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錦深一腳淺一腳地躲避著路上的汙水,好不容易走到貼滿小廣告的公交站旁。


    郊區的公交車通常一個小時才來一趟,她便倚到站牌旁刷手機。


    原本打算和徐總相親時套一套他的話,畢竟開公司的人不可避免地要和律師打交道,說不定他認識蕭颯呢。


    這年頭,沽名釣譽的人太多,想找位靠譜的律師極難。起初她也跑了幾家律師事務所,但那些外表看起來精英風範十足的律師,要麽拒接哥哥這樁在海市引起巨大風波的案子,要麽沒聊幾句便開出天價律師費。


    她可以賣房幫哥哥打官司,卻不能稀裏糊塗被人騙。幸好閨蜜哥哥提供了靠譜的消息,隻有蕭颯有實力打這樁官司。


    可她去了好幾次律師事務所都被笑容甜美的前台小姐姐攔在了門口,壓根見不到蕭颯的麵。


    “想見蕭律師的話需要提前預約,請您半年後再來。”


    如果等上半年,黃花菜都涼了。她轉為索要蕭颯的聯係方式,前台小姐姐口風異常緊,無論如何都不肯告訴她。


    一名律師,居然比諸葛亮還要難請!


    為了盡快找到蕭颯,溫錦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這也是為什麽先前孫巍提到他認識蕭颯時,溫錦激動到都忘記甩掉那個劈腿渣男的手了。


    哪知孫巍的鼻子被祁漠寒推開的門撞得頭破血流,關於蕭颯的信息就此石沉大海。


    說曹操,曹操到,她正埋怨祁漠寒壞事之際,一輛豪華低調的黑色轎車緩緩駛來,後座上的男人降下車窗,聲音低沉磁性,“上車。”


    溫錦並沒有矯情,正值盛夏時節,午後陽光像鋒利的刀無情地割裂開大地,曬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公交車杳無蹤影,還是有空調的私家車坐著舒服,況且車主也向自己發出了邀請。


    她直奔副駕的門而去,拉了幾下卻沒有拉動,正詫異之際,祁漠寒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坐到後麵來。”


    盡管後排空間寬敞,但溫錦努力縮向車門的方向,盡量擴大與祁漠寒的距離。


    祁漠寒見狀唇角微微上揚,月牙形臥蠶膨出,毫無眼力見地朝溫錦的方向靠近。兩人誰都不說話,暗暗在車內上演著你躲我趕的戲碼。


    “咳咳,溫小姐,請問您打算去哪裏?”開車的左助理腹誹自家老板無法討女孩子歡心,連聊天都不會又怎麽能追到女孩子,瞧瞧,車內的空氣比冰封的湖麵還要沉寂。


    “麻煩送我去仁東商場。”


    聽到商場名字,祁漠寒擰起劍眉,“去那裏做什麽?”


    幫溫錦賣房的中介設在仁東商場底商,她準備同中介碰個頭,問問買家的相關情況及賣房款到位的時間,順便再找套離醫院近的房子租下來,方便外婆的後續治療。


    但那份不平等的婚前協議餘波衝擊太大,溫錦索性裝作沒聽見祁漠寒說話,扭過頭去欣賞窗外風景。


    高高在上的祁少何曾受過這等冷遇?瞳孔中瞬間迸發出冷厲的光,恰逢紅燈,左助理從反光鏡中將老板的表情瞧得一清二楚,生怕他發飆破壞氣氛,趕忙搶先接話。


    “仁東商場二樓有家冷飲店,裏麵的甜品很好吃,天氣這麽熱,您和祁總可以去那裏坐坐。”


    “我不喜歡吃冰的東西。”祁漠寒絲毫沒領會左助理的意思,“勸你也少吃,女人受涼的話不容易懷孕。”


    左助理驚得下巴險些脫臼,老板把天聊死的能力海市簡直無人能及。恰逢紅燈轉綠,他悲憤地踩下油門,車子發出低沉的怒吼聲躥了出去。


    祁漠寒的話又令溫錦想到協議裏那句“對於生育和教育問題,以男方意見為主”,兩人八字還沒一撇,他就開始關心自己的生育能力,無非要把自己當成生育工具而已。


    她的手在鼻子旁扇了扇,“聞到沒有?”


    祁漠寒深吸了幾口氣,鼻腔內盈滿女孩子獨有的淡淡蘭花香。


    見他現出迷茫的神情,溫錦狡黠一笑,唇邊的小酒窩靈動地在臉頰上跳躍,“是大叔多管閑事的味道”。


    “吱”,車子猛地停下,因為逞一時口舌之快,溫錦連人帶包被趕下車。


    她並不惱火,祁漠寒的惡劣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反正也駛入了城區範圍內,各種交通工具相當方便,與其在車裏渾身不自在,倒不如搭公交車心情舒暢。


    眼見溫錦在路旁的樹蔭裏踢踢踏踏地散步,祁漠寒的怒氣值達到了沸騰的巔峰。


    “有話快說。”他怒斥不專心開車,反倒頻頻從後視鏡裏觀望自己的左助理。


    “您不該趕走溫小姐。”左助理盡量把聲音放輕,自家老板是活火山的體質,誰也預測不了他何時會爆發。


    “她諷刺我老,還罵我事多,這是她應得的教訓。”祁漠寒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被氣得不輕。海市顏值最高、身家最多、能力最強的貴公子無法忍受被人蔑視的感覺,“那個女人的枝杈太多,需要好好修剪一番。”


    跟在老板身邊多年,左助理對他的德行再清楚不過,我行我素慣了,從來不懂“共情”二字如何拚寫。


    “那,溫小姐對婚前協議提出修改意見了嗎?”


    左助理這句話成功把戰火引到了自己身上,祁漠寒暫時擱置下溫錦帶來的不快,槍口對準他一頓瘋狂輸出。


    “擬的什麽破協議,被她一票否決了。這麽點事都幹不好,明天我就通知人事給你降薪。”


    左助理打碎牙齒和血往下吞,這份協議明明是根據老板口述的意思整理完成的,自己隻是位沒有感情的打字員,誰能想到關鍵時刻,一口大黑鍋居然結結實實地蓋下來。


    算了,打工人的命比牛馬還不如,他有這個覺悟。


    “即便不是你起草的,起碼也應該負提醒責任。”察覺到左助理委屈到快要碎的表情,祁漠寒語氣稍微放緩,“察覺到不合理卻選擇緘口不言,你這個助理做得十分不稱職。”


    左助理突然無比羨慕溫錦,他也很希望被老板趕下車,免得在這裏受責罵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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