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穿過那扇隔門,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宋司端正坐於椅上,專心致誌、心無旁騖地處理公務的模樣。他的神色有些緊繃,眉頭輕擰,好似遇見了什麽比較棘手的事情。


    蘇染染見狀,不敢擾到他,便下意識地放緩了步子,原就十分輕微的腳步此刻更是幾近無聲,就連她的唿吸聲也不禁跟著放緩。


    她來到距他隻有幾步之遙的一側,默默靜立,沒有說話,目光不自覺地開始慢慢打量起他。


    他如今這般認真的處理公務,她倒是頭一次見。基於他的認真,好像原本平平的五官此刻也不禁美化起來,下頜緊繃,薄唇緊抿,臉上線條倒也算幹淨利落,雖然沒有尋常男子那般的俊朗雄厚氣息,麵容也不可避免地同別的太監一般染上了一抹陰柔,但他周身散發出的威嚴卻生生將人壓得不敢靠近。


    這些倒還是其次,其實最令人懼怕的還是他那雙眼睛,眉眼狹長,目光陰柔,如同嗜血的狼一般狠戾,無情無欲,永遠冷冰冰的,仿佛能夠洞穿他人心思,教人難以接近。一個眼神過來,便可直接將人釘在原地,不敢有半分越界。


    細細想來,她也是頭一次這般認真地看他。


    她想,如果不是迫於任務,她可能永遠都不會跟這種人打交道。


    她也不得不承認,一開始她確實很怕他,可經過昨天那件事情,她忽然發現,他好像又沒那麽可怕了。


    而正凝神處理公務的宋司,自聽到有人進來後,卻一直一聲不吭,不禁蹙了蹙眉。本以為是滿得去而複返,可漸漸地,他忽然覺得那道目光越來越炙熱,越來越大膽,灼得他頗為不適,慢慢地也察覺出不對勁兒來了。


    而後終於舍得從案上的奏折抬起頭來,順著那道目光的看去,剛想出聲嗬斥,卻不曾想豁然同蘇染染視線相交,徑直墜入她澄澈靈動的水眸中,裏頭還夾雜著些許情緒,他看不明白,可他能感覺到她目光中的欣喜。


    他不禁愣了愣,冰冷瘦削的臉龐突然僵了僵,不過一瞬,他便迴過神來,想到自己麵對她時愣神的次數不知何時起突然多了起來,心中突然湧起一股煩躁,眉頭皺得緊緊,臉上神色也變得不太好看起來,對於他而言,這不是什麽好事。


    旋即冷了聲:“你來做什麽?”


    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蘇染染突然被他的聲音喚迴了神,看著有些茫然,待她反應過來時便彎了彎唇,臉上笑意明媚,將自己手中提著的食盒舉了舉,說:“我是來還人情的!”


    宋司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並不知曉她的意思,眯了眯眼,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公公不是送了我一盒如此珍貴的玉丨肌膏嗎!禮尚往來,我也總得為公公做些什麽!”


    宋司臉上閃過一絲明了,但還是冷了神色,疏離道:“不必了,不是什麽大事。”瞧著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蘇染染此刻也察覺到不對勁兒了,手中舉著的食盒也訕訕地放了下來,心中疑惑,完全不知他對她的態度怎麽突然又變了,瞧著還比以前更加冷漠。


    明明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她小心翼翼地探尋道:“公公您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氣了?”語氣有些弱,看著有些討好的樣子。


    宋司本就煩躁,此刻見她還一臉無辜的模樣,不知為何,心中的躁意又多了幾分,如此一來,周身散發的冷意迅速驟增,臉上神色變得兇狠起來:“蘇大小姐,你這一天天的,都無事可做嗎?成天往咱家這跑做什麽!”


    蘇染染見他說話這般不客氣,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垂了垂頭,小聲囁嚅:“同你待在一塊兒就是我要做的事。”


    她的聲音很小,可宋司是習武之人,素來聽力極好,又怎麽可能沒有聽見,是以她這句話就這般一字不落地鑽進了他腦海中,久久不去。


    本想不假辭色,冷臉趕人,可見她神色委屈,一臉怏怏的模樣,更傷人的話語又不自覺地收迴腹中。


    他想了想,終還是緩了神色,無奈道:“以後沒什麽事便不要來了,迴去吧。”雖說他這會看上去沒那麽兇了,可他神色依舊是冷冰冰的。


    蘇染染絲毫不意外他會說出這句話,但她不想迴去,索性站在原地不動,她就不信他還能將她架著扔出去不成?


    宋司見她不動,默了一會兒,又耐著性子道:“宮中人多口雜,你總來這永明殿……”餘下的話他沒有再說,任由她自個兒體會。


    蘇染染本來有些低落的心緒乍然聽他這麽一說,黯淡的雙眸突然一亮,又往前踱了幾步:“你在擔心我?”


    宋司見她仍舊大大咧咧,沒有什麽懼意,生平頭一次湧起一股挫敗感,“蘇染染,你就不知道什麽叫怕嗎?”


    蘇染染搖了搖頭,反問道:“我要是怕的話,以前還敢那麽囂張?”


    宋司心中頓時鬱結,不想理會她,索性再次埋下頭,自顧自處理起公務來。


    原本還有點委屈,可這會兒卻被他三言兩語給衝散掉了,見他仍舊黑著臉,滿臉不悅,又道:“公公,這是我重新熬的雞湯,你要不要喝點?”


    宋司想也不想直接迴絕:“不必,咱家不餓。”


    “那待會再喝吧,反正如今還有些燙。”


    隨後蘇染染便將那個食盒給放到了一旁的案幾上,又尋了張離他不遠的椅子坐下,手撐在扶手上,拖著腮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片刻都不曾離開,原先還能視若無物的宋司,久而久之便覺得有些無法忽視了。


    正當他想著該怎麽尋個由頭來將人趕出去時,蘇染染又突然出聲。


    “公公,你給我送的那盒玉丨肌膏果真好用,昨日才用上,今日晨起便不痛了,那道紅痕看著也消了些,沒有昨日那般可怖。”


    宋司聞言,手上動作一頓,卻是沒有迴答。


    “公公,你要不要瞧瞧,是不是真的好了很多?”


    見他不理她,她又繼續道:“你看一下嘛!”溫柔的嗓音中帶了點連她都不自知的撒嬌意味兒。


    而後便見宋司果真朝她這邊看來,又將左側臉頰抬了抬,讓他看得更清楚。


    方才她不說他還沒有注意,如今一看,確實如她所言,那道紅痕正在漸漸褪去,雖然瞧著沒有昨天那麽可怕,但隻要留在她臉上,還是影響了她的容貌。


    蘇染染重新對上他的目光,笑了笑,“還真是多虧了公公送來的玉丨肌膏,不然可就沒法好這麽快了!”


    蘇染染見他沒有迴話,又垂下頭去處理公務,倒也不尷尬。


    原本還想再同他說些什麽,可如今見他是真的忙碌,也不好再煩他,便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沒再說話,也不像方才那樣直勾勾盯著他給他壓力。


    她安靜地坐了一會兒,一股困意突然湧了上來,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闔著。


    為了表達誠心,今日這份雞湯還是她親自看的火,親自熬的,不僅睡得晚,還起得早,是以這才一會兒便覺得困倦了。


    外頭的日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鋪了一地,有些許落在她身上,更給她添了一層柔和的光芒。


    兩人各自安安靜靜地待著,互不打擾,倒莫名有了些歲月靜好的溫馨。


    宋司起初全身心都在案上的奏折上,又沒有蘇染染的攪合,看得更加入神,是以並未發現她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等他好不容易將所有公文批閱完,時間早已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


    待他將手中的宣筆放好,這才恍然想起蘇染染還留在這。


    視線一轉,朝她望去,她不知何時已經睡熟,身子倚靠在一側,右手置於扶手上,她則枕著右手。幸虧那張椅子比較大,而她的身軀又比較嬌小,不然這個姿勢她可能無法入睡。


    垂落下來的青絲將她的側顏擋住,宋司看不清她此時的模樣,鬼使神差地起了身,步履輕緩地朝她走去。


    來到她身旁,半蹲下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姣好的麵龐,細長濃密的睫毛在她眼瞼處灑下一片陰影,鼻梁小巧精致,雙唇不點而朱。


    思緒再次飄了迴來,他冷厲的眼神再次落到眼前的人,漆黑的雙眸中劃過一抹茫然,可是……她明明以前巴不得他去死,現在為什麽變了呢?變得……不像以前那個她了。


    不僅不像,她居然想要討好他?從她這段時間的種種行徑來看,他應該沒有猜錯。


    所以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又有什麽值得她利用?


    側枕著手睡的女子麵上突然閃過一抹異樣,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看著似是不大舒服,隻見她的眼珠輕輕轉了幾下,睫毛撲閃,不過片刻,她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而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宋司全然沒有發現。


    蘇染染這個姿勢雖然不舒服,可昨晚沒有休息好,便也睡得久了些。


    她剛睜開眼時,瞧見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心中一跳,差點沒將自己嚇得大叫。


    可待她細細瞧清,這才發現原來是宋司,本想出聲喚他,可想了想,還是沒有出聲,仍舊枕著手,一動不動,靜靜看著他的側臉。


    他似是陷入了什麽困惑當中,眉頭皺得有些緊,神色糾結,目光直直地望著前方,眼神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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