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眨眼,但目光中流露出糾結,似乎也不想否認。


    但這個問題,隻要他沒有立即承認,就證明答案必然是否認。因為他已經選擇過一次“是”,如果那是真的,他現在就不必糾結。


    他許久沒有做出迴答,我便換下一個問題:“是你想掐死我嗎?”


    他又露出了那種糾結的目光。


    “繁音。”我有些急了:“我剛剛已經一再地跟你確認,而你也答應了,也承諾不撒謊。你明知道我一定是問這些事,不想迴答剛剛就應該想好,現在這樣算什麽?食言嗎?你怎麽這麽軟弱?”


    他依然不動,也不看我。


    我也說不出什麽了,隻得沉默地跟他對峙。


    許久,他突然開了口,因為舌頭還沒拆線,發出的聲音含含糊糊:“你愛我麽?”


    我一下子忘了他也能說話,也被這個問題嚇到,一時間說不出話。


    他的眼珠滑了過來,望著我,慢慢地問:“你還愛他麽?”


    “你這兩個問題都不對。”我不想正麵迴答他的問題,因為擔心答錯就前功盡棄:“現在的情況是你我都必須考慮孩子,我想讓他們有個正常的父親。而且我對‘正常’的要求很低,你可以繼續打我,依舊維持兩個人格也沒有關係,但你至少不用被綁在這裏。”


    他完全沒搭理我,隻是思考他自己的問題:“你不愛我。”


    “你憑什麽這麽說?”


    他笑了一下,重新看向天花板,神態有些絕望:“不用問了,我告訴你。”


    我正襟起來。


    “接下來的話,我擔保絕沒有一個字謊言。所以你記好,聽過之後,要麽離婚,帶走你的孩子。要麽,就把孩子送人,自己留在這裏等死。”他無法快速得說話,因此每一個字都是慢慢地吐出來,這讓這句話聽上去分外平靜和殘忍:“另外,在我說話的期間,請你不要插嘴。全都同意就說‘好’。”


    “好。”看樣子我能聽到一個大秘密了,我以為我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


    他沉默了很久,可能是在休息。半晌終於開了口,語氣依舊無悲無喜:“早在你見到我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你。你不是我打算結婚的類型,因為你沒有家室背景,於我而言隻是個累贅,我不是慈善家,不需要解救窮人。如果沒有我的允許,你跟他根本就無法注冊結婚,而我之所以允許,是因為我計劃殺了你,基於這個理由,我可以確定你無法分割我的任何財產,當然也沒有權利生我的孩子。幸好你沒有父母,如果你有,我早就做了他們,一分錢也不會落到他們手裏。”


    果然很殘忍。


    在他說出“我計劃殺了你”這句時,我感覺我的心都被捏住了,渾身發冷,透不過氣,如墜冰潭。


    耳邊依舊傳來他的聲音,不緊不慢,不疾不徐:“所以你可以不用幻想了,我每一次想殺你,都出於我百分之百的真心,不是精神失控,也沒有其他隱情,全都是理性思考的結果,每一次都是。”


    我忍不住想要說話,但他立刻就解答了我心中的問題:“你肯定要問為什麽,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喜歡你。”


    我覺得背上的傷口更疼了,真的,更疼了。疼得我想哭。


    “原因,我早就已經告訴過你。我要讓他消失。”他的話有理有據,讓人無可反駁:“我不能像殺死一個有肉體的人那樣殺他,隻好摧毀他的精神。我試著殺了他喜歡的狗,他的反應很嚴重,很痛苦。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先成全他,讓他感受到幸福。然後殺死他的妻子,殺死她肚子裏他們的孩子。你肯定還要問,那我為什麽要跟你密切接觸?還讓你生我的孩子?這是因為……”他停頓了一下,唿吸了幾次,大概是因為有點累,傷口也有些疼:“我要刺激他。讓他的女人被我幹,讓他的女人給我生孩子,讓他的女人愛上我。但我不會善待她,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最喜歡的玩具被我搶走了,但他的寶貝在我的手裏根本就得不到珍視,隻會挨打受氣,過得連一個奴隸也不如。不僅如此,我還會把她扔給別的男人用,反正她遲早都要死,臨死前再幫幫我的忙也算物盡其用。”


    我不知道換一個坐在這裏,聽他這樣說會是什麽感覺。可我隻覺得痛,痛得麻木,痛得僵硬,痛得眼前發暈。


    原來人在極痛時是流不出淚的,極絕望時也一樣。


    他還在說:“那你肯定又要問了,既然我是這樣計劃,那你為什麽會坐在這裏?那是因為這個計劃還沒有結束,可你看他的反應,他折騰個不停。我很興奮,但他很痛苦,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你生了我的孩子。我能感覺到他已經快要精神崩潰了,隻要他崩潰,我就成功了,再也不用被這個蠢貨拖後腿,不再有任何煩惱。至於繁念,抱歉,我隻有一個女兒,那就是星星。如果這次成功讓他崩潰,那我就饒你一命,讓你帶走她去養,一輩子別來找我,我不會認。如果不能,我就把她送人,你就等死。之後我就會娶蒲小姐,或其他配得上我的女人。”他的眼珠滑過來,裏麵漾著喜悅跟促狹:“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很有自知之明,總是跟我鬧,卻從不掂量自己的斤兩。一個孤兒,沒有事業,腦子又蠢,隻剩這張皮還算好用。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看上你?就是因為太高看自己,才會輕易地被我‘騙’,所以,如果這次你還幸運地活著,就請千萬記得,人要學會控製自己不合理的欲望,千萬不要妄圖去擁有自己配不上的生活。”


    我……


    聽到這裏,我整個人已經麻木了。傷口的劇痛已經蔓延到了我渾身上下的每一處神經。


    我的眼睛控製不住地想要流淚,即便我已經竭盡全力地想要將它收迴去。


    我的手也控製不住地捏緊,指甲嵌進了肉裏,讓我的手心一片黏膩。


    麵對他眉目含笑的眼睛,我很想說點什麽,或挺起腰杆,來讓自己顯得輸人不輸陣。


    但這完全沒有意義,因為我明白,這次他沒有騙我。


    他不止一次想殺我,每一次,都讓我瀕臨死亡。


    我在蘇家長大,深刻得明白他們這些顯貴對於婚姻的要求。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的確是我太高看自己。因為我從小就明白,那個世界的大門從未向我敞開,就算我擠破頭進去,也依然會被一腳踢出來。


    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踏進去。


    從來都沒有。


    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我什麽都沒法說。


    因為我也明白,此時此刻,不論我說什麽,都隻會換來羞辱。


    所以我能做得唯有擦幹眼淚,忍著痛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往出走。


    走到門口時,我聽到了繁音的聲音:“扶太太出去。”


    我迴病房趴了一會兒,吃了止痛藥之後,傷口就沒有那麽疼了。


    我想睡一會兒,但隻要一閉眼,腦海中就出現過去的一幕幕:


    他攥著我的頭發。


    他扇我耳光。


    他把我從樓上踹下去。


    他掐著我的脖子。


    他對我的羞辱。


    他對我扣動板機。


    ……


    他毫不掩飾的“坦白”。


    傍晚時,繁爸爸敲門進來,問:“你是不是找音音談過了?情況怎麽樣?”


    “沒有談什麽。”我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他嘴巴裏的傷口都裂了,肯定說了不少話,怎麽會沒有談什麽?”繁爸爸興奮地說:“不方便告訴爸爸也沒有關係,爸爸隻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很穩定了?”


    “很穩定了。”我說:“他挺清醒的。”


    繁爸爸滿足地點了點頭:“不過你怎麽能讓他說這麽多話呢?明知道他嘴巴裏縫了線。”


    “對不起。”我說。


    繁爸爸瞅瞅我,笑得有些尷尬:“你不要誤會,雖然按道理是他來看你,因為你傷得比他重,但畢竟還是要綁著他。不是爸爸不關心你的病情,我每天都有問醫生,一直都知道你的傷口愈合得很好。”


    “我知道。”他也是總帶著傷來看我,所以我根本就沒想到這個方向:“謝謝您。”


    他還真是個敏感的老頭子:“怎麽突然這麽見外?”


    “不是見外,隻是我有點累。”我說:“爸爸,我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呀?”


    “韓夫人上次說,會安排我們離婚。”我總覺得他們並沒有在辦這件事:“要等到什麽時候?”


    “這個啊。”繁爸爸笑著說:“如果音音的病可以好起來,你就不要離婚了嘛,一家人幸福得生活在一起有什麽不好?爸爸覺得可以先等等。”


    “您說得他好,是什麽意思?”我問:“是兩個人格都在,都保留下來,還是隻有第一人格自己?”


    “最好是隻有第一人格自己,但實在不行,就隻能先把他們兩個穩定下來。”繁爸爸說:“日後再慢慢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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