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景的目光從輿圖轉到高逸臉上,年輕小將臉上神情堅毅,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勢。


    他今年剛滿十九歲,但已經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三年了。


    從初上沙場的謹小慎微步步為營,到如今在戰場上的銳不可當,所向披靡,高逸不過隻花了兩年多時間。


    他是一個天生的將才。


    既謹慎又大膽,且用兵老辣,不守陳規,常有神來之筆。


    可他畢竟年紀還小,又一直在安西關,被吳景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高逸是被吳景帶在身邊看著長大的,他幾乎拿這孩子當自己的兒子看待,如今雛鷹要展翅高飛,老鷹心中不隻不舍,還有止不住的擔憂。


    他猶豫良久,終於點頭道:“那就準你領兵五萬,去臨淵。”


    盡管答應了高逸,鎮國公仍是有些不放心,與他一起,在沙盤上推演起來。


    “臨淵與安西關不同,多山,且都是崇山峻嶺,河水急流也不少,重騎兵隻怕施展不開。”


    高逸卻微微一笑,道:“將軍不必擔憂,末將不要重騎兵,隻要輕騎兵跟步兵,還要多多的探子,另外還請將軍許末將帶上兩千重弩兵。”


    吳景聽他這樣說,心中一絲欣慰,看來這孩子早已思量清楚,不會蠻幹。


    “給你三千重弩,糧草我會讓人從劍州直接調運,你帶好我們五萬兒郎,給他們掙一個出身吧!”


    “是!”


    高逸拱手一笑。


    **********


    利州,位於山南與劍州之間,是一個坐落在荒川河邊的邊陲小鎮。


    因此地離土番不遠,常有穿著土番服飾的人來城中大集上買東西。


    土番人與中原人麵目上雖大有不同,但不妨礙他們極喜歡中原產的絲綢錦緞,還有瓷器漆器等精製奢華的器皿擺設,另外還愛買些熟鐵製的刀鏟及茶葉,而土番的各色寶石,馬匹,華美金器也很得中原商人的青睞,因此利州成了土番以及周邊小國與中原商販往來的重鎮之一,商隊來自四麵八方,絡繹不絕。


    利州雖小,卻異常繁華。


    而利州城內,有一奇人。


    此人姓韓,名布未,家中資產頗豐。他生平愛好鬼神之說,常年遊曆在外,以求遇仙或遇鬼,可惜,未有一次成功。


    他隻得退而求其次,輾轉各地,拜訪那些有說法的名山大川,或廟宇道觀,聽聽旁人的奇特經曆,再碰碰運氣。雖然這運氣總是沒有,但遊山玩水見識廣闊也是好的,比起在家中無所事事,讀些無趣的經史,那是有意思多了。


    他原是劍州人,於幾年前一個冬日來到利州,初時不過是聽說利州土番人很多,他想見識見識,沒想到一住下來,就有些不想走了。


    原因無他,利州城雖小,卻因往來商隊極多,無論是西域諸國還是土番,往西南還有交趾,這些天南海北的商隊們匯集一處,那奇聞怪談就數不盡數了。


    尤其這些商隊常年在外,遇到的怪事,那真是太多了。


    韓布未覺得自己仿佛老鼠掉到了米缸裏,幹脆在利州城裏置辦了一處房舍,自己也去周邊收集些土番人喜歡的東西拿到大集市上販賣,後麵幹脆從家鄉劍州販了許多蜀錦絲綢來,生意做得居然逐漸紅火起來。


    因為他自己家中養蠶紡絲,又熟知土番人喜好的花色圖樣,後來幹脆拿著花樣子,在劍州當地便織好繡好了再拿過來,果然大受歡迎,生意是越做越大。


    韓布未錢是越賺越多,另外一個愛好也沒放下,那就是打聽各色神鬼傳說故事。若是能去的地方,定要自己親自去一趟,否則是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


    這日,他在城中喝茶,碰到鄰桌一個行商獨自一人,點了些茶點,木著一張臉,默默喝茶。


    那行商穿著樸素,一臉的風塵仆仆,腰上卻掛了個十分精致的錦囊,略顯突兀。


    出門在外,這樣精致細巧的東西,一般是不會掛在身上的。


    看這人年紀也不小,應當不是第一迴出門了,怎麽連這點兒事都注意不到呢。


    難道是有什麽說頭不成。


    他想了想,叫來店小二,命他給鄰桌送上二斤燒羊肉並一壺好酒,不多時酒菜得了,鄰桌行商得知是他相贈,忙過來道謝,連連作揖。


    韓布未也起身拱手還禮,並邀他一起坐,將食案也並到這邊來,才說:“看閣下麵善,不知是哪裏人士?”


    那人恭敬道:“小弟劍州人氏,姓吳。”


    “竟然是同鄉!在下也是劍州人氏,姓韓。”


    “韓兄!”


    “吳兄!”


    兩人相互客氣一番,再坐下來喝酒,就顯得親熱幾分。


    那姓吳的行商,原來曾在魏州經營香料鋪子好幾年,賺了不少錢,今年把鋪子收了打算迴鄉,隻是他迴鄉途中,想著再到利州來看一看,尋些稀罕珍奇的物件兒,再販迴劍州去,也好賺些路費。


    不想遇到同鄉,他不由大喜,忙細細問起劍州如今時興什麽,什麽東西更好賣。


    韓布未並不藏私,他常年往來劍州利州兩地行商,自然是知道的,也就一一跟他說了。


    邊說邊吃,喝下一壺酒,他才指著吳姓商人的腰間問道:“吳兄出門在外,為何要在身上掛一個這樣紮眼的東西,即便再喜歡,也該收起來,不該在外顯擺才是。”


    這話說得極有道理。


    有時候,一隻錦囊,就能惹來一場殺身之禍,尤其利州此地民風彪悍,城外山上就有盜匪,若是叫他們盯上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吳甲對他道了聲謝,舉起酒杯道:“多謝韓兄提醒,隻是這錦囊,乃是魏州城外鬆明觀的惠文道長所贈,小弟啟程前,曾去惠文道長那裏,請他再起一乩,不想道長乩出小弟迴程有大兇,小弟百般懇求,道長才賜了這個錦囊,說隻要隨身佩戴,便能逢兇化吉,不得已,小弟隻能依照道長的交代,戴在身上,片刻不敢離身。”


    韓布未一聽之下大感驚奇,他與吳甲碰了個杯,問道:“是那鬆明觀的惠文道長?”


    吳甲點了點頭。


    韓布未再仔細看看他,見他不像是在扯謊的樣子,才低聲道:“那位道長的事情,吳兄還不知道?聽說,他是個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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