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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翔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所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清河城的主將鄒儲賢,其職權範圍也就能管到清河到鴉鵠關長城這一小片地麵,軍職雖高權力卻輕。眼下麵前這個半百老人卻是真正的朝廷重臣,手握大權,他的一言一行直接影響著整個遼東的軍政局勢,身上自然而然帶出的那種威嚴竟然令他有點肅然起敬的感覺。


    這樣的人物應該就算是中央領導了吧,多少比他階級大的多的官員一輩子都等不到和此君見上一麵的機會,現在居然親自跑來清河城等著自己。嶽翔的心中竟然莫名的升起了一點飄飄然,看起來我現在也算個重要人物了。


    其實他也不確定此人是不是楊鎬,但是看年紀應該差不多。而且他身上那種與眾不同的高位者氣質是普通人裝不來的。


    想想以前自己還沒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和別人合夥做點生意,跑關係送禮能巴結上個處長都能讓他興奮半天的了,現在這個封建時代的貨真價實的朝廷重臣封疆大吏居然會跑來親自和自己見麵……嶽翔發覺自己以前對楊鎬的那些看法竟然淡化了許多,興奮自傲的情緒不由自主地產生。


    奇怪?我這是怎麽了?我在發什麽神經?


    驚覺自己的異常之後,嶽翔趕緊把這些奇怪的情緒趕出了腦海,其實他雖然知道楊鎬想從他這兒得到什麽,但是出乎意料的見麵方式還是令他感到詫異,所以突然產生一些別的想法也是正常。隻待他把狀態調整迴來之後,立刻又恢複了先前的樣子。


    “大膽,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見大人一麵都難如登天,你這廝見了大人,竟然如此無禮!”嶽翔拒不跪拜,而且語氣中並不以下屬自居,旁邊的護衛頓時怒喝了起來,便要上前給嶽翔些顏色瞧瞧。


    嶽翔就是討厭這種口氣,剛才心裏想是想,但是公開說出來可就令他不爽了。高官又怎樣?好像你跑來露一下麵就是給了天大的麵子,別人都應該無怨無悔的為你去死一樣?等將來你兵敗下了天牢大獄,不是照樣是多少人想見你都見不著一麵,有什麽好拽的。


    對麵的老者卻不做聲,臉色依舊陰沉如同花崗岩一樣,隻是看著嶽翔的表情。見嶽翔對護衛的嗬斥毫無懼色,氣宇軒昂的站在那兒。觀察良久,表情似乎鬆動了一些,揮了揮手,讓護衛下去了。


    屋內隻剩下了嶽翔和老者兩個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過了能有一分鍾,老者才緩緩的開口,語音平緩,略帶沙啞。其中透著一股濃重的威嚴,雙眼盯著嶽翔,目光好像兩把利刃紮進嶽翔的眼中。


    “我用得著知道嗎?”嶽翔的態度不卑不亢,心理上有優勢的好處就在此顯現,你楊鎬是個什麽貨色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再在這兒跟我擺譜也唬不住我。他的目光毫不退讓,與老者相對,“經略大人把我找來,應該已經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你既然知道本帥乃是經略大臣,也應該知道本帥想要什麽。”


    老者的話無疑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正是現任大明遼東經略,全權掌控對建州女真軍事行動的最高司令官,楊鎬。


    現在這局麵似乎有些微妙,嶽翔深刻的覺得萬一說錯一句話惹得這楊鎬發怒,隨時都有可能把自己把自己毀了。以楊鎬的地位和權利,收拾他簡直就是像捏死個螞蟻一樣容易。但是他說真的並不特別害怕,這人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是個凡人。


    自己轉世重生穿越時空,已經不是個凡人了,沒必要對著一個凡人害怕。


    “大人想要什麽是大人自家的事,又與我何幹?經略大人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嗎?那請問經略大人可知我嶽翔想要什麽?”


    嶽翔的話還真的噎人,楊鎬還是頭一次遇見敢這樣和他頂嘴的芝麻小官。


    他有皇帝欽賜的尚方寶劍,別說是一個小小的把總,便是遊擊、參將這樣的高級軍官也是能說斬就斬的,他一發話,便是總兵也不敢放半個屁,偏生在這清河堡內碰見一個不懼自己官威的人。原本以為三言兩語就能讓嶽翔服服帖帖的自動將寶藏雙手奉上,聽嶽翔的意思似乎是想和他討價還價,頓時心生怒意。


    “你有資格在這裏和本官討價還價麽?你想要什麽,並不在本官的考慮範圍之內。如你願意戴罪立功,或許可以討得一條生路,其餘的,你沒資格做出要求。”


    “戴罪立功?這話是從何說起?在下何罪之有?”


    嶽翔一聽心裏也是咯噔一下,這楊鎬真是獅子大開口,好像自己上輩子欠了他的似的,無償的把高淮藏金獻給他,然後生與死海的看他的心情而定。這家夥把我當什麽?連狗都不如嗎?或許在他這高官的眼中,自己這等草民就是這樣的價值。


    “何罪之有?你的那個正妻陳氏,其實是當年白陽教叛匪的餘孽吧。朝廷對她的通緝到現在還沒有撤銷,你身為有功名的舉子,當知朝廷法度。明知其身份卻依舊批護於她,按照大明律,當與之同罪。你說你何罪之有?”


    嶽翔聞言語塞,沒想到這楊鎬竟是從小婉的身上開始挑毛病,而且一找就是死穴。不過他可不打算就此認輸,亢聲說道:“大人這罪名給在下栽的好不厲害,拙荊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到了大人的嘴裏居然也變成了邪教妖女,大人乃是權傾一方的封疆大吏,手持尚方寶劍,自然是說什麽是什麽。”


    “哼,好一張刁口。你那陳氏究竟是何出身,你自己心裏清清楚楚。本帥給你機會將功贖罪,是看得起你。莫要不識好歹,連累了宗族家人。”


    楊鎬的語氣明顯帶著威脅,想來是要拿嶽翔的一家人當籌碼逼他就範。隻可惜這一招對別人有效,對嶽翔卻是無效。他血液裏桀驁不馴的性子一發作,也不再把楊鎬當成什麽了不得的人來看了,昂著頭針鋒相對。


    “大人說得不錯,我老婆是何出身,我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這點不勞大人前來提醒。大人身邊的那位監軍就是是什麽出身,我想大人也是心知肚明,說到邪教的事情,在下和大人乃是半斤八兩而已。”


    “嶽翔賤命一條,不勞大人看得起。大人莫要以為身為朝廷高官便可為所欲為,我嶽翔拚了性命得來的東西,大人若想隻憑三言兩語便令我乖乖奉上,隻怕是想得岔了。我嶽家宗族俱在城內,大人隻管看看殺了會有些什麽後果。你隻管看看其他的人還會不會給朝廷賣命!”


    這話說的可是非常厲害,須知楊鎬目前是“不存在”這清河城內的,若真的要對嶽翔的家族下手,必定會通過鄒儲賢,到時候楊鎬完事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鄒儲賢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


    須知遼東有遼東的潛規則,在這個地方,氏族土豪基本上和官府擁有同等的權利,隻不過一個是在官方一個是在民間。清河的情況也是一樣,各個氏族同氣連枝,勢力盤根錯節,嶽翔率家丁血戰山羊峪堡,救迴來兩千多人,自家卻全軍覆沒。此時早為城內各家族所知,若是無罪被殺,難免令其他人產生兔死狐悲的危險感。


    若是安造罪名,更是不妥。既不能明說是因為高淮藏金,又不能說窩藏白陽教餘孽,因為各族家丁之中哪家沒有幾個江洋大盜綠林好漢,這樣隻會增加他們的不安和反感。胡亂捏造別的罪名,那些家族也不是傻子,豈會看不出來?


    而恰恰正是這些土豪們掌握著清河城內最有戰鬥力的民團義勇,而嶽翔的部隊剛剛全軍覆沒,家裏就被官府處置的話。難免給其他人造成鳥盡弓藏卸磨殺驢,利用完了就抹殺的印象。到時候說不定各家為了自保,不會再為官府出力。更壞一點說不定會造成內鬥的局麵。


    楊鎬要經略遼東,是一定要籠絡住這些當地的地頭蛇為自己效力的。他以前和李家將就是關係密切,後來也曾巡按遼東,對這個情況非常熟悉。


    這些土豪們雖然目無法紀,盤踞一方,但卻是遼東目前最強的戰鬥力,而且也是最有潛力的勢力。一旦惹惱了這些人,就很難在此地打開局麵。這幫地頭蛇可不管什麽天下大事,盡忠報國那一套,這些人滿眼都隻是自家的利益為先。和他們講什麽君臣之道忠義氣節那和對牛彈琴沒什麽區別,他們的眼裏麵隻認利益。


    “好大的口氣,莫非動了你家,這清河城內的豪族們便要群起造反不成?”楊鎬自然是聽出了嶽翔的意思,但是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語氣不屑之極。


    “我等是良民,家業俱在此處,豈會輕易造反。隻不過打仗那是官兵的差事,最多在戰火來臨之際,百姓們棄家逃難,遠避遼西或者遷往關內,不給官兵拖後腿即可。”嶽翔微微一笑,說的也是輕描淡寫。


    楊鎬卻聽出他的意思是說到時候這些豪族們將不再支持楊鎬的官兵。眼下糧餉不足,正是需要這些地頭蛇鼎力相助的時候,若是臨陣撤梯子,那可就麻煩大了。楊鎬久和遼東打交道,知道這些人心的背向實際上左右著遼東的局勢。當年高淮何等的不可一世,最後還不是讓這些人給整下了台,這是前車之鑒哪。


    “好笑,年輕後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為就憑你家便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不成?”


    “嘿嘿,若在以往肯定是沒有的,但是此時卻不一定哦。大人剛任經略,便開殺戒,傳到其他人耳朵裏該怎麽想?”


    嶽翔這話也是綿裏藏針,說到了點子上。換了以往,自然是不會有什麽大影響,但是現在明軍撫順慘敗,總鎮戰死,巡撫下獄,文武官員短時間內少了大半,可以說是遼東各派勢力格局一夜之間就被重新清洗,各地民心軍心都是惶惶不安。


    而楊鎬新任經略,大家都不知道新任大帥對於遼東的政策是怎樣的。若是現在開始對嶽家開刀,消息傳出去無疑是會給別人造成一種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遼東的豪族勢力開刀立威的印象。先收拾清河這種地方小族,然後再一步步收拾那些大族。


    而這樣的印象一旦形成,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安撫住的。在遼東這種嚴酷的環境下能發展起來的大家族,哪個不是優勝劣汰踩著別人的屍骨站起來的,其中沒有一個是笨人。


    “況且大人莫以為在下乃是區區一介小民,便覺得生殺大權操之於手。大人若不將我當人看,我自然也沒有必要滿足大人的要求。大人要什麽我很清楚,都在我的腦子裏藏著,大人想要摘了我這顆頭去直管摘,隻不過到時候怕是要落個人財兩空。”


    “哼,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真的以為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本帥會相信嗎?你難道真的以為本帥缺了你腦子裏那點兒事就打不了仗了嗎?朝廷雷霆天威,豈是區區的建州叛藩能夠抵擋的住的?”


    “沒錯,我大明疆域萬裏,兵馬百萬,自然不會將這遼東叛匪放在眼中。不過大人自從朝鮮兵敗被參,在家中蹉跎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定然是想做得漂漂亮亮的,若是再搞砸了差事,隻怕就永無翻身之日了,到那時怕才是真的會連累宗族家人。況且若大人底氣真的那麽足,四月底撫順城陷,到現在都六月了,朝廷的大軍還沒見到影子,卻不知是為何?大人若是覺得我嶽翔是個可有可無之人,又何必專門把我抓來。”


    楊鎬聽了頗決意外,沒想到這小小的一個把總竟有如此的膽識和見識,麵對自己這樣動輒決定千萬人生死的朝廷重臣,居然也能不卑不亢揭自己的瘡疤。看起來此人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亡命之徒,而且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


    現在的朝中皇上也不管事,自己屢次上奏請發內幣籌措軍資,誰知萬曆皇帝對此無動於衷,直到眾臣“章滿公車”,才準許發內幣十萬。但是到現在那十萬內幣連一個子兒也沒到賬,太仆寺和戶部的銀庫早就入不敷出,指望那群屍餐素位的飯桶給自己籌措軍餉那不知道要等到哪輩子的事。現在女真步步緊逼,長城防線名存實亡,自己手中無兵可調,坐視延邊諸堡被蠶食。


    更可氣的是,現在朝中始終對戰和還在爭吵。朝廷大臣會議,一般都議而不決,決而不行。撫順大敗之後,各方諜報紛至遝來,有說建虜兵退三十裏,似有悔改之意。還有朝鮮李朝官員也摸不清底細,前來報告說建州兵自從侵犯撫順城以後,退居巢欠,鼠伏不出,是畏懼夫兵征討,悔罪無地自容了等。


    這分明是緩兵之計,可惜有些朝臣卻偏偏那這當寶,振振有詞地說不應輕起邊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安撫便當安撫,要顯示天朝上國的寬容。


    還有那建虜放迴來的內地商販也帶著七大恨的文告四處宣傳,朝臣竟深以為然。還有那前些時日從清河城取道迴京的東廠差官張儒紳、張棟、楊希舜、盧國仕等四個人,說建州兵強馬壯如何如何厲害,結果經這幫人一宣傳,那些早已喪失鬥誌的朝廷大臣,更加灰心喪氣,與後金決戰的情緒,驟然低落下來,出兵征伐竟似變的遙遙無期了。


    自己是真的需要那筆錢來打贏這一仗!必須在這女真人成氣候之前將他們徹底夷平。否則遲早必成大患!


    “這麽說,你是鐵了心抗命不從嘍?身為大明士子,枉讀聖賢書,不知報國……”楊鎬話沒說完,卻見嶽翔搖了搖頭,說道:“大人誤會了,若要在下打答應也不難,隻是想請問一件事。”


    “何事,隻管說來。”


    “不知一旦開戰,大人的平寇方略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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