子點了點頭道:“讓你學會九思法隻是改造你身體的第一步。而我給你的這片是龍身上的逆鱗,可以幫你專心在梧桐樹下悟道。你好好悟吧。”。


    齊安聽著驚歎,曾經他懷疑過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龍……但如今荀子說是,那就應該是了。


    說完,荀子便邁步緩緩離開。


    握著這片有巴掌大的龍鱗,齊安再次閉上眼後,它覺得自己的意識仿佛化成了一頭青龍,可以在天空任意翱翔,並且有了第一次在梧桐樹下悟道的感覺。隻是這一次,他不止看到了永安城的景象,甚至看到了更遠處的景象,如他思緒朝北邊偏移,所看到的就是一片海,向南部偏移則是在重重海域之後,看到了連綿不絕的冰川,而在最高的一座冰山上有著一座冰晶做成的美麗宮殿。


    他再睜開眼,自己還就是在梧桐樹下,隻能看到身邊有雪花飄起。


    他不知道剛才看到的景象是否就是這個世界南北兩邊都盡頭,但那樣的景象實在壯觀。


    似乎是想起第一次在梧桐樹下悟道的場景,齊安看著手中的龍鱗,想著迴溯過去去看看過去的場景。他思緒再次沉澱,意識迴到了十四年前的永安城。


    在那條老的華生街的護國公府,那一夜無數箭雨投射到了府邸之中,血從府邸漫出,染的半條街都是……再次看到這場親身經曆過的慘象,齊安不覺流起了淚,但他的思緒沒有停下,而是向皇宮飄了過去,還是燕王的周皇跪在臉色蒼白、生了大病的武祖皇帝麵前不停說著什麽。


    齊安當然是想聽清他們說了些什麽,可除了能看的影像外,他什麽都聽不到。


    可是當他想從這場神遊退出來的時候,卻遲遲醒不過來,他感覺到自己意識所化的青龍不斷在迴溯著時間,直至迴溯到他出生的那一天。


    他看到整整一天一夜,整個永安城乃至整個世界都是一片黑暗,並且飄著雪花,四野所見隻有蒼茫。


    這幅場景齊安覺得是在那裏看過的,但怎麽都想不起來。


    但隨著護國公中一個嬰兒的降生,天上的雪停了下來,世界的晝夜恢複到了正常。


    待到齊安看到這裏,他意識才從時間長河迴來迴歸到他的身體之中。想著剛才的所見,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景象,但隱隱覺得可能是與自己有關。


    而這個時候他發現原來巴掌大的龍麟,現在隻有原先一半大小。


    到了現在齊安明白九思法是一種怎樣的法門,與其說它是冥想法,不如說它就是一門推演法,眼中所見遠處萬裏風光與過去已發生之事,都是硬生生推演出來的。隻是要推演這些,就需要極其強大的精神力。


    所以說這龍鱗與其是說讓他思緒可以靜下來,不如說是提供給了他源源不斷的精神力讓他推演他所見到的一切。


    有了這般經曆,齊安在走出梧桐樹,卻也能隨意進入這種狀態,隻是效果要比他在樹下要差了好多,並且由於他沒有修出靈力的關係,他至多以這種狀態思慮事情半刻鍾,負責就會頭昏腦脹,頭疼欲裂。


    而這個時候齊安要是在用起《天遊冥想法》,這種症狀又會減輕許多。


    但對著這個法門,齊安又一直都很抵觸它。所以如今有了九思法後,他想著以後寧肯頭疼欲裂,也不用這《天遊冥想法》。


    又這樣在峰上待了半個月後,齊安現在已經隨時隨地用起九思法,隻是由於他沒有靈力在身,這法門能幫他推演的東西十分有限,比如禦人若是交戰,可以推演出他下一息的動作。


    但這已經已經十分厲害了。


    也是這個時候,在他手中的龍鱗徹底化為了虛無。


    荀子再來時,詢問了他的狀態後道:“你這樣的狀態至多算是六思,要進行下一步需得到七思的地步。”。


    接著,他又對齊安道:“你知道何為入海嗎?”。


    齊安迴答了修行字麵上的,荀子卻搖了搖頭對他道:“是人海……你能短時間在青龍逆鱗幫助下到六思,我並不意外。但沒有去見過人海,你永遠到不了七思的地步。”。


    也在這一天,從未出過書院,幾乎不曾在永安城走動的荀子帶著齊安走到了城中,並且直接向玉流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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