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十日,除了第五日晚休息了三個時辰外,其他每晚六人在樹上休息不超過一個時辰。六人不做停頓翻山越嶺向西北挺進,距離穀地中心越來越遠。


    第十一日午時,泅渡過一條冰冷的激流,林梅羽終於讓眾人在一片向陽的坡地上停了下來。在茂密的樹林中一處稍微空曠的緩坡上,羊震一屁股坐在大石之上,喘著粗氣道:“終於可以喘口氣了。我說隊頭,我就不明白了,散之和育軍修為修為不及我,看著體型也顯瘦弱,怎地連續奔走了兩個五日五夜,還這麽有精神呢?”


    林梅羽看了看解下包裹,取出一個小小鍋子的柳散之,又看了看縱身上樹隱匿在枝葉中警戒的龐育軍,笑著對癱倒在地的羊震三人道:“身佩黑曜石心,負重晝夜疾行是我們影伍的基礎課業,這不算什麽,等你有機會到影伍研習便知道了!”


    馬暾吐了吐舌頭,趴在草叢中道:“隊頭,你好好給我們講講影伍,我們也好今後有所準備。”


    “我要去警戒了,你們休息一陣,迴頭有的是機會說。”林梅羽笑著縱身而去。


    三人懶洋洋地或趴或躺休息,過了一陣,馬暾看著柳散之將那不大的鍋子架起,收集幹草柴火以及一些草菇野菜迴來,好奇問道:“散之,你這是什麽玩意兒?是釜?做飯用的?”


    柳散之一邊生火,一邊笑道:“這是鍋子,燒菜用的。頭先怕留下痕跡不敢用,現在可以了。”小屋笑道:“正是、正是,也該換換口味了。馬大兄、羊大兄,散之兄燒的菜可好吃了呢!”


    馬暾和羊震大為好奇,不免掙紮著湊上來觀看。


    時間緊迫且要節省元炁體力,柳散之將隨身攜帶的幹肉拿出來用黑刀切絲切段,用皮袋中的清水洗淨草菇菌子和野菜。柳散之隨身帶了細鹽胡椒等一眾佐料,雖然不多但做兩頓飯到是夠用。


    柳散之手法嫻熟,簡單翻炒半個時辰的時間做出了八道菜,看著放在大石上洗淨的樹葉之中鮮亮的菜肴,聞著撲鼻的芳香,羊震三人食指大動。羊震本是饕餮之徒,愛極了美食,見到這色香味俱全,自己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佳肴,再也顧不上詢問柳散之鍋子是什麽,拿起樹枝削成的筷子便大快朵頤。馬暾和小屋也是不甘落後。


    酒足飯飽,摸著圓滾滾的肚皮,羊震意猶未盡,笑道:“散之,你這手藝比我家主廚強了何止百倍,不,千倍萬倍啊!就這些野菜草菇都被你捯飭的如此美味!你在影伍到底學的什麽?難道是燒菜?”


    柳散之沒有與三人一同用飯,一邊給自己和梅羽、育軍炒製菜肴,一邊笑道:“不能說是學燒菜,但也有關。我在影伍學的是農學,主要是穀物種植、藥材培育、伺候靈獸牲畜什麽的。”


    羊震三人大驚,散之主學的竟然是農學?這農學是什麽,種莊稼有什麽好學的?雖然心中如此想,但三人對影伍的向往之心更甚。


    “羊兄、馬兄,你們去換梅羽和育軍吧。小屋,你去小溪旁再打些清水,等陣我做道清氣爽身湯給大家喝。”柳散之道。


    三人起身而去。柳散之將腰間革袋中兩個辣椒拿了出來掰碎放在鍋子中,梅羽和育軍都愛辣椒,僅有的兩個自然要留給她們。


    “真香,我在十裏之外便聞到香氣了。小家夥,能不能留一口給我,對,把這道加了辣子的留給我怎樣?”一道清亮的聲音緩緩地卻又帶著急切地傳入柳散之的耳中。


    柳散之大驚失色,險些將手中的鍋子翻倒跌落,卻是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牢牢托住。


    還未等柳散之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頂高冠便出現在了柳散之的麵前。高冠搖晃不止,高冠之下的發絲不亂,一人張清朗的麵容上三縷長須隨風微動。


    那人劍眉細目,笑吟吟地看著柳散之道:“少年,別怕!我是個過路客,絕對沒有惡意,就是想向你討口菜吃。”


    柳散之雖驚疑不定,但那股柔和的力道不可抗拒,柳散之自然也不敢驚慌失措立時唿喚林梅羽等人。看著那人滿臉真誠的樣子,柳散之有些結巴地說道:“您,您是…”


    那人蹲著身子看著柳散之,深嗅了一下那鍋子中散發出來的辣椒香氣,陶醉道:“哈,太久沒有吃到辣子了,真是懷念啊!”在那人眼中,柳散之似乎看到了隱隱的濕意。


    那人一定神,笑道:“我啊,嗯…..你喚我柳爺…..算了,喚我柳伯好了。能不能讓我嚐嚐這道菜?”說著那人不經意地拿起了大石上放著的一雙樹枝削成的筷子。


    柳散之不明來人身份,不敢造次,隻能強笑道:“行……不過,這道菜好沒有燒好,您再等片刻可好?”


    “好、好!當然好!我等得及。兩個小姑娘,過來吧!”那人說道。


    林梅羽、龐育軍兩人躲在樹後大駭。兩人早已在遠處看到那人蹲在柳散之身旁,小心起見沒有立即上前,暗運散黫虎隱訣隱匿在樹後窺伺。兩人的暗湮虎隱訣自然遠不如柳散之,但依照這段時間的經驗,抱元巔峰修者在此距離也不可能探識到兩人啊!沒成想那人頭也不抬便唿喚兩人,此人什麽修為?


    林梅羽一咬牙,朝著龐育軍點點頭,兩人硬著頭皮小心謹慎地走了過來。柳散之朝著兩人道:“這位是柳….柳叔….”“柳伯!”那人插話道。


    柳散之心道你看起來也就四十餘歲,怎地還爭什麽叔叔伯伯?柳散之無奈,繼續道:“是柳伯,他想和我們一道用飯。”


    “我沒有惡意哈!”柳伯笑道,筷子不知不覺地已經伸到鍋子邊緣。


    林梅羽沉穩,定下神來笑道:“不期而遇便是緣分,能和柳伯共席是緣分使然,是我們的榮幸。”


    柳伯看向林梅羽,點頭道:“小姑娘豁達知禮,嗯,比起我家那些孩子強上百倍。”柳伯隨即搖頭說出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天姿國色豈能蒙塵?上天賜予的嬌美容顏,當讓世人欣賞才是!”


    柳散之三人還未明白過來柳伯說的是什麽意思,柳伯已是袍袖一揮,兩道非金非鐵、非木非土的柔和元炁已是將林梅羽和龐育軍團團包裹。


    那道元炁厚重凝實乃是三人平生僅見,柳散之雖然見識淺薄,但卻感到兩道元炁比起在離武時見到的吳悔的氣息也不遑多讓,更何況此人隻是隨手一揮呢?!


    柳散之大駭卻站不起身來,被柳伯的氣息所壓,隻能眼睜睜看著兩道元炁瞬間透入林梅羽兩人體內,兩人頓時伏地大嘔。


    柳散之不能施為,怒視柳伯。柳伯毫不在意,低頭笑道:“該出鍋了,該出鍋了!”柳散之下意識地將鍋子抬離火堆,卻聽林梅羽道:“師兄給我們水!”


    身上元炁壓製消失無蹤,柳散之趕忙拿著水袋竄到林梅羽身前,林梅羽嬌美的容顏豁然在目,柳散之看得一呆。


    柳伯已經從鍋子裏夾起一塊草菇送到口中,暢快地大口咀嚼起來。柳伯含糊道:“好吃、好吃,恁地是美味!小家夥你手藝不凡啊!”


    原來柳伯一揮手便化解了葉雲鵬給林梅羽和龐育軍種下的變容之毒。這毒華老也能運功解開,但據華老說過自己也要廢上兩三刻的功夫,這柳伯到底是什麽修為?


    到了此時,柳散之、林梅羽三人已經無所顧忌。此人如果修為比華老或者吳悔還高,自己三人,不,自己六人還能做什麽?隻能聽天由命、坦然處之了。


    四人圍坐在石邊用飯,柳伯大快朵頤,柳散之三人心事重重。柳伯風卷殘雲般將四道菜塞入肚中,看著慢慢用飯的三人,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嗬嗬,那個我….這道加辣子的菜實在太好吃,我…..”這道辣菜柳散之三人一筷子未動!


    “您喜歡就好!我們吃的不多,不緊要。”林梅羽笑道。


    “這….嗬嗬….”柳伯愈發不好意思。


    見到柳伯略有些窘迫,柳散之忙岔開話題道:“柳伯您怎地認識這辣椒?”“當然認得,我家鄉富產此物,乃老夫最愛!對了,這中州哪兒哪兒都見不到辣子,你從哪兒的來的?還有,你這烹飪的器具怎地從未見過?你這燒製菜肴之法怎地如此奇特?兩個小姑娘,怎地會用散黫虎隱訣?”柳散之的話引出了柳伯一連串的問題。


    柳散之和林梅羽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其他倒還罷了,辣椒來自小青,散黫虎隱訣來自暗洞,都是絕大隱秘,這柳伯怎地如此清楚?他到地是什麽人?


    令三人驚奇的還在後麵,柳伯看向龐育軍,搖了搖頭:“方才我元炁加身,你這小姑娘血脈竟然有一絲先天水元,奇怪,這中州現在還有這等先天血脈?”


    柳散之已經驚駭的無以複加,龐育軍修煉混元決日淺,且由於未能在集炁境便修煉,所以修煉極為艱難,練了許久方才將金絲掩蓋,這碧絲尚不能逃過高手探查。


    柳散之正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應對,卻聽林梅羽道:“柳伯,您來自何處?去向何方?”


    柳伯一愣:“我…”隨即笑道:“小姑娘問得好!各人都有各人的隱秘,不足與外人道。血脈也好,虎隱也好,是你們的隱秘,況且也都算不得什麽。我不問便是。”


    “但是…這辣子從何而來還望一定告知。對了,不方便說說也可以,有種子給我幾粒便好,幾粒便好。柳某自會傾囊迴報感激大恩!”柳伯頗有古風,舉止真誠有禮令人不忍拒絕。


    “這個好說!”柳散之笑道。辣椒沒有了,但種子三人身上都還存了少許。柳散之從腰間解下一個袋子遞給了柳伯道:“不值什麽,您收下吧!”


    柳伯珍而重之地將袋子塞到懷中,忍不住又看了看一旁的鍋子。柳散之看在眼裏,心道做好人做到底吧。柳散之道:“柳伯您喜這鍋子炒製菜肴之道,這鍋子送於您便如何?我們急著趕路,我現在便簡單跟您講解講解這炒製之道吧….”


    柳散之將炒製方法娓娓道來,柳伯聽的時而欣喜,時而凝眉,用心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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