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晚,11:51。


    這個時間,市內的路上車輛很少,沈鶴一路上又恰好沒有遇到紅燈,一路通行,很快就要到家了。


    突然,轉角處一輛末班公交車衝了出來。


    沈鶴立馬踩刹車,小汽車速度卻絲毫沒有下降。


    刹車居然壞了!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裏閃過秦修在地下車庫神情恍惚的臉。


    沈鶴急轉方向盤,但已經晚了。


    距離太近,他沒能錯開,兩車相撞,沈鶴的車被撞到了路邊的花壇上。


    被震碎的玻璃碎片劃破了沈鶴的臉,劃開了他的喉嚨,頭被撞向了側門,安全氣囊彈了出來,沈鶴被彈的頭暈眼花。


    公交車頭的一角撞進了沈鶴左邊的門上,把門撞的變形。


    他的腿好像斷了,扭得不成樣子。


    沈鶴眼角的餘光看到公交車司機也不省人事。


    血從沈鶴的臉上,頭上,脖子上的傷口處,汩汩流出。


    很快染透了衣服,在白襯衫上開出一朵血之花。


    他聽到有車停了下來,腳步聲漸近,又錯亂著腳步跑遠,“嘭”的一聲車門打開又關緊,停下的汽車再次啟動遠離。


    萬籟俱寂。


    這時,手機專屬鈴聲響了起來。


    ——是林獻。


    沈鶴用盡全身力氣,打開了免提。


    從喉嚨中擠出一聲,


    “喂——”


    *


    林獻帶著哭腔的話從手機裏傳來:


    “沈哥,我嗚嗚嗚,沈哥,生日快樂!”


    “我舍不得你!”


    “我要死了,我好害怕!”


    “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我好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林獻一股腦兒地把心裏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他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明明是個穿越者來著,好不容易想要接受這個世界,為什麽不給他時間去珍惜喜愛的人呢?


    沈鶴聽到林獻表白時,心髒就停了。


    是真的停了。


    不是什麽誇張的修辭,用來表達收到表白的激動心情。


    而是生理意義上的,失血過多,大腦缺氧,心髒停跳。


    有人說腦袋掉下來後,還能有接下來幾秒的記憶傳入腦中。


    所以他聽完了林獻後來的所有話語。


    “我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啊——有鬼在抓我的腳——”


    “沈鶴!我喜歡你!”


    殘存的意識遲鈍地運轉。


    他急切,他擔憂。


    可是嘴巴卻發不出什麽聲音。


    他想,確實,如果死了,他就再也見不到林獻了——


    沈鶴死了。


    下一刻,他又睜開了眼。


    那雙沉靜又溫柔的雙眼,一瞬間變得血紅,又褪成濃鬱的黑。


    全身上下所有的傷痕迅速愈合。


    扭曲的腿骨被無形的力量掰正。


    沈鶴拿起手機。


    手機瞬間變得信號不穩。


    他收斂身上的氣息,對著手機那頭的林獻說道:


    “等我。”


    *


    “等我。”


    林獻聽到手機裏沈鶴的聲音先是激動,然後又擔心沈鶴趕迴來遇到危險。


    可是通話被掛斷了。


    剛才臥室的門被砸的越發震天響,這稱得上擾民的動靜除了自己好像沒人聽得到。


    就在林獻想再打一通電話的時候,他身上的被子被鬼往下拽。


    那鬼力氣大得驚人,林獻用盡全身力氣才能保住被子。


    小女孩的聲音隔著被子傳來:“哥哥,出來陪我玩啊。”


    咵嚓——


    臥室門被砸開又被甩迴去,發出“彭——”的震響。


    一隻大手一把攥住了林獻的腳踝,把他從床上往下拖。


    林獻死死抓住床單,與他對抗。


    “媽的,臭娘們,你能藏到哪裏去!”


    一個陌生的粗厚的男聲大罵。


    “快跑!貝貝!快跑!啊——”


    女人的尖叫聲又響了起來。


    “媽媽!不要打媽媽!你是壞人!(⊙o⊙)哇啊啊啊——”


    小孩子的哭喊聲震得林獻耳朵疼。


    忽然,一瞬間,所有聲音消失不見,周遭變得寂靜無聲。


    被子迴到了自己身上,腳踝上的大手也沒了。


    林獻立刻縮迴腿。


    聽到臥室門被輕輕推開。


    “獻獻。”


    一道熟悉的嗓音輕聲道:


    “別怕,我迴來了。”


    林獻一下子掀開了被子。


    他想。


    就算是有鬼假裝沈鶴來騙他,他也認了。


    反正肯定是一騙一個準。


    林獻從床上跳了起來,飛奔到沈鶴麵前,撲進他的懷裏。


    “沈哥……”


    他顫聲問:“真的是你嗎?”


    沈鶴迴抱他,低聲溫柔道:“是我,我迴來了。”


    林獻張嘴,明明剛才打電話時有許多話想說的,此刻麵對麵,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趴在沈鶴的懷裏,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然後他有些害羞地問道:“沈哥,我,我剛才在電話裏說的,你都聽見了?”


    沈鶴“嗯”了一聲。


    林獻把頭埋進沈鶴的懷裏,繼續問道:“那你答不答應,和我談戀愛。”


    等了一會兒,林獻都沒等到迴答。


    他猛地從沈鶴懷裏退出來,想抬頭,又害怕看到沈鶴臉上的表情。


    隻低著頭,緊攥著拳頭,深深吸氣,維持著力氣,不安地說道:


    “沈哥,你要是討厭我,覺得惡心,就拒絕我好了。”


    “我,我不會纏著你的,反正我也不想在這個房子裏住了,我……”


    淚水滑了下來,林獻心裏好難受。


    他想質問,你之前對我那麽好幹什麽?!


    現在把我掰彎了,又不打算負責了!


    可他知道,這些想法都是無理取鬧。


    他懊惱又無助。


    好像一隻在狂風中被吹來吹去的風箏,唯一扯著自己的人好像要鬆開手裏的線了——


    “我沒有討厭你,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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