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可以進來嗎?”


    書房門被敲響,一道溫潤的陌生聲音傳來。


    林獻身體繃緊,眼神慌亂地要站起來。


    “獻獻,坐好,不要亂動。”伯爵箍住他的腰,拍了拍他的手,然後道:“進來吧。”


    伴隨著輕輕一聲“哢”響,赫爾斯進門了,他一眼就看到了斯貝瑞特伯爵懷裏坐著的人,似乎因為陌生人的到來而害羞,正輕顫著趴在伯爵的肩頭。


    赫爾斯一眼就認出了他是林獻,或者說,赫爾斯本就是故意挑選這個時間過來的。


    他掃了一眼寬大的書桌,在正中間倒扣的書籍封頁麵停留了一瞬,然後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注意到伯爵隱約不耐的眼神,調侃道:“這位就是我未來的嬸嬸嗎?”


    感到懷中的人略微一頓,伯爵輕笑著點頭道:“嗯,婚禮過段時間就會舉行。”


    看在赫爾斯這麽會說話的份上,伯爵心情愉悅地賞他一個麵子,咽下了那句“不熟、別叫我叔”。


    赫爾斯已經看到自己想要觀察的東西了,便十分識趣告辭:“叔叔,既然你還有事要忙,我就先離開了,關於凱爾特山脈內礦產的開發我下次再來商談,今天先不打擾了。”


    說完,赫爾斯微微躬身行禮,轉身離開書房。


    老管家亨利等在不遠處,赫爾斯出來後,溫和的麵容變得淡漠陰鬱起來,亨利瞥見後打了個寒顫。


    赫爾斯瞄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繼續下樓,聽到不遠處漸近的腳步聲後,他才重新掛上萬年不變的笑容,對迎麵走來的女仆溫柔地打招唿問好,女仆受寵若驚地紅了臉,訥訥地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等赫爾斯的背影消失後,她才心神恍惚地想著,赫爾斯子爵大人真好啊……


    和傳聞中的一樣溫柔陽光,好像太陽神阿波羅一般,明媚耀眼,又包容善良……


    *


    書房裏,林獻過了害羞的那一陣時間後,認命坐在伯爵懷裏聽他念書。


    他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對伯爵有出乎意料的好感,明明今天早上才認識,伯爵還一見麵就動手動腳,可他就是無法拒絕,甚至心生歡喜。


    有人說,一見鍾情約等於日久生情,因為第一眼就心生歡喜,仿佛已經認識了許久,一瞬間就計劃好了未來,隻等待互通心意的現在。


    林獻就有種和伯爵老夫老妻的錯覺,他捂著嘭嘭直跳的心髒,努力不去注意滑過自己肌膚的略有粗糲的滾燙指尖。


    他安慰自己不是道德底線過低,也不是節操碎了一地,而是伯爵和他同樣是東方人的麵孔。


    以及,伯爵的臉太蠱了,他有些上頭,他可能是醉臉吧……


    書名叫《佩德羅》,講述的是惡龍、公主與勇士的故事,但這隻是主線。


    主線之外的支線劇情寫的一點也不落俗套,很吸引人,並且,這本書的主角佩德羅不是勇士,也不是公主,而是惡龍,林獻從一開始的坐如針氈到後麵聽得津津有味。


    畢竟隻是一本童話書,就算加再多劇情也免不了很快迎來結局。


    “我喜歡這條龍……作者寫得很有趣。”林獻聽完故事後不禁感歎道。


    書裏的惡龍其實並不算惡龍,它隻是長相猙獰嚇人,但內心其實很溫柔,卻因為和公主語言不通、種族習性不同鬧了許多誤會。


    它喜歡每天早起看朝陽從海平麵升起的璀璨光芒,特意向公主分享,結果公主被海風吹得感冒發燒,暈乎乎地什麽也欣賞不了。


    它喜歡吃森林裏一種呦呦獸的肉,特意和公主分享,結果生肉的血腥氣讓公主幹嘔不止。


    林間的清泉水喝了拉肚子,最甜的野果也不如宴會上隨便一塊糕點宣軟。


    所以勇士利用智慧設下陷阱困住惡龍後,公主歡天喜地地離開了惡龍的洞穴,沒有一絲不舍。


    在故事最後,惡龍交了一個朋友,在分享食物時中了劇毒眩暈昏迷不醒,勇士無法殺死惡龍,卻砍下了惡龍的雙角帶迴王國,得到了眾人的讚揚。


    無人知道,惡龍昏迷時的心情。


    隻知道洞窟所在的山頭,再也沒有風和日麗的天氣,從那之後一直下雪。


    “是嗎?獻獻喜歡佩德羅?”伯爵問道。


    “對啊,可惜佩德羅結局不太好,這可真不像是童話,沒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林獻不喜歡這本書的結局,和千篇一律的勇士打敗惡龍救出公主沒什麽區別。


    而這本書主角可是惡龍,在最後被配角打敗,搶走了女主角,自己被下毒沉睡,完全稱得上是一個悲劇了。


    “那獻獻覺得結局怎麽改更好?”伯爵的下巴輕放在林獻頭頂,微微地蹭著柔軟的發絲。


    “嗯……要改的話就從一開始改,不要搶這個公主,它一個人獨美。”


    “如果感到孤獨,非要搶人的話,也一定要搶一個喜歡它、起碼不怕它的人才行!這人要聰明一點,看日出記得穿暖一點,生肉自己會烤熟,會煮沸泉水……當然了,佩德羅學習一下怎麽和人類相處就更好了。”


    “好,都聽獻獻的。”


    *


    而在城堡的角落裏,兩道身影蜷縮在不被人注意的花叢,秘密地交談著。


    “你確定他看到那一幕了?”


    “我確定,他今天還慌慌張張地問我了。”


    “那他今天為什麽要和……在一起,不怕嗎……”


    “要是你的話,敢拒絕他的命令嗎?”


    “不敢不敢。”


    “那不就得了?也可能是沒有聯想到一塊去,這幾天再找個時間進行下一步……”


    “好,我也會加把勁的,事成之後別忘了說好的報酬!”


    “放心,計劃成功了的話,我們兩個都是大功臣,不會被虧待的!”


    天空烏雲密布,雲中隱約悶響,預示著雷雨的即將到來。


    昔日陽光下亮堂堂的城堡如今在黑沉沉的天氣下變得陰森壓抑。


    黑暗的角落處,陰謀的影子醞釀著,潛伏著,伺機而動,隱藏著的爪牙早就已經伸出,卻不知勾住了誰的要害,要扯開誰的傷疤,又是為了填飽誰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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