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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時皇城,言府。


    公孫詩瀲坐在客房間的木椅上,秉燭觀劍。


    良久後,公孫詩瀲歎了口氣。


    在這裏邊實在太無聊了,府中傭仆都在忙自己的事務,自己身邊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早知如此,倒不如方才隨言小公子二人一起去雪月樓聽個曲兒。


    公孫詩瀲也不明白。從小到大,她明明不喜歡熱鬧的地方,卻在此刻竟感到會有些後悔。


    思緒正亂間,一陣風輕輕拂過,將燭火拂斜,燭光搖晃得很是厲害,在無比雪白的劍鋒上映成晃晃的倒影。公孫詩瀲抬眸,匆匆瞥見了一道從廊上映在門上的人影。


    人影將臂攬在一側,勾著一隻盛滿物什的籃子。外頭起了風,將盛在籃子裏的幾張紙吹了起來,其中一張緊緊貼落在客房門上。


    而那人影似是沒有察覺,徑直離去了。


    “難道是紙錢?”公孫詩瀲驚疑自言,起身打開房門,取下了緊貼在房門的紙。


    看清是何物時,公孫詩瀲心底驀然一沉。


    指尖已染上一抹殷紅……


    ……


    “秦淮未消亡,尚聞六朝香……”


    聽著略帶悲傷哀怨的淮曲,洛飛羽忍不住抬起了頭,眼中血光微微流轉,望向了斜坐在對麵的言靜臣。


    可他卻未在言靜臣的臉上看出半絲欣賞、半絲沉醉,反而看出了些許傷感,以及七分森冷。僅持片刻,一股無形的強橫壓迫感撲麵而來,洛飛羽趕忙收目,望向了屏風後的人影。


    那人依舊在勾勒著琵琶弦。曲曲諧鳴,宛如飛鳥般掠出窗外,飛向了秦淮河如洗的夜空。整個雪月樓仿佛都在此刻滯了時光,所有沉醉於歌舞的遊人,心頭莫名升起淡淡哀愁,久久未散。


    “想當年,我與卿朝看花夕對月……琵琶弦上劍鳴諧,擊築彈匣與誰論,人不見,煙已昏。”


    “紅塵囂囂千裏路,詩話聲聲百日沉……未曾想,曲終人散劍去遠。”


    曲已終了,廂房內的華燈亮起,屏風緩緩撤下,一位女子在屏風後邊現了形。


    “見過二位公子。”


    言靜臣搖扇起了身:“蘇姑娘,你的聲音還是跟以前一樣好聽。今日再聞姑娘曲,我就感覺史話中的秦淮風光出現在我的眼前,言某受益匪淺。”


    蘇楠笙莞爾一笑:“言公子言重了,雲心不過一介青樓女子,言公子待雲心一如故知,真是折煞雲心了。”


    言靜臣立即歎道:“故知疑是故人來……”


    “故人?”蘇楠笙關切地問道:“不知言小公子心中掛念的,是哪一位故人呢?”


    言靜臣飲了一口茶,並未迴答蘇楠笙的話,而是拍了拍身旁的軟墊,“蘇姑娘,請入坐。”


    蘇楠笙猶豫片刻,抱著琵琶坐到了言靜臣的身旁。


    見蘇楠笙入座後,言靜臣方才苦笑道:“我的這位故人,自然也就是蘇姑娘的故人啊。若是她看到昔日的一個小歌女成了如今雪月樓裏的絕世首豔,必然是欣慰的。”


    蘇楠笙提壺倒茶的手驀然一僵。遲疑片刻,喃喃道:“公子謬讚了。”


    本要飲下繞梅間的洛飛羽驀然停了杯,凝目望向了言靜臣。


    言靜臣突然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道:“是言某唐突了。言某今日來樓內,隻是想代姐姐與蘇姑娘敘舊,順便談一談故人之事,蘇姑娘不必如此緊張。”


    “……雲心明白。言公子不必介懷。”蘇楠笙歉然道:“雲心失禮了。”


    言靜臣飲了口茶,話鋒一轉:“據說,你還在等一個武當道士,等了五年?”


    蘇楠笙緩緩點了點頭:“在遵循一個約定。”


    “那可真是一段令人羨豔的佳話呀,”言靜臣讚歎道:“一個不入紅塵的道士和一個風流韻美的歌女,竟能成此佳緣。”


    蘇楠笙淡淡笑道:“劍與大道,已入紅塵;韻與風流,也歸寂寥。隻要兩情相悅,便沒什麽好奇怪的。世俗的眼光,就隨風而去罷。”


    言靜臣憋出了一聲冷笑:“蘇姑娘可知——‘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麽?這是武當派的大道。而姑娘可是令金陵城內大多男子垂涎,而那人出自武當,俘獲姑娘芳心,並許下諾言鎖住姑娘,已有違了武當大道。”


    蘇楠笙義正嚴辭道:“雖有些地方禁七情鎖六欲,但每個人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利。哪怕深困道佛枷鎖,腸斷絕情於深穀,隻要有心,總會有人跌落到你的心扉中,亦或是你紮根在他人的心田上。想必,公子也是個有心人吧。”


    看著蘇楠笙注視過來的美眸,言靜臣驀然笑了起來,笑得極其森冷,氣氛驟然如冰封。


    蘇楠笙麵不改色。


    片刻後,言靜臣又如春風拂麵,臉色歸於平常:“人亦有心。姑娘所言不差。可是,在已故故人與真心麵前,不知姑娘會如何去選?”


    蘇楠笙道:“雲心願聞其詳。”


    言靜臣問道:“你有你的道長,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姐姐在世上,她會遇到什麽?會遇到哪家公子許下芳心?”


    “……”蘇楠笙目色一黯,欲言又止,琵琶弦緊勒在芊芊的手指上。


    “唉。”言靜臣仰起頭,黯然道:“可惜,我到現在還記得,姐姐到臨死前還在念叨你的名字。她的身上,全都是武當那群狗道士留下的劍痕……她,可是因你而死啊。”


    蘇楠笙失聲道:“斯人已矣……你還提小微做什麽!?”


    “我隻是在提醒姑娘不要忘記。”言靜臣目光一凝,惡狠狠道。


    蘇楠笙急道:“小微之恩,雲心豈敢忘記?”


    “那為了報答姐姐的恩情,告慰姐姐在天之靈,勞煩請蘇姑娘過目此信。”言靜臣從懷中取出了一封書信放於桌上:“在下希望,姑娘能知曉姐姐的心意。”


    蘇楠笙展開了書信,熟悉的纖秀字跡映入眼簾,如遇久違的故人,淚水決堤,不能自己。


    片刻後,蘇楠笙嗚咽了一聲,竟從嘴角流出了殷殷鮮血。


    言靜臣笑了起來,如柔風拂麵。與方才步步緊逼的猙獰麵目不同,現在的他,儼然一副翩翩俊美公子模樣。


    “來人呀,把雲心姑娘扶下去休息。”


    站在房門外的兩名侍女走了進來,將蘇楠笙給攙扶了下去。


    言靜臣看著蘇楠笙上一刻還優雅高貴,這一刻就被攙扶離去的狼狽背影,眼神微戾,無比猖狂道:“從今日起,蘇姑娘你便是言某未過門的妻子了。屆時,天下共喜,宴請江湖人前來赴宴!”


    “言公子為何如此肯定,她願意嫁給你?”一個久久未發出的聲音響起。


    言靜臣和顏悅色道:“洛公子,在下並非不懂你的俠義心腸,但是你也要懂得‘未知全貌不予置評’這個道理。來,喝酒!”


    說罷,言靜臣朝洛飛羽舉起了酒杯。


    洛飛羽默然不語,同樣朝著言靜臣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說來奇怪,在他心中念念已久的雪月名酒繞梅間,在此刻卻像是水,灌入喉中索然無味。


    一杯下肚後,言靜臣朝著洛飛羽問道:“言某見洛公子也是練劍中人,不知在洛公子看來,如今天下劍氣,如何劃分?”


    洛飛羽又飲了一口酒,沉聲道:“昔有一劍客莫錦書,不飲酒,不多情,一劍封死謫仙路。開創了江湖的用劍大潮,此間江湖上,劍客紛紛供他為劍上的祖師。此人,獨占五分。”


    言靜臣無比詫異地脫口道:“他還活著?”


    洛飛羽並未作答,而是自顧飲酒。


    見洛飛羽久久不答,言靜臣隻得再問道:剩下五分呢?”


    “天下六大劍仙,分其中四分。而餘下的除我之外的劍客,再分僅有的一分。”洛飛羽又飲了口酒。


    言靜臣聽出了端倪,追問道:“洛公子,你方才說‘除你之外’?你的劍招言某今日早晨有幸得以一見,並非泛泛之輩,公子又何必妄自菲薄……”


    “言靜臣,你理解錯了。”洛飛羽放下了酒杯,冷冷打斷了言靜臣的話:“我看似無緣分這天下劍氣,但隻要我想,天下劍氣,我一人,可獨占十分。”


    語調中,透露著十足的霸氣,滿含威脅。


    言靜臣怔了怔,隨即賠笑道:“洛公子可真是年少輕狂。小小年紀便如此狂妄,可要當心惹上什麽不該惹的人了……”


    “那言公子你呢?”洛飛羽森然道:“你邀我來這雪月樓裏喝酒,就是為了讓我看到這一幕迫婚戲碼嗎?你這負心漢!讓尚還在洛陽求學的阿芳姐姐情何以堪!”


    言靜臣略一停頓,道:“她……怎麽了?”


    洛飛羽臉色驟變,嘿嘿笑道:“師兄,你還記得五年前的洛陽稷下嗎?那時,草長鶯飛,二月花開,苦苦愛了你十一年的阿芳姐姐親自為你送行,你當時說:‘等你學成,我會來娶你的,等我。’你還記得嗎?她被你感動得哭了。”


    片刻後,言靜臣哽咽道:“我,我……對不起,是我辜負了她。”


    洛飛羽搖了搖頭,笑道:“你用不著說對不起,因為……這些都是我現編的。”


    言靜臣愕然,宛如心事被戳穿,臉色大變。


    “就連之前我跟你說我是你學宮裏的小師弟這件事,也是我編的。”洛飛羽仰頭喝了碗酒,淡淡道:“世上再完美的謊言也經不起試探。你壓根就沒去稷下學宮。你是偽裝成言靜臣,還是說,言靜臣這個人,在世上壓根就不存在?”


    言靜臣道:“你果然是有備而來的。其實在聽雨小築那柄劍,就是你給折斷的吧?”


    洛飛羽點點頭,道:“隻要你乖乖交出暮淮劍,我可以不管,還會助你完成這個計劃……”


    “你打算如何幫我?”言靜臣咬牙道。


    “折劍。”洛飛羽悠閑地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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