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近沙海的昆祁山脈邊緣翻山穿穀,一個月下來平安無事。為了不留下蹤跡,林梅羽嚴令眾人不可打獵采摘,全憑出發前柳散之精心炒製的膳丸和小心采摘些菌果充饑。膳丸雖好但吃得久了也是索然無味,性喜美食的羊震不免練練抱怨,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向眾人介紹自家從天南海北采購的珍饈美食,聊以自慰。


    柳散之對食材敏感,自然對羊震的絮叨感興趣,但其他人不免聽得耳朵中都生出了繭子,尤其是龐育軍和小屋頗為不耐。但行路辛苦,重任卻是也不好拂了羊震的興致。


    羊震由吃說到食材,由食材說到采買,將自家負責外出交易采購的叔叔們罵了個遍,直言兩個阿叔總是做虧本生意,簡直是敗家子雲雲……


    短暫的休憩之時,柳散之催動金血元氣,嚐試運行媃體轉經化骨勁。一試之下,柳散之果然感到自己所料不錯,效果遠遠強於柳伯所說的以元炁修行的效果。同時比照之下,柳散之對金鳳凝炁訣又有了新的認知。


    柳散之將柳伯所贈媃體轉經化骨勁和碧生靈石一事告訴了林梅羽,林梅羽卻沒有多問,隻言一切見到師父再說。


    廣袤的昆祁山脈無邊無際,直到八月三十這天清晨,六人翻過一座大山,終於看到了大山與西方沙海交界之處,延綿向西是茫茫戈壁。柳散之仔細分辨地形,終於確認六人已經來到了山脈的最西端的北側。由此處深入戈壁向西南三百餘裏,便會抵達第一處綠洲。那裏隸屬靈州,乃是大影西北的最邊緣,也是大影與真戎常年交兵爭奪之所在。


    得知靈州在即,眾人欣喜萬分。林梅羽讓小屋和馬暾戒備,招唿柳散之、龐育軍和羊震一起商量如何跨過這三百裏黃沙戈壁。商議一陣,由林梅羽決策,眾人休息一個時辰之後,全速筆直衝向綠洲。


    亂地追兵情況不明,六人需從速離開。至於戈壁之上,三方締約已經半年有餘,想來即便是虛與委蛇、各懷心思,真戎和大影也不會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便即再起大的征戰。


    柳散之突前帶路,馬暾、龐育軍左右護衛,羊震、小屋居中,林梅羽斷後,六人以鋒矢陣型充入沙海。陽光普照大地,沙海內幹熱異常,無風無波,漸漸六人開始在沙海上留下腳印,林梅羽雙掌翻飛一一抹去…


    過不多久便已經奔出將近百裏,戈壁就在眼前。柳散之突然站定揮手示意眾人停下,沉聲道:“前方似有動靜。”


    林梅羽掠上前來趴伏在地,嬌嫩的臉緊緊貼在滾燙的黃沙之上,起身之時右側臉龐鮮紅一片。自林梅羽和龐育軍恢複容顏後,羊震二人時不時舔著臉讚歎,此時見到林梅羽嬌豔欲滴的側顏,羊震不由得咽了一道口水,心道:“便宜了散之這小子…”


    “十裏,二百騎不到!我們隱蔽,那邊!”林梅羽言簡意賅。五人在林梅羽的帶領下竄上左側一座小小的沙丘,羊震三人學著林梅羽等人的樣子,扒、掃沙土,將自己差不多整個身子埋在了黃沙之中。


    西南方三騎飛奔而來,後麵一裏不到百餘騎呈扇麵緊追不舍。


    三騎越來越近,戰馬揚起的陣陣飛塵中柳散之和林梅羽看的清楚,正是三匹紫煙!馬上騎士身著的是大影特製明光輕甲,即輕便又堅韌,乃是大影軍中遊奕的製式鎧甲。


    柳散之和林梅羽相互看了一眼,兩人既喜更憂,喜的是終於見到了自家遊奕,憂的是那後麵的百餘騎不出所料定是敵人。


    林梅羽心中盤算如梭,眼見著三騎越來越近,紫煙健馬口中的飛沫都已清晰可見。林梅羽一咬牙,喝道:“隱藏架弩!”柳散之五人連忙搭箭架弩。


    林梅羽示意五人不要動彈,自己騰身而起,飛奔衝向沙丘之下,一邊飛奔一邊大喝:“吾乃影伍出身,來人登丘!”沙丘並不高,林梅羽轉瞬間距離三騎不到三十丈,陡然停下。


    那兜鍪護頭的三騎士猛然聽到林梅羽的唿喚,還未轉過頭來頭先一人便驚聲叫道:“梅……梅羽姐,怎地是你?真的是你?!”嘶啞的聲音中是滿滿的驚喜。


    “小卉?!”林梅羽百感交集,竟然是六期同窗,已隊少女嚴卉!


    “梅羽姐!?”“梅羽姐?!”另外兩人異口同聲唿喚出來。六期學子情同骨肉,林梅羽哪裏還聽不出來,兩人正是魚寶瑞和墨陽。


    “快下馬隨我上山!”林梅羽疾衝而下,開口喝道。


    三人再不猶豫,翻身下馬朝著林梅羽奔來,方才奔出幾步,墨陽便是腳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林梅羽一把扶起墨陽,四人急速登丘,身後的箭羽紛紛而至。


    沙丘頂上,柳散之五人按照林梅羽吩咐隱藏在沙中,架弩戒備。聽到下方四人的唿喚,柳散之和龐育軍驚喜萬分卻不敢稍動。


    羊震正在柳散之身側,忍不住輕聲問道:“散之,自己人?!”羊震尚未從軍,不懂大影遊奕規矩,柳散之沒有責怪其擅自開口,而是以手輕輕比劃,示意等林梅羽四人上來再說。


    四人上丘,丘下百餘騎已經紛紛而至,馬匹登山不易,領頭騎士示意百餘騎分成三隊,緩緩圍住小丘東、西、南三側。之所以不圍北麵,一是人數不夠,另外四人已經無馬,向北方真戎方向逃竄無異於自尋死路。


    林梅羽做了一個手勢,嚴卉三人隱藏在丘頂之後解開衣甲頭盔迅速隱藏在沙中。三人眼中閃爍著激動欣喜,看了看露出頭臉的柳散之和龐育軍,卻不發一言。


    影伍軍規比同大影軍規,隊頭不言,他人言者隊頭可斬。建武六期,吳笛在,則吳笛是當然的隊頭,吳笛不在,依次便是向旭峰、林梅羽等人。嚴卉三人見到林梅羽,自然嚴守軍規不發一言,目光炯炯地看向林梅羽。


    “小陽,講!”林梅羽一邊注視著下麵真戎遊騎的動向,一邊沉聲道。“諾!我部遊奕三小隊,巡弋東部綠洲外圍,在此處西北兩百裏之處遇襲,損傷五人,我三人身為隊頭,引開真戎大隊,其他人逃向綠洲營地。”墨陽言簡意賅。


    “下方真戎戰力如何?”林梅羽道。“兩個百人隊,百夫長兩人估計是抱元初階,二十名,不,十二名隊頭化神中高階不等。”墨陽答道。


    林梅羽不變,繼續問道:“援軍何時能到?”“如無意外,旅帥,就是吳師兄將率隊半日抵達。”墨陽道。


    聽到吳師兄三字,林梅羽和柳散之的心中一陣興奮,一陣驕傲:“師兄短短半年多,已是旅帥了呢!”


    “半日,等不了那麽久。敵人不強,我們務須拿下他們的頭領,殺出去!議!師兄你說!”林梅羽道。


    柳散之早已在琢磨眼前形勢,林梅羽一開口,柳散之隨即答道:“諾!時間有限,敵方不能乘馬攻上來,定然集中高手在箭羽掩護下急速衝鋒意欲盡快拿下我們。隊頭你已經暴露,但他們並不知道我們還有五人。我建議馬兄、小卉三人正麵架弩迎敵,我和育軍、小屋三元一側,隊頭和羊兄一側潛伏沙下伏擊兩名抱元初階。”


    “附議!”“附議!”……墨陽、魚寶瑞、嚴卉、龐育軍依次附議。


    “好!但我們要快,而且斷其一臂不如削其一指,我們兩組距離不要過遠,兩丈!敵人與小陽四人對上之時,我們務必五瞬內拿下一名抱元初階。即刻行動,沙下三尺,潛行四丈。上麵小陽指揮。”林梅羽令道。


    沙丘下乃是真戎奔狼部遊騎。自三方締約以來,靈州邊界偃旗息鼓,將近半載的時間沒有紛爭。靈州貧瘠,大影和真戎在此地的幾個互市鮮有糧食交易。真戎奔狼部半年來怨聲載道,早就想侵入綠洲劫掠糧草。


    六月以來雙方便摩擦不斷,到了八月穀物成熟之時,摩擦更是頻繁。摩擦本是常事兒,隻要沒有大戰,大影和真戎高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練兵。


    沙丘下的兩名百夫長此時想到了一處,這次偶遇的大影遊奕從軍容來看必是以往交手過、令奔狼部聞風喪膽的大影追影衛動之營遊奕。上麵三個顯然是隊頭級別的人物,如果能抓迴去,定然能得到坐鎮不久的左葉護王的褒獎。兩人商議,一定要拿下上麵的四人,不能讓追擊其他大影遊奕的百人隊搶了風頭,至於損傷幾個化神境就無所謂了。


    一百多名真戎遊騎下馬,張弓搭箭齊齊向丘頂射來。箭如飛蝗,墨陽三人將甲胄覆蓋在身上,上麵又覆蓋了厚厚的沙土,到是並未受到什麽傷害。馬暾沒有攜帶鎧甲,將身子埋在沙中,將柳散之留下的白銥精金內甲覆蓋在了頭上。


    漫天箭羽中,十四人分成四隊,箭一般向丘頂衝來。馬暾雖然修為較高,但平生也是頭一次迎此陣仗,興奮的同時不免心中有些惴惴,眼角一瞥嚴卉三人,隻見三人麵容古井不波,淡定從容,不由得心中暗罵自己。


    四組人已經逼近到距離丘頂十五丈的位置,墨陽一個手勢,四人分開兩組,弩箭噴射而出攻向最外側兩組各四名化神將領。影伍連弩箭猛力巨,一輪可連發弩箭二十。在雨點般的箭下,兩側敵人左支右絀,兩人中箭身軀搖晃。


    中間十人在兩名抱元初階修者的帶領之下距離四人不過五丈,猙獰的麵容已經清晰可見。墨陽來不及向馬暾解釋如何應對,弩機放下,三人四杆飛矛擲出,再次延緩了兩側敵人的步伐。


    緊接著便是飛斧、弩機接踵投出,方向有序,絲毫不亂!影伍七人成隊,但三、五合擊對戰之法同樣嫻熟無比。相較之下,馬暾雖然修為別三人高了一階,但應對起來反而比三人差了許多。


    不用招唿,正麵兩隊人距離將近兩丈之時,墨陽三人已經抽刀隨著飛出的兜鍪、鎧甲衝了出去。


    墨陽、嚴卉、魚寶瑞分別為風、火、金三屬,三人結陣,以火為軸,風激火勢,火淬金堅。三人皆已是化神巔峰,同隊多年心意相通,結陣之下步戰對上些化神境的修者根本不在話下,所慮隻不過是對方人多勢眾爾。如果不是鏖戰許久三人有傷,如果不是馬上對戰優勢不顯,三人豈能被區區兩個百人隊追的狼狽逃竄?


    “兄台,後方護衛!”墨陽頭也不迴地喝道,馬暾鬱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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