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向趙淩而來,開口問他:“你為何在這裏哭?”


    趙淩很是詫異,他抬手抹了滿臉的淚,對女子行了一禮,道:“因家中母親病重,原本請了聖手王禦醫來診治,可王禦醫有事不能來,在下憂心母親的身體,一時忍不住……”


    說到這裏,他有些羞愧的漲紅了臉。


    “王伯言既是聖手,他定然是不會來的,你也許被騙了。”


    女子沒有下馬,仍是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他,“你母親的病,我去看一看吧。”


    這女子說話的口吻跟語氣,都讓趙淩暗自詫異。


    她是何人?竟然直唿王禦醫的名字?聽不出來一點兒尊敬?


    明明是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為何她竟然一點不避嫌,上來就問,毫無大家娘子的矜持之意?而且她既不問自己的姓名,也不報上自己的家門,竟然就大剌剌的要求上門看病?


    趙淩猶豫起來,並沒有立刻就說帶她去。


    “王伯言能治病,我卻能治命,你還是帶我去看看你的母親吧。”


    女子見趙淩遲疑,也不惱,隻淡淡道。


    趙淩雖然心中仍然懷疑,但他覺得自己身無長物,一個陌生的女子,也騙不了他什麽,還是母親更要緊些。


    “若是娘子能治好家慈的病,在下願意賣身為娘子的奴仆,為娘子做牛做馬,迴報娘子的恩情。”


    那娘子聽了,隻冷淡的點一點頭,也不說話,從白馬上下來。


    她身邊跟著的小丫頭過來,手裏抱著一隻小箱子。


    把馬拴好,那白衣娘子便跟在趙淩身後,進了後門。


    趙淩一直不敢直視那位娘子的容貌,隻敢在她拴馬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即便是心情如此沉重的時候,他也忍不住心神一蕩。


    如冰如雪,豔光逼人。


    雖然被那娘子的美貌驚了一驚,趙淩仍是穩住心神,把她帶進了趙老太太的房內。


    老太太仍在床榻上昏睡。


    跟在身邊伺候的婢女見大郎君領了一位白衣的娘子進來,忙起身行禮,趙淩讓她去倒茶來,又請白衣娘子坐。


    那娘子卻不坐,也不多話。


    她見老太太睡著,也不驚醒她,過去搭了老人的脈,後來又仔細看了老人的麵容。


    片刻後,她迴頭道:“這病我能治。”


    說罷,她叫小丫頭上前,拿過她手中抱著的箱子,從裏頭尋出一顆丸藥,遞給趙淩,道:“這藥,給老太太在溫水裏化了服下去,服七七四十九日,就能見好了。”


    趙淩請了這麽多醫生,還是頭一迴聽人說他母親的病能好的,不由得大喜,當時便跪下磕頭道:“娘子大恩,無以為報,等母親康複,在下定然給娘子做奴仆,服侍娘子!”


    那白衣娘子側身一讓,皺眉道:“不必如此,且等好了再說吧。”


    說罷,就帶著小丫頭出門走了。


    趙淩忙要跟著送出門外,不曾想不過晚了一兩步,明明剛才還看到白色的衣角在門邊一晃,等他出去的時候,卻不見人影。


    真是奇了。


    不過也管不了這些,他急匆匆的趕迴母親房內,趕緊用溫水化了藥丸,喂母親服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母親原本帶著死氣的麵色,似乎真的好了幾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第二日,趙淩就明白了,不是錯覺。


    在榻上昏睡多日的老母親,居然醒了過來,還吃下了一碗粥。


    雖還未完全康複,但已經讓趙淩欣喜若狂了。


    第二日夜晚,戌時正,那位娘子果然又騎著白馬來了。


    她還是跟昨日一樣冷冰冰的,不多說話,留下一粒藥丸便走。


    就這樣過了四五日,到第七日晚上,趙淩仍是在後門等她。


    她還是一樣在戌時正到了,如前幾日那樣,留下一粒藥丸,但這一迴,她沒有立刻就走,而是對趙淩道:“今日的藥丸吃下去,令堂便能起身了,行走坐臥如常人一樣,隻是這病要去根,得吃滿七七四十九日,不能少一日。”


    趙淩知道這是告訴他不要以為病狀看不出來就懈怠了,不認真吃藥的話,會前功盡棄。


    他不敢抬眼看她,連連作揖道:“娘子的吩咐,我一定記住,每日勞煩娘子,某心中惶恐。”


    白衣女子瞥他一眼,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麽,轉身便走了。


    等她走了,趙老太太在榻上睜開眼,對趙淩道:“我的藥,都是這位娘子送來的?”


    趙淩點點頭,忙跟她細細說了藥的來曆。


    連自己承諾母親治好病後去給這位娘子做仆人的事,也一並說了。


    說得老太太眉頭直皺。


    “我看這位娘子貌美能幹,又有這麽好的醫術,我兒一表人材,這些年若不是為了我這病,也不能耽誤了你娶妻……”


    老太太被兒子服侍著吃藥,喝下一勺,看了看兒子俊秀的麵孔,道:“我看,不如與這位娘子結親的好。”


    這話把趙淩嚇了一跳。


    雖然他也覺得這位娘子極好,可這樣的心思未免有點……


    再說,他連這位娘子的家門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提親呢?


    可老太太與他想的不同。


    那位白衣娘子無緣無故的,為何要日日不辭辛苦的送藥來,難道真是為了自己這個大半截入土的老婆子不成?


    那自然是為了眼前這個傻兒。


    女子矜持,不好自己開口,他竟然還恪守規矩立法,問也不問一聲,竟然還要給人做奴仆。


    趙淩生得英俊,又是縣丞,雖然不是縣令,但在渭南縣,也是上好人家了,之前說不上親,不過是因為自己體弱,傻兒為了給自己治病,不惜百金,幾乎將家底兒都掏空了。


    門當戶對的娘子們嫌棄家貧,又有個病病歪歪的拖油瓶老娘,不肯嫁過來,而那些個農戶家裏的小娘子,別說趙淩看不上,她也嫌棄。


    這位白衣娘子,不正是送上門來的一位美嬌娘?


    再說了,這藥要吃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若是不趁這個機會,把那位娘子變成家裏人,又怎麽讓人能放心呢?


    她心中拿定了主意,既然是來送藥,那定然是看上了趙淩,錯過這村沒這店,定要將這個娘子捏在手裏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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