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不是響鈴,而是震動。因為兩個手機放在一起,導致摩擦出了響聲。


    這聲音把我倆都嚇了一跳,我連忙掏出來,竟然是阿昌的手機,上麵是我家的座機。


    同時信號也是滿格,我連忙接起來,那邊傳來準易的聲音:“爸爸!”


    “準易……”


    “太太?您怎……”他忽然沉默了,寧靜了幾秒,再度開了口,語氣嚴肅得過分:“先生打來電話,說您下午和他有約。他要我告訴您,他正在趕去的路上,書房裏有路可以直接通往外麵。”


    “嗯。”林叔知道我們來了這邊,看來繁音已經判斷出我們有危險了。我說:“對不起,準易,你爸爸他……”


    “太太。”他打斷了我,平靜的聲音中有一絲顫抖:“我在進入老先生這裏的監控係統時,發現它已經被人更換了畫麵,而且已經很久,宅子的信號也被屏蔽,但我已經恢複了。真正的數據一直在被往外傳說,我在追蹤那個地址,但它隱藏得很好。不過無論如何,您現在看到的畫麵都是真的。”


    “好,謝謝。”顯然,他已經聽出父親不在了。


    這又讓我一陣難過,然而現在的我必須保持理智,也不能把時間耽誤在哭泣上。


    既然準易說監控畫麵可以信任,那我就放心地推門進去,裏麵果然沒有人。


    房間裏一如既往地充斥著娃娃和玩具,我們一起在裏麵翻找,我找到了一把射程超過五米的噴水槍,這正是我們需要的。扭頭時發現黎醫生站在打開的書櫃旁。


    我過去看到他手裏捧著一個筆記本,它的封皮我認識,是世界名著《飄》的,我一直以為這是本書,沒想到居然是個本。


    裏麵寫著淩亂的字符,我有些看不懂,而黎醫生已經看了好幾頁。


    我問:“這是什麽?”


    “應該是他的日記本。”黎醫生把日記本合上,遞過來說:“抱歉,因為它的內容很特別,所以我沒有忍住……”


    “沒關係。”我打開日記本,本來隻打算掃一眼,卻發現第一頁上畫著一幅畫。


    畫是用鋼筆畫的,黑藍色的墨水。上麵畫著一隻虎斑貓,它的胸膛被劃開,裏麵的內髒掉了出來。它的一隻眼珠完好,另一隻眼珠掉在旁邊。畫畫得很仔細,隻有線條,沒有陰影,如同醫學課本上的解剖圖。


    下麵寫著一行德語文字:我的貓死了,但隻有我知道,你還活著。


    沒有日期,無法判斷年月,但從紙張的老舊程度來看,有很多年了。


    不由自主的,我又翻了一頁。


    第二頁上畫著一個男人的輪廓,依然是鋼筆。


    因為隻是一個輪廓和一條尾巴,沒有五官和衣飾,因此沒法判斷是誰。不過那尾巴和前文的貓一樣,於是這是那隻貓的靈魂麽?


    這一頁上的文字也很簡單,而且字寫得很規矩,基本是小甜甜的風格,也是德語:你好,你好嗎?


    我忍不住又翻了一頁。


    左邊的文字非常淩亂,而且算不得漂亮,而且那語言不在我能讀的範圍之內,便問黎醫生:“這是什麽語言?”


    “不知道。”他說:“需要迴去查查字典。”


    第三頁上寫得比較多:


    要考試了,但我什麽都不會,肯定會考糟。而我爸爸一定又會生氣我,因為他和我媽媽都很聰明,但我沒有遺傳到,我是個笨蛋,整天隻知道吃。他會懲罰我,不準我吃飯,不準我睡覺,整個假期都不能和朋友一起玩。不過我也沒有朋友,amelie從來都不會在假期和我一起玩,她說我太沒種,不敢吸煙也不敢喝酒,更不敢幫她去打她討厭的人,所以她總是打我,她說這是為了鍛煉我的膽量,我應該像個男人一樣反抗。可是,我很喜歡她,不想打她。


    字跡像是小甜甜的,但單詞依然有拚錯的。


    第四頁被撕掉了,但第五頁的內容居然是連著的,還是小甜甜的字跡,依然是德語,依然有拚錯的單詞:


    今天和我媽媽通了電話,她說喜歡一個人,是不會願意打對方的。可我不敢問,為什麽amelie和我爸爸總是打我,他們說他們很愛我。你昨天說,我爸爸是個垃圾,你搞錯了,我爸爸也是你的爸爸,你必須認同這一點,如果你再敢罵他,我就要懲罰你。你還說amelie是個婊子,我也不喜歡你這麽說,你必須像我一樣愛她,我隻是希望她不要再打我,對我好一些,但她不是婊子,她不是。


    這個“你”是誰?那隻貓?


    雖然很想繼續看下去,但黎醫生出了聲,說:“咱們走吧?”


    我忙點頭:“抱歉。”


    一不小心就看了四頁。


    他搖了搖頭,說:“這內容透露了許多信息。”


    沒錯。


    雖然我不知道貓和“你”都是誰,但我想都與第一人格有關聯。失去的第四頁上肯定是第一人格的迴複,這迴答讓小甜甜很不高興,因此他反駁。值得注意的是,此時的第一人格還知道韓夫人,且感情還蠻好,他描述的感覺,似乎還很依賴她。


    現在不方便說話,我一邊想,一邊和黎醫生一起兌好了藥物,拎著水槍往繁老頭的臥室走去。


    開門時,那些人還在。


    我們並不知道這樣用藥能不能成,因此我讓黎醫生用水槍,我則用手槍以便在特殊情況下自保。


    此舉又惹得黎醫生很不高興,但他也沒說什麽,端起了槍,調整了一下姿勢。


    我看著他,確定自己在他端槍的那一刹那有了一種錯覺,但我沒能記住它。


    水槍沒有後坐力,因此更好上手。他瞄著最近且落單那人的嘴按了扳機,成功把藥水射進了他嘴裏。


    成不成就看這人的反映了。


    當然,他的第一反應是抽出了手槍,朝著我們這邊走過來。


    我連忙舉起手槍。


    槍口卻被握住了。


    黎醫生眼瞅著他走過來,忽然說:“停。”


    那人一愣,他說:“看著我的眼睛。”


    他抬起了頭,看著黎醫生的眼睛。


    黎醫生沒說話,而我眼瞅著別的人也朝這邊走了過來,心裏開始焦急。


    過了一會兒,黎醫生開了口:“你沒事,這裏沒有人,你已經看過了,迴去吧。”


    這人先是僵著,稍久忽然轉了身,平靜地走了迴去,按住了另一個傭人的肩膀說:“裏麵沒有人。”


    成功了!


    我真是一身冷汗。


    他也明顯地放鬆下來,扭頭朝我使眼色,示意我把手槍上保險。


    好吧,既然他有效,那我當然也可以不殺人。


    接下來如法炮製,等我們進去時,所有人就像熟視無睹。


    很輕鬆便拿到了藥,我趁他不注意,悄悄把搜出來的槍帶在身上。其實說穿了,還是我不信任他,畢竟我跟他的關係不像和繁音阿昌這麽久。何況太過自信很容易走上絕路。


    繁老頭的房間裏不隻有這些,還有相冊等物,我難得進來一次,便把我覺得對治病有幫助的東西都拿上了。


    出來時,壓力已經小了很多。接著就是一邊等繁音一邊下藥。已經被下藥的人可以幫我們開路,省了很多麻煩。因此整個過程並沒有用多久。


    從密道出來的最後一站就是離大門最近的大客廳。


    因為我們一邊下藥,一邊讓他們來大客廳。所以此時這裏已經站滿了傭人。


    與此同時,我看到門口站著繁音,他依然穿著醫院的衣服,隻多了件外套,瞪大眼睛呆滯地看著這群人。而他身後的人荷槍實彈的,顯然是準備進來大幹一場。


    我連忙過去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他有些茫然地說:“大門打不開。”


    “抱歉。”我說:“控製門的人被黎醫生催眠了。”


    他點了點頭,依然皺著眉頭,且看向黎醫生,目光複雜地朝他頷首,沒說話。


    他帶來的其他人也一臉詫異,尤其是這群傭人此刻對我們熟視無睹。


    他們都在等我解釋,我便說:“我們是通過藥物催眠他們的,而且這種藥物是從你爸爸房間裏找到的,他很可能也受了這種藥的影響。黎醫生希望趁藥效還在,集體詢問他們,好了解你爸爸的情況,幫助他。我……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他一定看得懂我的表情,表情一下就從一開始的不可思議變得嚴肅起來,聲音低了很多:“阿昌來了麽?”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他沒說話。


    繁音安排剩下的人陪著黎醫生審問,單獨跟我上了樓。


    書房中血腥味依舊,三具屍體橫陳在地上。


    繁音一看清,身子立刻劇震。我連忙扶住他,而他的臉已經全無血色,掙開我走了過去,跪到了地上,握住了阿昌的手。


    我這才敢流淚:“這個女孩子,是我早先安排在這邊的人,因為很擔心爸爸的情況。她給我們傳了一些照片,我們發覺房子很詭異,還有奇怪的陣法,好像是在行巫術。所以今天就請黎醫生幫忙說服了爸爸,騙他放我們進來。可是沒想到管家帶了很多武器,阿昌是為了救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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