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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岷老好。”


    許蘇見藏書閣有幾位弟子進出,大多都是玄門和黃門的,她走到岷川旁邊,行禮,


    岷川多看了她兩眼,眼神裏略帶欣慰,收攏了袖子對她點點頭,隻道了句:“進去吧。”


    許蘇抬腳進去,


    “地門的小雜役也來藏書閣?”


    她頓住腳,轉身便見一額間生有黃色印記的嬌俏女子手裏握著卷書緩緩走下木梯,語氣裏夾雜著絲絲輕蔑,


    有些東西,習慣的才是最可怕的,乾元派三門對地門弟子向來帶著偏見。


    許蘇目光迎上她:“同是弟子,為何地門的就不能來藏書閣?”


    “嗬,”女子落下一字,見許蘇神色自若不卑不亢倒是有些驚奇,“地門的都是些雜役,你識字嗎?”


    許蘇聽她這樣一問便是火大,隻是還沒開口又被一從上麵下來的女子打斷,她笑著來攬先前這女子的手:“薑櫻,快走了,還要準備上晚課呢。”


    “等一下,”薑櫻看著許蘇,“你叫什麽名字?”


    許蘇皺著眉頭,問名字幹什麽?這是要知根知底的來尋仇了?或許隻是對一個竟然會反抗她的小雜役感興趣?


    “問你話呢!還不快迴答!”薑櫻旁邊的女子滿目厭惡,一邊揮著書扇風一邊撥弄著臉旁散亂的頭發,


    許蘇快被氣笑了,開口便是猖狂之語,反正這倆人也不打算放過自己,


    “你問我就要告訴你?我叫你去死你去嗎?”


    “你!大膽!竟敢出言不遜!”


    “劉葉,”薑櫻阻止了旁邊劉葉的怒火,深深地看了許蘇一眼,“地門的果然是粗俗的下賤東西,我們不理會便是,走。”


    直到兩人走遠許蘇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她徑直入了一層,四處瀏覽心法靈門之道,最終找了本最基礎的書。


    行至岷川麵前時,她恭敬的寫下自己的名字,正準備離開便被攔下,


    岷川一展袖化出板凳:“先坐下。”


    許蘇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先是看了看岷川又看了看板凳,這……這要幹什麽?


    難不成……岷老發現她把那本書給……


    “那個,岷老,我那本……”


    岷川見她如此,臉上帶了些笑:“坐下,又不是刑罰,這麽緊張作甚?”


    她立刻坐下,雙手乖乖的放到膝蓋上,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你對如今的乾元派是怎麽看的?”


    岷川一句話就把她問住了,看他神色又不像是審問,這般放鬆反倒是要跟她聊天似的,


    她突然覺得有點口幹,舔了舔嘴:“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啊?”


    岷川揚了揚眉,哈哈大笑:“那你是想跟我說真話還是假話啊?”


    許蘇反被他將軍,也沒了多少心思:“自然是真話了,我一個小雜役怎敢欺瞞您啊。”


    岷川臉色真誠,笑眯眯:“你這小女娃,一口一個小雜役,可這舉止言談卻沒有半分雜役的自覺啊。”


    許蘇愣住,這,什麽看出她是女身的?


    片刻後她訕訕一笑:“岷老,就算我是一雜役,可也不能讓人家欺負得抬不起頭來吧,俗話說得好,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您說是不是?”


    岷川沒好氣,“暫且撇開這些不談,我們迴到先前那個問題。”


    許蘇嘿嘿笑了兩聲,左右掃了一圈沒人,她緩緩開口:“實話說了吧,乾元派的體製太不合理了,派裏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會受到傷害,別說修仙了,能保住命都是不易。”


    “你是說地門與其他三門的附屬關係吧?”


    許蘇深吸一口氣,挑挑眉:“地門隻是一個顯性因素,其他三門也好不到哪去,這種體製不僅會增長上三門的嬌奢之氣,更使地門的眾弟子深受其害,最重要的就是,這種犧牲地門弟子來成就其他弟子的做法,最終會造成兩極分化,修仙者修心為上,就算到了大乘之境,若是心不正也是禍害,一個禍害尚可鏟除,若一派皆如此,那乾元派遲早會被他派蠶食淘汰。”


    她就差把人人生而平等給說出來了,其實說了這麽多高大上的話,意思再明顯不過,


    “你在為地門弟子鳴不平?你想憑你一己之力喚醒整個乾元派的弟子?”


    許蘇身軀一震,一時難辨岷川語氣喜怒,她縮縮頭:“您比我更清楚吧,乾元派的根基有多重要,修仙一途,本就是艱難險阻欲與天爭,在這個過程中,心誌和天賦齊頭並進才有得勝的可能。”


    “好一個艱難險阻欲與天爭啊,”岷川頗有感歎,頓了兩秒後爽朗大笑,拍了拍許蘇的肩膀,“不錯,你這一番話我很滿意。”


    許蘇眼神一亮:“滿意?那……有獎勵嗎?”


    她積極地伸出了略微黝黑的小手,


    岷川聽到她這話一愣,佯裝不耐煩揮揮手:“我這窮酸老頭子能有什麽獎勵給你,走走走。”


    許蘇癟嘴,慢慢把手縮迴去,好吧。


    誰知道她剛轉身沒走多遠,後麵又傳來岷川含著笑意的話——


    “隻要你常常來藏書閣陪我聊聊天,獎勵總會有的。”


    許蘇微笑迴應:“好的,岷老。”


    我信你個鬼。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岷老就是閑的太無聊了,就缺個陪他聊天的人。


    ——


    天色已然接近昏暗,


    許蘇才反應過來她在藏書閣裏待的時間有些長了,迴到住處的時候見到某個人卻愣住了,


    “……小午哥,你怎麽在這兒?”


    周小午拘謹的坐在桌邊,臉色比之前蒼白了不少,仰頭看著她,滿臉受傷,


    許蘇:“……”


    這什麽表情,怎麽弄得她像個負心漢似的。


    “小午哥啊,”許蘇見他直直地盯著她也不說話,試探道,“你來找我有什麽要緊的事嗎?這,我明明記得我鎖門了啊,你是怎,怎麽進來的?”


    周小午還是不說話,卻手指顫抖的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


    許蘇心想真是見了鬼了,鑰匙都給了,你倆幹脆住一塊兒不得了!


    內心咆哮照常,改裝還是得裝,她和善一笑,拍了拍腦袋,作恍然大悟狀:“你看我,都給忘了,這鑰匙是我給你的。”


    還得想辦法弄迴來,要不然就換鎖。


    她想著,又開口:“小午哥,你是不是餓了,還是……吃過了?”


    周小午眼眶微紅,看起來甚是可憐,緩慢地拉開破爛袖子,上麵新增的血紅鞭痕看起來觸目驚心,接著他便沙啞開口,帶著隱約哭腔:“蘇蘇,你以前都會給我上藥的。”


    許蘇看著那些傷口驚了下,她剛受了鞭打,所以對這些傷口很是熟悉,定了定心神她開口:“你這傷到底是誰打的?你一個大男人就不能反抗嗎?”


    周小午沉默一瞬,


    許蘇又歎了口氣:“我好像也沒有資格說你,我這都自身難保了,咱倆還真是難兄難弟啊。”


    她拎起茶壺給他倒了杯水,


    周小午的淚水無言地落了下來,很快,抽搭抽搭的聲音隱約傳到她耳朵裏,


    許蘇掂著茶壺的手開始抖,有些不相信地抬眼,結果就看見周小午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


    這大兄弟到底是受了多少苦難啊。


    她上手也不是,不上手也不是的掙紮了半天,最後才問了句為什麽哭,


    周小午抱著頭,語氣已接近咆哮:“今日你為何不去長風絳林?你……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許蘇皺著眉頭,沒聽明白,下意識開口問:“什麽長風絳林……”話還沒說完她猛然想起來,岷老對她說過的和周小午的三日約定……不知道被她忘到後腦勺幾百裏地去了,


    看著周小午備受打擊的樣子,許蘇張了張嘴硬是沒說出話來,


    她能怎麽說?


    說原來的許蘇已經死了?


    說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愛慕,誰愛慕誰,這些事兒跟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這位小午哥在她這裏可是位祖宗,直接關係到她身份會不會暴露的關鍵人物,真是頭疼啊。


    “那個,對不住啊,我給忘了,要不我們改天再約個時間?明天,明天怎麽樣?”許蘇興致勃勃的提起,


    周小午刷的站起來,把她給嚇得後退了步,


    “你要幹什麽?”


    “蘇蘇,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忘了,我們現在就去長風絳林,好不好?你說好不好?”周小午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今天情緒有些不對,上午的時候沒等到許蘇,迴去之後情緒失落,又被似錦鞭打了一頓,許蘇這些日子又對他冷冷淡淡,一想到她可能是不喜歡他了,他整個人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變得暴躁偏執了起來,


    許蘇眨著眼,感覺手腕上的力度在迅速加重,她一把從他手裏把手腕抽了出來,實在忍不住了:“不是,我這幅樣子,你怎麽看上我的啊?”


    她又不是長得跟天仙似的,好,就算是王八看綠豆對眼了吧,乾元派門規擺在那兒,她是嫌命長了會頂風作案?!


    周小午已經聽不進去了,眼底裏有淡淡的血絲,執拗道:“你必須跟我去長風絳林,說不定到那裏你就會把所有事情想起來的。”


    “我……怎麽可能,”許蘇搖搖頭,看著他,決定跟他說明白,“實話和你說了吧,”


    “我和你,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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