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繼續顛簸著,搖搖晃晃終於到了慈山寺。


    趙靈樞和趙夫人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一起走進慈山寺。一進寺中,住持便帶著一眾和尚沙彌迎了上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住持對趙靈樞和趙夫人合掌彎腰。


    “方丈有禮了。”趙夫人也向住持彎腰合掌。


    趙夫人和趙靈樞想去寺中的正殿上香,住持便領著他們往正殿方向走。


    原本寺中香客眾多現已經漸漸散去。山上煙霧繚繞,山下人來人往。殿外立著一個巨大的鼎,裝滿了細沙,此刻已被多年來的香客用佛香插的密密麻麻。


    撞鍾的和尚抬起木頭,再放了下去,一聲悠長而渾厚的鍾聲響徹山寺。幽靜的山中立刻驚起無數飛鳥,嘰嘰喳喳地飛往別處。


    殿門推開,一聲“吱呀”響起。


    佛燈搖曳,殿內巨大的佛像或坐或臥,神色安寧祥和,眼睛裏是無欲無求,是似夢非夢,像一潭沒有漣漪的湖水,卻依舊清澈見底。煙霧嫋嫋,信徒奉上的香燭擺在香爐中,紅色的香燭映著金色的佛身,像是最完美的信仰。香客深深叩拜,信無盡,緣無窮。


    可趙靈樞絲毫未感到佛海無邊。她看見的,隻是泥塑金身的佛像。如何能滿足世人心願?


    住持拿著佛香分給趙夫人和趙靈樞,趙夫人點燃香燭後緩緩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雙手合掌,一臉虔誠。趙靈樞也跟著跪下,隻是麵無表情。


    趙夫人向佛祖祈求,闔家安寧,兒子打兵打仗不求立多大戰功,隻求平安迴來;孫子的仕途不求多精彩,隻求安穩;孫女能快樂長大,找一個讓她感到幸福的好歸宿。


    趙靈樞偏著頭看趙夫人閉著眼念念有詞,認真相信著不管她說什麽,隻要心誠,佛祖就會應驗。


    趙靈樞轉過頭看著麵前的佛像,也認真閉上眼合掌:“我佛慈悲,前世的我相信你,絕望的時候不止一次祈求你能救我、救趙家於水火,可你沒有一次應驗。如今讓我重活一次,會不會這也是你的慈悲之心呢?若你真的慈悲為懷,靈樞請求,讓我早日懲治奸人,報仇成功。”


    睜開眼,佛祖依舊慈悲地笑著。


    上完香後,趙靈樞扶著趙夫人站起。趙夫人對趙靈樞說:“靈樞啊,我想在大殿裏跟方丈講講經。你一個小姑娘,想來也是覺得枯燥,不願聽的。帶著丫頭們出去轉轉吧。”


    趙靈樞欣然答應。


    趙靈樞帶著晴兒和雲兒走出慈雲寺,在寺旁的街上四處閑逛。


    晴兒和雲兒也還是小孩子,平時也沒有機會出來,此刻像兩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看見什麽都覺得新奇。有些東西明明是自己想要,卻問:“小姐瞧著個是不是有趣?要不要買來玩玩?”


    趙靈樞也是個縱容的主子,看穿了兩人的小心思卻並不戳破,笑著一一答應。就這樣,趙靈樞懷裏突然多了好些東西,吃的玩的用的,都快拿不下。


    趙靈樞看那些吃食,前世入宮後便沒再吃過,此時一看也是懷念的很。便把玩的用的小玩意都給了晴兒和雲兒,隻留下吃食在手上。


    晴兒和雲兒依舊對街上那些在府中沒見過的東西感興趣的很,而靈樞隻跟在她們後麵,低著頭專注於吃,沒想到一不小心沒看前麵的路就不小心撞到了人,還撞進了人家懷裏。


    趙靈樞嘴裏還咬著辦個糖葫蘆,低著腦袋隻能看到一截白色的衣角,繡著藍色的流雲紋。


    “姑娘還要在大街上抱著在下多久?”


    趙靈樞聽見這話語,驚得一抬頭,便見到一張少年的臉。明明才是個少年,眉眼卻已經出落得很有成熟的輪廓。一雙細長的的眼睛裏寫滿了戲謔,唇角不斷放大的弧度彰顯著主人的好心情,故作不好意思的歪頭動作卻又是不正經的很。


    見那少年一直如此直白地盯著自己,趙靈樞頓時紅了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人家懷裏。


    “抱歉這位公子,我不是有意的。”


    趙靈樞立馬推開少年,並向少年道了歉。之後也不敢看少年反應,直接一轉身便跑開了。


    少年盯著趙靈樞落荒逃走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用扇子在手上敲了敲。少年身後的小廝走上前跟少年耳語了一番,


    少年聽了隻是驚訝地沒說什麽,隻笑了笑便走了。


    趙靈樞跑得太快,身後本在首飾攤上挑首飾的晴兒雲兒好半天才追上來。


    “小姐!發生什麽了?你為什麽要跑得那麽快?”雲兒拍著胸膛,好一會才把氣喘勻。


    趙靈樞聽了也覺著好笑,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一個人嗎?幹嘛搞得和做了什麽壞事一樣?


    “沒什麽。我們走吧。”趙靈樞並不迴答雲兒的問題。


    晴兒和雲兒緩了緩,隨即又恢複生龍活虎的模樣。又提議道:“小姐我們去那邊姻緣樹許個願吧。祝小姐早日尋得一個好夫婿。”


    趙靈樞看著兩個小姑娘渴望的樣子,拒絕也於心不忍。


    “好吧。”


    晴兒和雲兒早等不及,一聽到趙靈樞答應了,立馬迫不及待手拉手跑向姻緣樹。


    趙靈樞看著他們小孩子模樣,無奈搖了搖頭。卻不知,自己隻有15歲的模樣搖著頭像極了少年老成的大人。


    三人都來到姻緣樹下的攤位旁,這裏早已被求姻緣的人擠的水泄不通。


    趙靈樞三人好不容易擠進去,付了錢之後就向一旁的小沙彌要掛紙和毛筆。


    趙靈樞看著掛紙遲遲未能動筆。經曆了前世的她如今並不對愛情有多渴望,她現在最想要做的,就是報仇雪恨。


    可拿到這張紙,趙靈樞心中的小女兒情愫又複蘇起來。前世自己誤信奸人,遇人不淑,可重生一次,徹徹底底明白未來形勢的自己,可不可以再次擁有愛與被愛的權利?


    趙靈樞的筆懸在掛紙上,遲疑片刻,筆落下,在掛紙上麵題了幾句詩,接著便將掛紙拋到姻緣樹上。


    “小姐,你在上麵寫的什麽呀?”見趙靈樞已經將掛紙拋到樹上,丫鬟晴兒一臉八卦地湊過來,笑眯眯地問。


    “不告訴你。”趙靈樞也笑著捏捏晴兒肉嘟嘟的臉,晴兒立刻哭耷著眉眼不住地求饒。


    “小姐我錯了,我不問了。”趙靈樞這才放開晴兒的臉,晴兒捂著小臉一臉委屈。


    趙靈樞轉頭看見不遠處有人在表演雜技,連忙轉移話題哄她:“那邊好玩,我們去那邊吧。”


    晴兒本來不滿地撅著嘴揉著被自家小姐捏過的臉,被趙靈樞一打岔,也轉頭去看。本就是小孩子,立馬又眉開眼笑地跟著跑去湊熱鬧。


    這邊趙靈樞三人剛離開,方才和趙靈樞在大街上撞到的少年便來到了姻緣樹下。


    那少年抬頭看著樹上密密麻麻掛著的紙,上麵都是尋常男女最美好的心願。


    “也不知道有幾個人能夠夢想成真呢。”少年漫不經心的臉上也帶了幾分向往。


    一陣風吹過,趙靈樞的掛紙由於沒有掛牢被風吹落下來,恰好覆在少年的臉上。


    少年拿起掛紙看見上麵題的詩:“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又見署名:“趙靈樞。”


    少年看著署名不自覺笑了笑,又細心理好,縱身飛上樹,將掛紙掛在最高處。


    一同來到樹下的蕭啟晟抬頭見少年上了樹,便喊道:“之渙,你怎麽突然上樹了?一介大丈夫,竟然偷看別人的東西,可實在不地道。”


    安之渙看了他一眼,從樹上跳下來,拍拍身上衣服的灰塵和落葉:“蕭兄,我這偷看的可不是普通的東西。”


    蕭啟晟見他不僅不羞愧,還理直氣壯,便好笑地問他:“那你可是看到了什麽泄密的天機?”


    安之渙卻不迴答了,隻給了蕭啟晟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


    蕭啟晟無奈地搖搖頭,兩人便一起走向慈安寺。


    安之渙和蕭啟晟進了慈安寺大殿,二人在蒲團上一齊跪下,拜佛上香。


    趙靈樞拿著一朵晴兒從河邊摘的蘆花,低頭聞了一下,有水生植物特有的清香。趙靈樞突然玩心大發,猛吸一口氣,鼓著大大的腮幫子,用力一吹,潔白的蘆花順著風,飄上了天空,迎著金色的陽光,印在湛藍的天空,美的像一幅畫。


    趙靈樞眯著眼睛看著這美麗瞬間即逝,卻心情大好。


    她低下頭,就看見一隻遊船從河那邊過來,遊船中傳來男女歡樂嬉鬧的聲音。


    “蕭哥哥,你看那邊的景色多好看。”


    “確實賞心悅目。”


    還在河邊欣賞景色的趙靈樞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是蕭啟銘和楚蘭溪。


    趙靈樞並不想看見這兩人。旁邊便是佛家重地,這兩個在前世今生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怎麽還有臉來這裏?


    趙靈樞直接轉身想要離開。


    可是趙靈樞剛走到橋頭,楚蘭溪和蕭啟銘的遊船就靠了岸。楚蘭溪一眼看見了趙靈樞,見她要離開趕忙叫住她:“靈樞妹妹!”


    趙靈樞想要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離開,誰知楚蘭溪再次加大了聲音繼續喊她:“靈樞妹妹!等等我!”


    楚蘭溪的聲音太大,整個橋上的人都在看她,這下她不能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了。


    趙靈樞隻好掛上一幅驚喜的笑臉轉身:“是蘭溪姐姐和三殿下呀!今日你和三殿下怎麽有空來這裏遊玩?”


    蕭啟銘向楚蘭溪使了個眼色,楚蘭溪會意。她笑語盈盈地迎上去,親密地一把挽住趙靈樞的胳膊:“我和三殿下成婚才沒多久,皇後娘娘憐惜我們小夫妻,讓皇上給他少分派些公務,每日應卯請安也免了。”楚蘭溪雖是虛情假意,不過臉上那得意的笑容確是真心實意的。


    趙靈樞聽了,心中冷笑了一聲,表麵卻毫不發作。


    她假裝嗔怒地掙開楚蘭溪挽著她的肩膀,氣鼓鼓地轉過身去:“姐姐如今可是大忙人了,自然看不上我這個妹妹了。你可算算,自姐姐成親後,可是不是再沒有來找過靈樞了?靈樞每日隻能呆在府裏,好不無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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