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是在迴來的路上,知道謝素死了的消息。


    但意外的是,程逸對此卻沒有絲毫的意外,隻是聽著電話那頭聲音緊張的手下,淡淡的迴了一句:“知道了。”


    蘇瑾自然也聽見了這個消息,沉默了一陣後,她看著程逸出聲:“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程逸倒是沒有什麽別的情緒,他看著窗外已經開始逐漸變小的雪勢,眼裏是全然的平靜,“謝素和謝行履,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共生的存在,一方死,一方絕不會再獨活下去。”


    “但這樣親密的關係,卻又夾雜了許多的不確定和猶豫。謝行履不敢確定謝素的心裏,是否有他的位置,謝素也不會想到,謝行履會為了她豁出了命去。”


    程逸淡淡的說著,他和這兩個人生活的時間最久,自然也是最看得清。


    他轉過頭看著蘇瑾,“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一個順序,一個在謝素心裏的順序。”


    蘇瑾每次在聽見程逸少時的事情,就聽的無比細致,她不說話,靜靜地聽著。


    隻聽見程逸繼續說著:“那個順序就是,謝行履,仇恨,利益,然後才是她自己。”


    當然,那個排位裏,從來就沒有過他的存在。


    他少時就羨慕謝素每每望向謝行履的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他也曾幻想過,若是自己做的足夠好,足夠讓她滿意,是不是也能將那溫柔分一點點給他。


    但是稍大了的時候,他就已經清楚的知道,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


    “謝行履死了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謝素的期限也快到了,就算她不是現在這個時間死,往後也總會找到機會,了斷自己的。”


    隻是,到底還是沒想到會這麽快罷了。


    蘇瑾也有些沉重的轉過頭,她迴想著這段時間裏,一個個從她生命裏消失的人,同時,還有那些一個個迴到她生命裏的人。


    有隨之消散的宿怨,寂靜無人時的深沉,也有重燃生命的希望與歸途。


    人生就像在不斷的洗牌,她的前半生,牌洗的一塌糊塗,如今重新翻洗,也終究迎來了該有的寧靜。


    她轉過頭,和不知道已經什麽時候就在看著她的程逸對視,兩人目光觸及,下一秒相視而笑。


    隻聽見程逸率先出聲說道:“這次過後,你·····”


    他明明準備說著什麽,卻又很快停下,改口道:“我送你迴去吧。”


    蘇瑾聽著他的話,也不出聲,微微淡笑了一聲,“好。”


    程逸沒有問蘇瑾,往後該如何。


    蘇瑾也沒有再提,今後的安排。


    他們無聲的對視,早已說明了一切情緒。


    隻是,沒有一個人率先說出口罷了。


    ·······


    “你說如今謝行履,謝素都已經解決了,蘇瑾是不是就要迴去了?”


    李昕坐在車裏,一臉不安的嘟囔著。


    “這··誰也不清楚。”旁邊的傅然臉色有些蒼白,微皺著眉,聲音有些不穩。


    李昕很快聽出了異常,轉過頭看著他,“你怎麽了?”


    傅然明顯不願意說,“沒事。”


    李昕是個急性子,見不得這人扭扭捏捏的樣子,“到底怎麽了,看看你的臉色,白的嚇人。”


    聽見李昕的語氣,傅然像是終於撐不住了似的,蹙著眉,伸手按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輕的說了句:“腿疼。”


    他的腿受過傷,就算愈合多年,每次微寒的季節,就會習慣性的疼痛。


    這次又跟著李昕在雪天裏站了那麽久,全靠著他硬挺著。


    “你腿不行,怎麽不早說,我早就說了不需要你跟來的。”李昕看著這人疼得難熬的神色,語氣明顯有些著急上火。


    看了看這人的腿,李昕想著自己當初複健時的按摩手法,磨磨蹭蹭的按在傅然的腿上,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飄忽著,“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傅然微低著頭,看著自己腿上那雙白皙的手,眼神有些複雜。


    他的腿確實很疼,但這麽些年都咬著牙的挺過來了,就算再如何,他都能做到麵無表情不露分毫。


    這次這樣的脆弱,隻不是看著李昕心軟的份上。


    直到她善良,心軟,故意“欺負”她罷了。


    傅然自顧自的像是支持不住似的,將頭靠在李昕的肩上,嘴裏不停的嘟囔著:“還是有些疼。”


    李昕一聽,雖然一臉不耐煩,但手上的力度還是不由得加大了一些。


    傅然嘴角微勾,一副弱柳迎風的樣子,輕輕出聲:“現在好一點了。”


    “既然好一點了,那就麻煩你的頭離我的肩膀遠一點,行不行?”李昕隻覺得自己憋屈,遊戲不滿的說著。


    傅然倒是靠的心安理得,他沒有動彈一點,快速的迴應著:“不行。”


    李昕也懶得再和這人多說下去,手上依舊中規中矩的替這人按著,心裏卻恨不得立馬下車,離著人遠遠的。


    傅然不知道李昕此刻的心裏活動,他靠在她的肩上,鼻尖充斥著李昕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


    微眯的雙眸,閃過稍許複雜的神色。


    空氣沉默了半晌,李昕正要納悶這人的突然安靜,就聽見傅然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我是在替你擔心,李昕。”


    李昕有些愣,就聽見傅然繼續說著:“那個人的葬禮,就算已經死了,你還是會害怕的。”


    是的,李昕會害怕。


    謝行履這個人,帶給她的傷害有多麽深刻,是她每次午夜夢迴都會害怕的存在。


    肩上的傅然低低的說著:“我雖然走的慢了些,但隻要你迴頭看,我都是在那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是有了睡意。


    李昕這次終於不在滿心的抗拒和別扭,她微轉了頭,看著傅然的側臉,眼裏有著前所未有的情緒。


    她總是告誡自己,這隻不過是一場玩笑,等到這人什麽時候玩心散了,就是兩人告別的時候。


    但是從她剛剛毫不猶豫就朝著這人伸出手的動作,李昕就已經徹底的陷在了這人溫柔裏。


    不管是刻意營造的也好,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


    這個毫無預兆出現在她生命裏的人,似乎了解她的一切。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習慣了身邊總是多出來的這個人?


    連帶著蘇瑾還有程逸,似乎都習慣了他的存在。


    這張你精心編織在我身邊的網,到底是為了套住什麽?


    還有你最初的那句,早已相識,倒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傅然,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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