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關天,我甚至沒有空去想我的技術不好,我們該怎麽辦之類的事情。隻能竭盡全力地瞄準,竭盡全力地握好步槍,不要被後坐力震動導致的手抖而浪費子彈。


    可能是因為極限情況下,人就會爆發出平時所沒有的潛能,繁音始終都鎮定地鼓搗著那些火藥,好像完全沒有受傷。


    終於,視線中似乎再無其他人。


    但我和阿飄依然端著槍,絲毫不敢再放鬆。


    這時,我的餘光看到蒲藍拿著槍朝阿飄移動過去,拍了她一下,阿飄便放下槍,拿起了弓和繁音拴好炸藥的箭。


    距離剛剛已經討論好了,就是約莫第三個地點。炸藥沒有做震動感應,第一是因為我們沒有原料,第二是因為沒有必要。炸彈如果打對位置,它本身的重量就會造成地麵震動,那附近如果有炸彈多半都會爆炸,爆炸造成的震動足以引爆剩下的炸彈。運氣好的話,整條路都會因此打通。


    我和蒲藍一起盯著,繁音坐在原地收拾東西。阿飄很快就拉弓射箭,我們便趴到地上做好準備,炸彈一到地上,立刻就傳來一聲巨響,這證明那個位置埋著的炸彈已經爆炸了。而緊隨其後的是第二聲,這是我們發過去的炸彈。


    以及第三聲、第四聲、第五聲巨響……整個田野在倏忽間成了一片火海——現在我知道不能走田野裏了,那裏也有炸彈,而且因為植物多,對狗的嗅覺有所影響。


    盡管我們已經距離引爆源挺遠,但仍能感覺到炸彈帶來的灼熱、衝擊波以及硝煙味。我實在是睜不開眼,看不清任何東西,隻感覺有人拿走了我的槍。然後我的身邊也開始震動,我用手摸了摸,聽到繁音“哼”了一聲,這才覺得有些放心。


    我想抹一抹臉好看清東西,卻隻摸到了泥土和小石子,淡淡地疼痛提醒我,我的臉被劃傷了,但命還在就萬幸了。


    等我能看清東西時,整個農田依然維持著一片火海,但由於可燃物燃盡,麵前這條小路已經通了。


    這時不用任何人提醒,我們都決定要立刻進去,於是互相攙扶著朝前麵跑去。


    這一跑,就跑出了至少兩千多米。雖然很累,但由於兩側仍在燃燒,這證明至少沒人給我們放冷槍。因此這一路跑得非常輕鬆,一直跑進了最近的馬廄裏。


    馬廄裏隻有一匹小馬,看肚子是匹母的,也很瘦弱,但樣子很漂亮。


    母馬可能有點呆傻,這樣反倒不會攻擊我們。蒲藍在進馬廄之前打掉了監控,這裏能成為我們暫避歇腳的地方。


    一進馬廄,繁音立刻說:“辛苦蒲先生和阿飄小姐擋一下。”


    我這才發現他臉色不好,忙問:“出什麽事了?”


    “來幫我取子彈。”他放下背包,扶著飼料槽,慢慢地坐在地上,說:“快點。”


    我們三個全都大驚失色,但他倆很快就端起槍防備著外麵。我也立即跑去扶住他,發現他背後有個傷口,血已經染滿了他的小半邊身子,連同背包也是潮的。


    那傷口血肉模糊,我不知道該怎麽下手:“我怎麽弄?割開把子彈挖出來嗎?”


    “嗯。”他拉了一下背包,示意我刀在那裏麵。


    我們沒有麻藥,所以隻能聽他的,我便拿出刀來,說:“那你忍住。”


    “放心。”


    我們沒有紗布,我便劃開自己的衣服,扯成布條備用。接著烤了一下刀子,劃開他的衣服,傷口是個洞,洞上冒著血,周邊是黑色焦糊的殘渣。我心疼得不行,手一個勁兒地抖,但不挖肯定不行,便硬下心腸,閉了閉眼,紮了下去。


    因為這把刀比較尖細,我得以劃個小些的創口。插進去之後,很快就找到了彈頭邊緣,彈頭不算深,因此使勁地挖了一下,便掉了出來。


    血緊跟著就冒了好多,我趕緊用布條去裹,但裹完了所有布條都沒有效果,我外麵的衣服再撕就隻剩文胸可穿了……對,我連忙抽出文胸,把裏麵的硬物取出來,又把肩帶取下來延長文胸,這樣就可以省下很多用來繞過他腰的布條,將它們通通都墊在傷口上。可能是非常厚了,總算沒有再滲血。


    剛剛那一下必然非常痛苦,因此包紮時繁音已經滿臉都是冷汗,像是一點力氣也沒了,許久才顫抖著張開眼睛,瞟了自己的傷口一眼,皺起了眉頭。


    我忙說:“實在沒有東西包紮了,你就別顧及麵子了。”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冷就穿我的。”


    “不冷。”我的上衣隻剩一半,文胸也沒了,冷倒是有點,走光也有點,但這種時候誰還顧得上那些?能活著出去,哪怕光著我也認了。


    繁音便沒說話,握住了我的手,說:“別怕,歇一會兒就沒事了。”


    我很怕,真的,我覺得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怕的。可是……我盡力擠出了一個笑容,說:“我不怕,我就是想不通你是什麽時候受傷的?之前看你還好好的?趴下之後被朝天怎麽會中槍呢?”


    “做炸彈時候的。”他牽了牽嘴角,說:“真以為你是神槍手啊?”


    “你當時中彈了?”


    “嗯。”他握了握我的手,笑著說:“但沒事,才過來一槍。”


    “那你怎麽不早說?”拖到現在還跑了這麽久!


    “當時告訴你,你就不可能保持鎮定了。”他又露出了欠扁的得意神情:“這就是我領導的藝術。”


    當時時間緊迫,即便告訴我,我也隻能手忙腳亂,幫不到什麽忙。而且也來不及為他救治。


    現在我自責得不行,卻隻能說:“迴去之後你就教我用槍吧。”


    他揚了揚了眉:“你不是會麽?”


    “練成像阿飄那樣。”


    他笑了起來,臉上掛著“你這種蠢豬怎麽會做到”的鄙視,但還是點了頭:“好。”


    說到這兒,蒲藍收起槍,說:“看樣子已經沒了。”


    阿飄也過來,說:“我和蒲先生穿得比較多,咱們把衣服勻一勻。”說著便把外套脫下來,遞給了我。


    蒲藍也把外套遞給繁音,因為他失血過多,需要保暖。


    阿飄的身材與我很相仿,因此我穿上正好。繁音也套上了蒲藍的外套,靠在牆上軟趴趴地望著我們,忽然扭頭笑著問蒲藍:“你看她倆是不是長得有點像?”


    “現在可沒空說這個。”蒲藍說:“咱們趕快研究一下怎麽辦。”


    “不用研究了。”繁音笑道:“從獵場到現在,已經死了至少上百號人。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直接把我帶進這棟房子,我換車之後,他們才趁我身體不舒服,騙第二人格進這棟房子。與此同時,因為靈靈臨時用車,司機可能是為了保險,連她一起抓了過來,如果當時我爸爸趕來就我們,那我爸爸也就一同落進圈套了。我和靈靈逃進獵場是臨時情況,所以他們準備得不太周全,可以猜測,他們最先把農場這邊的人就近調過去,等咱們走到農場,他們又抽調了其他人。這農場既然還種著糧食,平時就肯定不會有炸彈,否則震動、受潮都會引發爆炸。炸彈是他們新埋進去的。附近已經有這麽多條子,引爆這麽多炸彈是再好的律師團都解決不了的嚴重問題,隻要他們還有其他出路,就不會動這個。這證明他們已經沒有足夠的人手,有些急了,要跟咱們同歸於盡。所以,房子裏麵必然已經沒什麽人。”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蒲藍說:“他們肯定還會有其他方法。你別忘了,那是你繼母的家人,他們了解你。你有弱點吧?”


    “沒關係。”繁音說:“我完全不認得那個繼母。”


    我心裏有個很不好的預感,但由於蒲藍和阿飄在,我不敢說。


    許是繁音覺得大家很不安,便說:“炸彈還剩一個,實在不行就炸。”


    阿飄說:“在房子裏用炸彈容易把咱們自己的退路也封死,萬一引起大火,到時就算是直升機來也沒辦法救咱們。何況現在最應該考慮的,並不是如果咱們不敵,而是……如果咱們打贏了,但他們要求用繁先生來換我妹妹,那……”她咬住了嘴唇。


    蒲藍說:“這種事是小概率事件,到時再決定。”


    “不用。”繁音看著阿飄說:“真的那樣,那我會替她報仇。”


    阿飄有些不開心,沒有說話。


    “我很感激她救我,也很感激你們一路陪我們走到這裏。但如果真的到了那種關頭,很抱歉,我是個自私的人。不過我會盡我的全力避免那種情況發生。”繁音說:“如果阿飄小姐覺得這樣不合適,那麽你也可以等在外麵,我相信現在外麵已經非常安全,你隻需要躲開條子就可以。”


    蒲藍有些無奈地看向他:“繁先生,你這也……”


    “太坦白麽?”繁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救兵是我爸爸找來的,如果我死了,我爸爸必然會遷怒你們,到時隻會把靈靈帶出去。就算連你們一起帶走,條子那邊你們還是得自己搞定。阿飄小姐可能還搞不清狀況,但蒲先生你應該很清楚,你跟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阿飄小姐的妹妹。出去之後,你我依然不會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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