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扭,僵住身子,感覺他在我的脖子上親了親,便鬆了手。


    醫生過來給我換了藥,又叮嚀要我盡量不要流淚。


    繁音和醫生一起走了,後半夜我睡得不錯,早上沒有人來找我,於是我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


    醒來後出去轉了轉。雖然看不到東西,但我能聞到花園裏的花香味和青草氣息,心情由此轉好了不少。


    上樓時碰到了繁爸爸,打了招唿便一起迴病房,但剛走到病房門口,他就借口有事跑了。我正納悶,又聽到腳步聲過來,是韓夫人,她扶著我的手臂,笑著說:“我和我丈夫一起來看看你。”


    我們一起進去坐下,韓夫人說:“說音音昨天來過?”


    “嗯。”我把繁音昨天半夜做得事告訴韓夫人,說:“我都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韓夫人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他真的答應讓繁盛掘墓了?那繁盛掘了麽?”


    “是那麽說的。”我說:“我剛剛碰到爸爸,還沒來得及問他。而且我也蠻想不通,繁爸爸昨天主動讓他選,為什麽突然要掘墓呢?”


    “因為音音把她入了祖墳,繁盛一直都不樂意。他們家隻跟華人結婚,amelie對音音也不好,更沒有留下孩子。繁盛總覺得入祖墳太愧對祖先,何況音音當時還沒娶老婆,先把她入進去,對將來的妻子不公平。”韓夫人解釋說:“前不久繁盛還跟我提過,要我勸勸音音,想趕快把這件事處理了,把地方騰出來給你。”


    呃……話是好話,但我怎麽覺得好別扭?


    我問:“那爸爸就去做了?”


    “當然啊,音音同意了,那以繁盛的性格肯定火速去辦了。”


    “哦。”我沒敢告訴她繁爸爸打斷把amelie挫骨揚灰的事,因為那段音頻的事我們還瞞著她,繁爸爸肯定是因為這個才要挫骨揚灰的。


    韓夫人可能覺得我比較“聖母”,還安慰我說:“如果星星是amelie的孩子,那入也就入了,隻要跟你商量好,以你的性格也肯定會同意。但她這樣,對你就太不合適了。他們家相信入了祖墳來世還能再做夫妻,也意味著你們真正變成一家人。這個說法你知道吧?”


    “嗯。”


    “所以你不要覺得別扭,這是繁盛認可你的表現。”


    來世還跟繁音做夫妻?不,不,我才不要。今生今世已經這樣了,來世我可不要再嫁給他。


    之後我們又聊了一會兒,韓先生過來主要是探病,也說本來已經安排我這幾天去非洲,但我的身體已經這樣,何況繁爸爸已經交代,去非洲的事就隻能暫緩。韓夫人帶來了念念的音頻,她會叫媽媽了,還說“媽媽我想你了”。


    韓夫人說:“我找了一個長得和你比較像的奶媽,但她不是很接受。但你放心,念念現在的環境很安穩。”


    “嗯,謝謝。”我看過一些關於育兒的書,上麵說,如果母親過早的和孩子分離,孩子的人格就有可能受損。繁音的病不曉得會不會遺傳,我真擔心念念也會變成他那樣。


    接下來又聊到那天晚上的事,韓先生說:“我有個自己也不太確定的想法,也許靶場的事不是第一人格做的。”


    我們都沒往這上麵想,一直以來最堅定支持第一人格的韓夫人也愣了一下,說:“第二人格從來都不碰槍。”


    “這也是我覺得這個想法不太確定的原因。可我覺得音音公私分明,不應該會傷害阿昌。”韓先生說:“何況音音的槍法很好,不到三百米的距離不應該打出那種結果。”


    我說:“當時天黑,而且我和阿昌一直在動。”


    “那對他來說也不是困難。”他說:“繁盛說他當時用的是狙擊槍,雖然裝了消聲器,但這點距離對精度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裝了瞄準鏡和夜視儀。我覺得,如果他想打你們,那你們肯定已經死了,如果不想,那你們根本就不應該中彈。”


    韓夫人說:“槍法再好也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韓先生點頭,說:“但事情的嚴重程度,還不夠讓他失去理智。如果你真的殺了孩子,以繁盛的性格,絕對一點都不會容你。即便很勉強地留了你的命,也不會管他折磨你,這種事對他來說根本不需要有證據,隻要你敢承認,他就會殺。外人都想得到的事,音音怎麽會想不到?所以,我覺得靶場的事,他發火發得沒理由。”


    這種想法不是全無道理,我問:“那昨天的是不是他?”


    “我覺得不是。”韓夫人說:“否則第二人格鐵定已經發瘋了,但他今天早上去我們家時還算正常。這樣,你把這話說給繁盛,聽聽他的意見。別說是我老公說的,說是你自己的想法,否則他不會理智地考慮它。”


    “哦。”我有點想笑。


    韓夫人他們很快就走了,繁爸爸掐著時間精準地迴來,然後極盡詳細地盤問了我,我一一應對,繁爸爸的聲音酸溜溜的:“我兒媳婦他來湊什麽熱鬧?”


    “爸爸……”我連忙轉移話題,把韓先生那番話如此這般一說,問:“你覺得我的懷疑對不對?”


    “你的懷疑?”繁爸爸更酸了:“是韓千樹的懷疑吧?”


    “是我的。”我死扛到底。


    “你又不知道音音的槍法,怎麽會這樣想嘛?”繁爸爸的語氣雖然有點不爽,但顯然他還可以理智思考:“他的想法沒錯。而且這樣也比較符合我兒子的智商,他都折騰一次了。”


    “可在拉我去靶場之前,我確定那是他。”


    這話題跟繁爸爸討論有點尷尬,所以我沒有明說。


    繁爸爸點頭,說:“你爸爸我是何等的聰明?所以音音沒本事把我支出去,那天晚上是真的有事。晚上折騰你的肯定是音音……我還是去問問他。”


    “您覺得能問出來嗎?”


    “夠嗆。”繁爸爸說:“隻能研究一下他的表情。”


    “噢。”白說。


    “其實爸爸一直有句話想說。”繁爸爸聲音尷尬:“但又怕你誤會我是特意幫他說好話。”


    “什麽話?”


    “昨天那樣子你也看到了,音音還是想跟你在一起的。你是沒看到他昨天的表情,還是蠻害怕的。”繁爸爸說到這裏,便停頓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再次出聲:“他還是想跟你過下去的,畢竟說得難聽一點,這輩子恐怕沒有女人再願意這樣對他了。”


    我說:“不會的,喜歡他的女人太多了。”


    “那是她們不知道他的情況,也喜歡他的錢。”繁爸爸顯然就是在幫他說好話:“音音的脾氣像了他媽媽,嘴巴從來都不饒人,但……但……算了。”


    “我知道您的意思。”這些我早就想過了:“您是想說也許很多事都不是第一人格做的,而是第二人格。但第一人格把這些都攬下來了,是這個意思嗎?”


    “是。”繁爸爸說:“是啊,因為有念念之前,你之所以沒走,也都是因為第二人格。如果你知道第二人格也對你很糟,那還怎麽留在他身邊?從你的心理角度,也肯定是這樣子。”


    我沒說話,我懷疑繁音跟繁爸爸說了什麽,但我不想問。


    繁爸爸似乎有點緊張:“你對這個怎麽看?”


    “我?”我說:“我也不知道。”


    “我是說,如果你發現其實有些事是第二人格做的,你會因此對第一人格改觀嗎?”


    “那不還是他嗎?”


    “但第二人格是個小孩子,而且是個被教壞的小孩子。”繁爸爸說:“那不是第一人格。”


    “我真的不知道。”我問:“爸爸,他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麽?”


    “嗯……”果然如此,繁爸爸說:“他說他會好好待你的,也會配合治病,他說他會老老實實的。但他不知道第二人格會不會聽話。第一人格很有信譽,從來都不騙我,也不糊弄我,說什麽就是什麽。所以我覺得如果他還欺負你,那肯定不是他做的……這也是爸爸讓他寫保證書的意思。可我好怕如果你發現第二人格也很惡劣,甚至更惡劣,你會覺得一點希望都沒有。”


    繁爸爸走時已經快到晚餐時間,說來也奇怪,他今天來看我居然沒帶吃的,以往住院他都會給我燉豬肝的,雖然他燉得很腥。


    我正捉摸著,就聽到有人敲門,想必是送飯的護士。


    我叫了聲“進來”,便聽到開門聲和腳步聲,以及什麽東西放到桌上的聲音。


    很快,香味飄散出來,我忍不住嗅了嗅,發覺自己已經好餓了。


    同時聽到了笑聲:“餓了?”


    我傻了一下,沒敢說話。


    一陣窸窣的響動過後,肉香傳進鼻尖,繁音的聲音再度傳來:“張嘴。”


    我張開嘴巴,一塊肉淬不及防地被塞進了嘴裏。


    我意外得不行,以至於囫圇吞進了肚裏。


    很快,又聽到繁音的命令:“張嘴。”


    我連忙張開嘴巴,他又塞了一塊進來,還說:“嚼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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