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蓧嘉看向齊安,他則又是一臉的鎮定,仿佛剛剛的事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但他越是這樣一本正經,越和平時的他顯得有些違和。


    見著兩人安然無恙的從地上爬起,馬克忠臉上無奈與陰沉一並顯現出來,看向手中那個綠色小瓶,他緩緩閉上眼睛再次陷入沉思。


    見馬克忠有了異動,範功進則是笑著道:“馬將軍,你再猶豫你的妻兒……可就……”。


    他的笑容還算溫和,但總透漏著幾分陰險,仿佛綿裏藏針那樣,剝開外麵的棉花,裏麵都是紮人出血的鋼針!


    事實上,他這句話的效果是一針見血的!這句話真正壓斷了馬克忠最後一根掙紮猶豫的稻草,他不再猶豫將那瓶綠色小瓶裏的東西仰頭灌了下去。


    “馬將軍……味道還不錯吧?這瓶靈升液可價值千兩黃金呢!”範功進繼續陰笑著說到。


    馬克忠卻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麽,甚至於五官六識的敏感度都開始下降,腦袋和身體更是像灌了鉛一樣炸裂開來,但短暫的痛苦過後,他感官的敏感度又開始恢複起來。


    他的視線中物體開始變得更為清晰,周圍的動向更是能清楚察覺到,整個人的身體也像雲霧那樣輕的沒有重量,而在身體的最深處更有巨大的氣力像是泉水一樣不斷湧現出來,仿佛永遠不會枯竭。


    他知道這是那瓶子裏的東西給他帶來的效果,而以著現在的狀態說不上活捉郡主迴去都有可能。


    可負麵影響是,他整個人皮膚呈現赤紅色,像是烙鐵烙過一樣,更有汗液不斷從他的皮膚中滲出,但在皮膚的承托下這汗珠就像血一樣。


    “妖術?”齊安注意到了馬克忠的變化,這樣的變化讓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曾聽聞在北方蠻夷之地的最深處有種讓人吃了後變得力大無比的果子,但缺點是等果子的藥效揮發完後,人的身體就會因透支過度迅速老化。


    陸蓧嘉早早注意到了範功進,這個人她一直都不喜歡,因為他就和黃士隱一樣渾身上下透著陰毒,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九年前鎮北鐵騎與大魏交戰時,前麵一萬鐵騎先行被大魏軍困在了一處丘陵當中,而援軍又遲遲不到。


    當時範功進就在這一萬鐵騎之中,而為了破除困境,他向當時的鐵騎先鋒官獻了一計。


    那便是以主軍做誘迷惑魏軍,另外派一支五百人的小隊,從一處陡峭的山壁攀爬出去,劫持來大魏邊界的一些百姓來要挾魏軍,從而解決他們的困境。


    因為兩軍交戰處離大魏邊境也不算遠,往丘陵東十裏處有一個村落,那處村落亦是此次違攻大魏軍隊的屯兵之處,一些大魏將領和兵卒的家屬就在那裏。


    結果是範功進的計策成功了,那些魏軍的將領一看自己的家屬被挾持,便紛紛丟盔卸甲向鎮北鐵騎投降。可真正讓人覺得範功進歹毒的是,他事後又向那位先鋒官進言,把投降了的魏軍和其家屬全部坑殺在了那處丘陵之中。


    因為這件事,李修罷免了他原有的官職,隻給了他一個小小的管事。


    可陸蓧嘉又哪知道,這條毒計也不是範功進想到的,而是黃士隱早早交給他的。


    “怎麽辦?”聯想到眼前馬克忠的狀態可能會和那種果子有關,齊安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了變化。


    他接管楊柳城的第二年,有蠻子來犯就吃了這種果子,對麵寥寥十來人就殺得他們丟盔卸甲,要不是魏馬夫趕來一群馬,將那些蠻子衝撞在馬蹄之下,他們那一戰隻會敗不會勝!


    出楊柳城三個月來,陸蓧嘉第一次從齊安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至少如他這樣沒心沒肺、厚臉皮的人,這種表情就不該出現在他臉上。


    但既然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就代表事情具有一定的嚴重性。


    當向齊安問明白其中的緣由,陸蓧嘉眉頭處也漸擰出一個“川”字。


    不過隨即齊安的表情又恢複到了正常,他嘴角揚起一些道:“那次有人替我趕馬解圍……那算是我的幸運了!但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


    說著,齊安的視線看向了周圍被火油彈濺射而一直燃燒著的土地,而在他的眼中也有一片火光也正在燃燒。


    夜幕像是帷幕一樣漸漸落下,這片火光在人的眼中也顯得越發耀眼,四野裏野獸的咆哮聲開始不斷響起。


    可以看得到,在離火光的不遠處,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正貪婪的盯著這裏。


    這些眼睛的主人是被這裏的血腥味吸引到這裏的,但礙於衝天而起的火光卻又遲遲不敢靠近這裏。


    齊安要表達什麽意思,陸蓧嘉一時還有些不太理解,但見他撿起地上沾有血跡箭羽,然後搭弓向遠處的野獸射了過去。


    嗷嗚——!


    一聲獨屬於狼的慘叫聲響起,緊接著大批的狼群向這片火光衝了過來。


    而在齊安的臉上,那份獨屬於他的笑容重新綻放了起來。在大漠生存數十年,他當然知道遠處那些畜生懼怕火光。


    可這些生存在大漠裏的畜生也有屬於它們的高傲,而剛才齊安射出去沾著血的那一箭算是對它們赤裸裸的挑釁!


    很快,此起彼伏的狼叫聲響起,更多的狼群向這邊聚集過來,隨著數量越來越多,火光在它們眼中逐漸變得渺小,直至徹底無視它!


    “這個小子!”範功進看見眼前這一幕,有些氣急敗壞的罵道。


    他給馬克忠那瓶藥藥效雖強,製服齊安和陸蓧嘉不是什麽問題,但與大漠中這種獨有的畜生混戰在一起,生死都會變得難料。


    到了這裏,陸蓧嘉算是明白了齊安的意思,二人沒有再語,迅速上了汗血馬馬鞭一揮,向背離狼群的地方飛疾而去!


    狼群衝過火光後,聞見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後,一雙雙眼睛變得更加貪婪,僅活著的幾個兵卒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它們用鋒利的爪子開膛破肚、分食而吃!


    “愣著幹什麽!快追啊!”眼看齊安和陸蓧嘉的身影離著越來越遠,範功進氣急敗壞的對馬克忠吼道。


    後者則是冷冷看了前者,然後一拳將離他最近一頭畜生擊飛出去。


    但很快,更多的狼向他們撲了過來,因為數量的關係,他們的貪婪在不斷曾經,同時本能的懼意也在減少!


    在藥效的增幅下,馬克忠的氣力遠超平常數倍,現在的他比野獸還要野獸,數頭狼被他提起扔到空中,在地下砸的頭破血流。


    可他自己更是負傷不少,身上數塊肉被撕咬了去。


    可比起身上的痛,他更在意他家人的安危,因此在又擊潰了一波狼群後,他徑直向齊安和陸蓧嘉離開的方向徑直奔跑而去。


    現在的他體能遠遠超過平常,兩條腿奔跑起來竟然比狼群還快,所過之處帶起一片風沙,而一群狼就追趕在他的身後。


    這幅畫麵隱隱透著一鍾詭異。


    齊安和陸蓧嘉駕馬數息時間後,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借著星光,他們看到了方才的畫麵。


    “哪裏走!”馬克忠低沉嘶吼一聲,如一頭矯健的猿類跳到他們麵前,然後兩顆拳頭像是巨石一樣重重砸在馬匹身上。


    馬受到重擊嘶叫幾聲後,重重摔在地上當場沒了氣息。


    齊安顧不得人仰馬翻,栽在地上裏吃了一嘴的沙子,趕緊從地上爬起抽出腰間的刀就對上了這個渾身是血的人。


    眼前的情況是他沒有預料到的,按照他的估計馬克忠要追上他們,怎麽也得要從狼群裏殺出來!而那時他們早就已經逃之夭夭!


    可現在馬克忠卻帶著一群狼追上他們,這算是最壞的情況。


    但奇怪的是,這一次陸蓧嘉露出的神情卻要比之情鎮定許多,她看向齊安淡淡道:“你還有什麽主意嗎?越是那種不要臉的越好。”。


    一路走過來,雖然一開始少年的一些做法是不按常理了些,但往往卻都是有它的道理,無論是他出城帶那麽多東西,又或是之後遇到馬克忠後的一係列做法,每一次都保下了他們的性命。


    當然,說他做事不按常理還是往好聽裏說,因為無論是他引狼群或是撒金子迷惑人,都稍稍有那麽些勝之不武……不要臉!


    聽到他這麽問,齊安有些囊中羞澀的道:“沒有了……我倒是想想出來,但可惜不要臉也想不出來了!”。


    聽到這話,陸蓧嘉則是陷入了沉思,思索起了什麽事情,並且俯身在地上摸索了起來。


    少女的想法總是多少和正常人不太一樣,齊安的一時也有些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但馬克忠已經抵至他們身前,也就在這個時候,少女才悠悠開口道:“你把馬克忠引到往東三百步處,記住隻可敗不許勝,但再往東一百步處就不要過去了,剩下的交給我來做!”。


    對於她的話齊安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不待他想明白,少女就已經東身往東邊跑去。


    隻是這幅場景,齊安怎麽都覺得像是少女拋棄了他,然後獨自一人逃之夭夭,可以著少女的脾性這樣的事情又像不是她能做的出來的。


    也似乎,像這種逃跑的無恥之事,隻有他齊安做的出來。


    但緊接著從已經走遠少女的嘴裏輕飄飄飄出一句:“無恥跟你學的。”。


    偏偏她又說的一本正經。


    到了這裏,齊安算是確定這少女可能真沒想出什麽好辦法,是真打算把他賣了!


    而先前少女在他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好印象,在此刻蕩然無存,他罵罵咧咧一陣後卻還是如她所說那樣去做了。


    畢竟他答應了李修,要安全送她去永安。


    咬著牙,齊安提刀向馬克忠砍了過去,沒有料想中的濺起一片殷紅,對方僅僅隻用兩根手指就夾住了齊安砍來的刀刃。


    且饒是以齊安的力道,這把刀也不能在馬克忠的指尖移動半分。


    可在這個時候,少年的臉上卻漸漸露出一抹笑容,這種笑就像奸計得逞了的那種。


    緊接著,從他的另外一隻手中多出了一支箭頭狠狠紮在馬克忠的胸膛上,這是他抽刀向馬克忠劈來,就偷偷藏在另外一隻手中的。


    雖然有了前兩次的教訓馬克忠對著齊安一直都有著防備,可真正再次和他交上手,他還是陰溝裏翻了船。


    不過對於齊安的做法,馬克忠倒並不生氣,因為戰場上從來都是瞬息萬變,也隻有如齊安這樣,才能在一次次的搏殺中活下來。但可惜,這支箭頭隻有一寸多長,並不能對他遭成多大的傷害。


    他一手拔出箭頭後,另外一隻手按在齊安胸膛上將他重重按在了土地之中。


    就像是一把重錘砸在了胸膛上,齊安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是一震,且就和他一開始猜的那樣,他的確不是馬克忠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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