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樣一匹胭脂烈馬,台下很多男囚心頭都蠢蠢欲動,盡管明知很危險,但常年被關在這陰冷的地牢裏,早已積攢了滿肚子邪火的他們仍是忍不住躍躍欲試。


    不過隔了數息,一個身材魁梧,長得五大三粗的囚犯便登上台來。


    在服過藥後,魁梧大漢撕掉身上的外衣,露出黝黑發亮的肌膚,眼神中充滿是男人都懂得貪婪。


    他從兵器架中抽出一把刀,一個轉身的功夫就惡虎撲食般飛撲向婦人,毫無禮數可言。


    漢子依仗著身體優勢一刀直劈婦人麵門。


    婦人眉間閃過一絲狠辣,她已預料到一旦登台,可能會引來很多莽夫癡漢的圍攻。


    她必須殺一敬百,若不然或許熬不到一炷香燃完,她的體力就會耗盡。


    因此,麵對這來勢迅猛的一刀,她並未閃避,嬌小身體內猛然發出一陣五境修行者獨特的氣機震鳴,猶如海潮翻湧般。


    婦人像一隻靈巧的狸貓般往前一竄,斜著欺向漢子側方,


    無鋒鐵劍本來很重,但在她振臂抖腕刺出的瞬間,卻仿佛化成了一根柔彈的藤條,在空中抖出一片虛實難辨的劍影,直刺向漢子肋下。


    劍勢剛成,青色劍氣便從劍身上砰然爆發,就像是數條隱藏在藤條下的青蛇驟然竄起。


    空氣中傳來一陣電弧劈啪聲。


    婦人隻刺出一劍,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數十劍。


    魁梧漢子看似莽撞,招式破綻百出,但也不白給,在看到細皮嫩肉的婦人朝他衝來時,刀勢就已生變。


    樸刀改劈為削,斜斬向刺來的鐵劍。


    刀身上砰然炸出一團土黃色罡氣,似一道翻卷下落的濁浪,砸向疾電般刺來的劍氣。


    轟的一聲巨響!


    石台中央驟然出現一片翠綠光幕。


    一條條青色劍氣在濁黃的刀浪中穿行,就像是一片橫向生長的翡翠珊瑚。


    在兩股強勁罡氣相撞衝擊下,無數塵土和石屑從地麵青石縫隙裏震出,整個石台上頓時煙塵彌漫。


    台下等著看熱鬧眾人見勢都紛紛色變,麵露驚駭。


    甚至就連站在牆頭觀望的徐振業、範焱也都眉頭輕皺,略感意外。


    夜酩在看到婦人使出那招“青蛇纏藤”時,心頭暗讚這一式已頗得青城纏劍神髓,再看那漢子以孤山濁浪刀中的一式“倒卷鯨波”相對,更覺得有點意思。


    但兩式都藏有半手尚未使全,所以還很難判斷這一男一女孰高孰低。


    果然,就在少年閃念之際,那漢子刀勢又已生變。


    倒卷鯨波後浪翻!


    隻看他將罡氣四溢的短刀就勢下壓,似要將那些剛被婦人劍氣攪散的勁氣盡數砸入地下,卻在刀罡將地麵青石震碎的瞬間將刀鋒挑起,撩指向婦人腰腹。


    一片濁黃色氣浪如臂指使般從將要散去的翠綠光幕下方卷向婦人。


    這一招用的極巧,一氣嗬成,卻也極為陰毒,防不勝防。


    婦人眼光被光幕所惑,腳下騰挪稍慢,外褲立時被翻滾的刀罡卷割成了碎布條,幾乎要遮不住大腿根。


    台下很多人眼見婦人露出兩條白花花的大腿,都瞬間血脈噴張,瞪圓眼睛。


    然而,就在連牆上的範焱都微愕的瞬間,婦人趁著騰空掠起的時機,在對麵漢子目光還盯著她的大腿時,猛然飛擲出無鋒鐵劍。


    這一劍正從漢子微微咧開的嘴中刺入,瞬間釘穿他的頭顱。


    漢子撲通跪在地上,臉上那得見春光的驚喜神情漸漸轉化成驚駭,嘴裏不斷湧出鮮血,還未死絕。


    婦人卻麵色冰冷,並無任何嬌羞,在當空飄落時,已將鐵劍馭迴,雪白的雙足沾地,一劍橫拍而去,正落在漢子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


    紅的白的一股腦潑灑向台下張望的眾人。


    魁梧漢子的無頭屍身栽倒在地。


    一些被血汙腦漿洗頭澆臉的囚犯們嚇得連滾帶爬後退,場間在一陣驚唿過後變得鴉雀無聲。


    “我靠,好辣的小娘們,老徐,哪抓來的啊?”


    範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撓撓有些冒涼風的後脖根。


    徐振業麵色不改,手撫五綹須髯:“昨天吊喪處從北城挖出來的暗樁,這女人是王記綢緞莊掌櫃王詠幾年前娶得小妾,剛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沒想到啊,竟然也是個狠角兒”


    範焱一手扶著垛口,一手輕輕敲著太陽穴,皺眉苦思道:“讓我想一下,她之前用的那招應該是青城纏劍中的一式無疑,但最後那手馭劍術……”


    “醉花雙調,梅香暗渡”


    一直冷冰冰的幻竹忽然開口,又掃了夜酩一眼。


    範焱聞聽一驚,連道:“對對對,就是醉花陰,聚氣成絲,以絲馭劍,氣宗的手段”


    徐振業眼眸微亮,又看向台上:“這麽說她可能是蓬壺閣的殺手?”


    範焱微微點頭:“花穀柳崖,鳳台龍閣,她也可能是風雲台的人”


    徐振業深以為然,沉吟片刻,從懷裏掏出一個金錠按到範焱手裏,又朝他和幻竹拱手:“多謝範貸主,幻竹姑娘,徐某有些要事,先行告辭”


    範焱笑眯眯還禮,幻竹無動於衷。


    夜酩後背冷汗涔涔,臉色有些僵硬。


    見徐振業腳步匆匆走下馬道,他暗咬舌尖,決定趁著範焱在,做個嚐試。


    夜酩將眼光投向幻竹的胸脯,心裏想著這啞巴少女發育的不錯。


    幻竹毫無反應。


    他又撓撓臉頰,臉色微紅,在心裏嘀咕道:“不知手感怎樣?”


    幻竹忽轉頭看向他,眉頭微凝。


    夜酩故作驚慌,朝範焱身邊挪了半步,卻忽感到肩頭一沉,被範焱就勢摟住脖子,隻看他笑殷殷道:“小兄弟,有些見識啊,剛剛沒看出來,我叫範焱,你叫什麽?”


    “夜酩”


    “噢,小夜兄弟,你是哪行的啊?”


    “沒入行”


    “那就是客居嘍?”


    夜酩微微點頭。


    範焱彎下腰,笑道:“剛剛你還看出來什麽,給我講講聽聽”


    幻竹忽然插話道:“不知手感怎樣”


    範焱一怔,抬頭看向幻竹,似猛然想通什麽,目光冷冽,轉看向夜酩。


    夜酩嘴角微抽,身體向後微傾。


    範焱忽然嘿嘿一笑:“原來是同好,失敬,失敬”


    夜酩臉色微僵,又看向幻竹,隻看她不怒反笑,嘴角微微上挑。


    少年不明就裏,忽有種掉到坑裏的感覺。


    ……


    片刻,南城一處裏外數進的宅院裏。


    徐振業腳步略急的走入一間布置富麗奢華的書房。


    房內熏香繚繞,在一扇漆木雕花的翡翠屏風後有張檀木書桌,其後也端坐著一個徐振業。


    隻是這個“老徐”臉色很難看,左眼眶有塊拳頭大小的淤青,此時正對著珍珠鏡往臉上塗藥。


    “爹,有線索”


    進屋的徐振業身影忽然霧化重凝,變成了一個青衣小廝的模樣。


    “紅奴兒果然和王家有關係,王詠昨晚死了,隻有王老太爺和王詠那個小妾被送到塔牢,而且我還打探到一個消息”


    徐振業放下手裏的棉布,聽到這個消息臉色愈發陰鬱。


    “那柳氏很可能是風雲樓的殺手,今天我親眼看她馭劍斬殺了一名五境囚犯”


    徐振業眉頭一皺,牽動臉色的拳傷,疼得一咧嘴。


    “仔細說說”


    藏金烏從書桌上拿起個白瓷茶杯,灌了口茶,將剛剛城頭所見事無巨細的一件件講出。


    徐振業聽完後,手捋須髯沉思片刻:“柳氏應該出身蓬壺閣”


    藏金烏疑道:“可那裏不是向來隻收養男的嗎?”


    徐振業淡笑道:“別忘了咱們這兒是什麽地方,若非受人脅迫或者極大利益驅使,以他們的實力,敢往太平城裏送人嗎?”


    藏金烏恍然:“虛虛實實,恐怕就算我們能撬開那娘們的嘴,她也會死不承認啊”


    徐振業閉目沉吟片刻:“你剛剛說是那幻竹看出了柳氏的劍路”


    藏金烏點頭。


    徐振業略顯迷惑,微皺眉頭:“不應該,幻竹又不是劍賊範焱,不該有這般見識”


    藏金烏疑道:“難道是他?”


    徐振業手捋須然,尋思片刻道:“江湖三不沾,老人、女人和小孩,你說的那個小孩叫什麽?”


    “夜酩,之前他還跟一氣觀的馮鐵爐來我這裏打聽過事功消息”


    “是不是看著隻有八九歲,但神態又有點怪異”


    “對,看著像個小大人”


    徐振業目光有些虛無縹緲,沉吟片刻道:“你先去把柳氏的賬底送到千機處,讓他們盡快解算命跡,另外要切記一件事,若日後再碰到那夜酩,絕不能將他當孩子看”


    藏金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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