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扇黑門裏麵,最邊上一扇門是虛掩著的,我透過白布能看到裏頭有閃爍的亮光,應該是有人在裏麵等我們。


    “應該就是這裏,你進去取吧,我等你。”老張慫恿我下車。


    “這是飯店?”我理所當然的認為外賣就改在飯店拿。


    老張一努嘴,說:“磨蹭什麽呢,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進去可以,你可別走啊。”我還是不放心,萬一老張一擰油門丟我一個人在這個陰森的地方,那可真的是搞笑了。


    我想了想還是順手拔了他的車鑰匙,這才去推門。


    “吱~~扭!”


    我剛把門推開條縫,就發出毛骨悚然的異響,嚇得我差點倒退一步。


    我明顯聽到老張扭油門的聲音,迴頭罵道:“你踏馬的,幸虧防著你,不然你這就溜了啊,咱的哥們義氣呢?”


    老張見並無什麽異樣,訕笑道:“嘿嘿,見笑了,我這種叫做‘應激反應’,不受大腦控製的。”


    對,人在精神特別緊張的時候,的確容易做出應激反應,落荒而逃是潛意識想保命逃離危險,也怪不得他,隻是老張看起來人高馬大,其實還真的很膽小而已。


    “義字心頭記啊!”


    我罵了一句再次推開門,心中早就對那一聲“執拗”的怪響有了防備,一下把門推開了一尺來寬。


    我剛一抬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慘白的臉,臉上表情呆滯毫無生氣,眼鼻塗著濃墨,紅唇如血!


    “媽呀!”我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這家店的店主什麽毛病,弄個紙人擺在門口幹什麽?想嚇死人嗎?”


    老張沒料到我這麽突然的嚎起來,也跟著嗷嘮一嗓子,用腳撐船一樣,硬生生把電動車劃出去了七八米遠。


    “滾迴來,什麽德行!”我迴過神連忙叫住他。


    老張臉色煞白一臉無辜,溜迴來說道:“應激反應,你懂的……”


    我稍微緩了緩,再次去推那個門,隻感覺門剛剛推開一條縫,手中就沒了重量!那感覺,仿佛一股吸力猛的把門給吸開了。


    我差點真一屁股跌地上去,幸好一個敦厚的中年人的探出了頭。我說怎麽手裏一鬆,原來門是從裏麵被他拉開的。


    此人年紀在五旬以上,四方臉,個子不高,隻有一米六上下,打扮是一副村鎮企業家的扮相,一雙打轉的眼珠子卻透露著精明市儈,他開口問道:“幹什麽的?大晚上的一直拉門玩?”


    他瞅了一眼我的外賣服,以及等在一旁的老張和他車上的外賣框,恍然道:“哦,拿外賣的吧?等會吧。”


    轉身就要進屋,他身後透出房內好像不是開著燈,而是有火光在閃爍。


    此刻就停聽老張顫巍巍的小聲問了一聲:“馬舅?是馬舅嗎?”


    “嗯?”中年人又轉身探出頭,他眯著眼,打量著路邊的老張。大晚上的,相對於他而言,老張也在暗處,而且還帶著外賣頭盔。所以那意思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太清。


    “真是馬舅啊!好多年沒見了,你怎麽在這?是我啊,張燦。”老張麻溜的把車撐好,這下他行了,碰到娘家親戚了。


    “張燦?”那中年人思索片刻,問:“你媽媽是李荷花?”


    那個馬舅又打量了一眼老張,臉上喜笑顏開:“外甥啊!一轉眼就這麽大了呀,這得有二十來年沒見過了吧。嗨,我在這裏開店已經三年了,怎麽沒見過你!”


    我想也難怪,在這開店,一般沒事誰也不來,更不會進去光顧,難怪他倆沒見過。我輕聲問老張:“你娘家姓李,怎麽這個舅舅姓馬呢?”


    老張說:“他不是我親舅舅,是我遠房的表舅,不過小時候在老家,我們兩家住得最近。”


    我點點頭,馬舅接口道:“並且老夫也不姓馬,我姓別。”


    我當他是有口音,隻當是姓白念成了姓別。我是後來才知道,百家姓還真有姓別的。


    老張說:“不錯,我馬舅全名叫別龍馬。他是那一支家裏的二舅,我還有一個大舅叫別金島,所以從小不能叫別舅,不然分不出來。”


    “臭小子,還是這麽沒大沒小,家裏的事要在街上到處和人說嗎?你們進來吧!”


    老張笑嘻嘻的點頭。伸手想和馬舅握握。


    馬舅沒有和老張握手的意思,把手背到身後,自顧自先進了屋。


    我們跟了進去。他這家店前麵一間是門麵,除了那個突兀的紙紮人之外,貨櫃上擺滿了錢紙香燭等一些我們叫不上的喪葬習俗用品。


    馬舅直接穿堂而過,帶我們走進了第二間。


    此刻房間的中間擺著一個黃銅盆,我們說話的時間這盆子裏麵的火逐漸弱小下去,馬舅連忙過去從盆旁邊的一摞紙錢裏麵又往裏麵續了幾張。


    火光起來後,我們發現第二間沙發和茶桌都有,類似一個客廳的布局,隻是空間較為狹小,特別是牆上還掛著一些我也不知道是幡還是符還是華蓋之類的,讓空間顯得更局促。


    “馬舅,你怎麽不開燈啊?”老張不由問道。


    馬舅抬頭示意我們先坐,說:“不是老夫不開燈,可能是停電了吧。”


    我想起外麵招牌亮著燈,不由得脫口而出:“不會啊,外麵您的招牌不是亮著燈……”


    “哎呀?”馬舅就像忽然想起了什麽異樣的情況,猛的跳起來,把老張往火盆邊上一推,道:“繼續幫我燒!”


    說罷竄到前麵去了。


    “怎麽迴事?”我和老張麵麵相覷,老張猶猶豫豫的蹲下,狐疑的要不要往火堆裏續紙錢。


    今天到底怎麽了?遇到的事兒,越來越突兀而詭異。


    隻聽外麵很快滋啦一聲電流聲,接著馬舅就背著手走了迴來。


    我隻感覺這裏疑點太多了,為什麽別的生意人都關門了,他這個神秘的馬舅卻獨自在這條街上還開著門?為什麽他要在家裏燒紙錢?


    而且……這家店外麵的招牌明明還亮著,他所說的停電到底是真的嗎?


    馬舅看老張愣在那,眼看紙錢就快熄了,連忙說:“愣著幹什麽,趕緊繼續燒啊!”


    “哦,我想起來了。”老張忽然茅塞頓開,往銅盆裏放入一疊散開的紙錢,說道:“我記得馬舅你搞過電工,外麵的招牌應該是搭的路燈的線路吧?”


    “閉嘴!”馬舅臉上的神情夾雜著得意和謹慎,“燒你的紙。”說完便瞥了我一眼。


    老張頓時明白了,手裏沒停,說道:“哦,放心吧,他不是外人,是我個好哥們,許多,我叫他許老板。”


    馬舅這才衝我點點頭,我也隨著老張叫了一聲馬舅。原來這老家夥是怕電業局的看到他招牌亮著知道他偷搭電線,這麽趕出去是關電去了。


    老張問:“大半夜的您燒紙錢幹什麽呀?”


    我忽然想起我們的外賣,怎麽才碰到這個馬舅差點就把這事給忘了,也插嘴問道:“馬舅,是不是有人訂了個外賣要取?”


    馬舅嗬嗬一笑,坐在沙發上翹起了腿,說:“你們問的是一迴事。咱們甥舅真是有緣啊,多年不見,因為一個外賣又見麵了。哈哈!”


    他見我們臉上還是遲疑,努了努嘴說:“火盆裏,不就是訂單定的東西嗎?”


    我不知道他這話什麽意思,毫不遲疑,問道:“外賣單呢?”因為外賣單上,會詳細寫明外賣的品項內容。


    “老夫這裏停電,哪能打出什麽外賣單?”馬舅倒也不把我當外人,直接沒好氣的說,“何況咱這種店,哪裏會有什麽外賣收單機打單?”


    “行吧,”老張怕我被懟得尷尬,打圓場的接過話頭,問道:“那這燒這個是啥意思啊?”


    馬舅說:“哦,這個呀,要燒足九斤九兩紙錢,用紙錢的灰做成枕頭。”


    “紙錢的灰做枕頭?”這完全是我們的知識盲區。紙灰枕頭,沒聽人說用過啊?


    馬舅略顯鄙夷的說:“這你們都不知道?這是千年枕啊。是給死人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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