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散之成績確實差了些,恐怕入老師門下沒什麽希望了!”高榮海偷偷地看了看身後的蘇伍,低聲向柳動之說道。


    “要不咱們幾個等陣一起求求他,給他來個軟硬兼施?”魚江濤見柳動之不語,也是低聲說道。


    “來什麽硬的?欺負我上了年紀,耳目不佳?都給我滾過來!”蘇伍的聲音傳來。柳動之三人趕忙走到蘇伍身前跪坐了下來。魚江濤抖動著臉上的肥肉,陪笑道:“能有什麽硬的啊,老師。還不是跪著求您唄!對了,您身體大好啊,竟然耳聰如斯,可喜可賀啊!”


    “可喜可賀個屁!恐怕是你故意想讓我聽到的吧!”蘇伍笑罵道。“老師,散之排名確實太靠後了。”柳動之苦笑道。


    蘇伍點頭:“這也沒有辦法。參試的都是我大影兒郎,我當然不能厚此薄彼,不能因為他是你的親弟,便不顧及成績。”


    高榮海道:“可是。。。”蘇伍一擺手,嚴肅地說道:“你們幾個是我的弟子,但更是大影重臣,須有公心才是,否則如何做軍中表率?再者說,你們怎就知道散之接下來的測試不成?就沒有機會了?”高榮海頓時閉嘴不敢言語。


    “這些天來我暗中觀察幾個孩子。小笛、小惠不說,小城性格堅毅,且頗為上進,乃是可造之才;小靈表麵柔弱,但心中自有一股不服輸之氣;青魚恬靜淡雅,但潛心醫道誌向堅定。可散之。。。動之你雖然與他解開了心結,但我觀他過於謹慎,不能很快融於人群之中,且進取之心不足。。。這也許是自身體質較弱,信心不足的緣故,你們要多多關懷、引導他才是。。。”


    柳動之凝眉道:“阿爺阿娘早去,散之孤苦一人,顛沛流離,且多年來與我這唯一的親人生分,再加上身受大傷之後缺乏自信,確實。。。。都怪我,要是我早把他接到大影來就好了。”柳動之不禁神傷。


    “散之很好!”一直未曾出聲的呂子敬在蘇伍身後突然說道。眾人看向呂子敬。“那日在人皇密藏,散之能如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擋在我身前,隻因大師兄你告訴他待我如你。散之雖然少言寡語,但既能與小城等奴戶子弟相處融洽,又能聽我之言,與小笛等毫無隔閡,誰說他不能融入他人,隻不過他交人交心便是了。老師你需要的不正是他這樣的孩子嗎?他隻不過適應環境較慢,對我大影歸屬感較弱罷了。有我們這些親人在,這還是問題嗎?”呂子敬一口氣道來。蘇伍等人聽後,不免沉思。


    “不論他是否能拜在老師門下,我們都要細心教導他不是?他即便不是老師的入室弟子,還是老師結義兄弟的幼子呢,這和弟子又有什麽分別?”呂子敬堅定地道。


    蘇伍含笑點頭:“小敬說的是。無需管那許多,我們自當全力為他們鋪路,讓他們茁壯成長!於我大影,你們是現在的中流砥柱,未來大影大興,除了你們,卻更要落在他們的頭上。”


    終於到了影伍試的最後一天。四十九名名少年分為七隊,分別站在四間房舍之前,準備首先參加醫科測試。。柳散之站在一隊末尾站,在柳散之前麵的正是柳超和蘇衍兩個高大少年。


    三人連日排在一起,比初此見麵時已是熟悉了許多。柳超厚唇一動,嗡聲道:“散之兄,你準備的怎麽樣?我和老蘇可是啥都不知道,恐怕這四門測試之後就要被你超過了,嗬嗬!”


    蘇衍擦了擦鋥亮額頭上的汗水,鼓著一雙凸起的大眼,說道:“唉!這四門測試沒啥意思是不是,大超?”柳超用力地點點頭。


    柳散之笑道:“我也不甚通醫道,將就著考吧,未必能比你們兩人強的。”三人相視一笑。


    果不其然,柳超和蘇衍眨眼間便依次從房舍內走了出來,兩人都不忘擠眉弄眼地與柳散之招唿。


    柳散之心情忐忑地走進房舍。醫科博士柳丹正沒好氣地坐在長案之後,方才兩個家夥一問三不知,不但不懂藥方,甚至一味藥材都看不出來,簡直是草包不如!


    柳丹看到柳散之走進室內,隨口說道:“案上七味藥材,你一一分辨,然後說出此七味藥材能配出什麽藥,說出兩種便算合格。”


    柳散之看著桌上的藥材,隨口說道:“八十頭霧嶺三七,可止血散血定痛,金刃箭傷、跌撲杖瘡、赤目癰腫。。。。虎咬蛇傷諸病;四色毛山,清熱解毒、補脾胃虧損。。。。”柳散之娓娓道來,毫無停滯,且將每味藥材的出處、功效一一說出,絲毫不差。雖然上述藥材並非十分名貴稀少,但柳丹聽了也是有些驚奇。


    “三七四錢磨粉,天星碧犀草榨汁二十滴。。。。可製清元散,有滌潤氣元之效;毛山三錢、延吸土三錢。。。可製通氣丹,能治氣虛、能通脾胃,如果能夠加上五滴三葉蘭汁,效果會增強一倍,這裏沒有這味藥材。。。。”柳散之一口氣說出了十餘個藥方,柳丹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柳散之濤濤不絕,背書一般說來。柳丹終於忍不住打斷道:“停!散之,停!”柳散之疑惑地抬頭看著柳丹:“我。。。。我。。。還有七八個藥方沒說!”柳散之不甘心道。自己前麵排名最後,柳散之極是希望能夠在此項測試中能有好成績,好不給大兄幾人丟臉。


    “還有七八個?”柳丹驚唿道。“是的,博士!還有至少八個。”柳散之老實迴答。“你、你,誰教你的?”案上七味藥材,即便是再加幾味,據柳丹所知也不可能有柳散之所說的多,更何況柳散之所說的三四個方子柳丹從來未曾聽說過,不由得大為驚奇柳散之從哪兒學到的。


    “沒人教我。”柳散之不禁有些局促。“不可能!”柳丹聲音變得尖刻。


    見柳丹驚奇不信,柳散之“博士,真的沒人教我,我。。我。。我是自己看書背下來的!”“什麽書?多少書?”柳丹追問道。


    柳散之本不願多說,但此前大兄、六兄等人都曾對自己說過,影伍院諸老諸博士都是可親之輩,無需拘束,方才扭扭捏捏地說道:“《玉龍經》、《析脈經》、《函玉經》、《寶掉經》、《天柳百草》。還有。。。沒了!”柳散之說出五部已經不敢再多說。至於《問樞經》由於事關人皇密藏,當然更不敢說出口。


    柳丹不待柳散之說完,已是騰地站起身來,情不自禁地拉住了柳散之的手臂。“博士,您這是。。。”柳散之不明就裏。“走,跟我迴房,先把《寶掉經》給我說說,快!”柳丹不由分說將柳散之拖出了房間。


    剛到門口,看到門外一眾目瞪口呆的少年,柳丹頓時迴過神來,又將柳散之拉進房內。“散之啊!你考完之後,馬上來找我可好?”柳丹笑顏如花道。“博士,您。。。”柳散之道。柳丹打斷柳散之:“無他,給我說說這五卷經書。”柳散之點點頭:“散之遵命!”


    柳丹微笑著將柳散之送出門外,毫不顧忌外麵少年投過來的異樣眼光,頻頻向柳散之揮手。一種少年看得麵麵相覷,滿臉疑惑。


    柳散之自是知道醫科自己成績應該不錯了,隨即走到算學測試的房舍之前。柳超和蘇衍不住地問柳散之情況如何,柳散之含糊地迴答。


    算學更是生僻,參考少年如走馬燈般從房舍內走入走出。屋內將作大匠裴英和周銘畫愁紅了眼睛,歎息連連。裴英道:“銘畫,這都測了二十餘人,竟然看懂題目的都沒有一個,這可如何是好!恐怕今年又要如往年般,無一考生能夠過試了。”


    周銘畫歎道:“這也確實沒有辦法。現在天下能有幾人願意學算?如果不是太傅常常跟我說,算為萬工之機杼,於修煉也是大有助力,算乃推動我大影興盛的根本之一,否則我都要對自己醉心於算產生懷疑了。”


    兩人說話間,柳散之七人依次走進房來。周銘畫讓眾人坐在案後,命其答題。七人落座,柳散之看向題目:“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柳散之心道怎是如此簡單的題目,隨即恭恭敬敬地寫上“二十三”三字,便起身向裴英二人一躬,示意已經答完。柳散之等人躬身退了出來。隨後七人陸續出了來。


    七人到齊,正欲起身走向另外一間房舍,突然周銘畫拿著兩張紙奔了出來,散之、柳超,你們二人進來。柳散之和柳超兩人趕慢隨周銘畫進入房內。


    裴英期待地站在房中,見兩人進來,忙問道:“你們怎麽算的,快說!”柳超憨笑道:“裴伯,我不知道啊。昨晚阿爺讓我背了您幾年前給他的一本算章,我恰好背過這個!”


    裴英一拍大腿,氣道:“我怎麽沒想到!你小子怎麽可能會算,給我滾出去!”柳超一嘟厚嘴,趕忙跑了出去。


    還未等裴英發問,柳散之忙道:“此題出自《柳子算經》。。。。”柳散之將演算方法背來。“你見過《柳子算經》?”柳散之尚未背完,裴英和周銘畫已是異口同聲叫了出來。


    “見。。。背過。不過《柳子算經》上的解法比較繁瑣,《古洞算經》上解法更佳。是這樣的。。。”柳散之繼續說道。


    “《古洞算經》?!”裴英驚道:“停!有沒有兩鼠對穿之題解法?”裴英急切地說道。“有的!”柳散之道。“何解?”連周銘畫也急切了起來。


    “算經上說,這題關鍵在於大鼠曰自倍,小鼠曰自半。。。”柳散之平靜地將算式說了出來。裴英擊案叫絕:“困擾老夫多年的難題終於解開了!哈哈!”周銘畫顫抖著聲音道:“散之啊,你有《古洞算經》全本?”


    “沒有啊!”柳散之道。裴英和周銘畫頓時象泄了氣的皮球般坐了下去。“不過,不過我都背下了!”見兩人如此,柳散之忙出口說道。


    裴英騰地跳了起來:“怎麽不早說?!你成心讓我老人家難受啊!”周銘畫卻道:“散之,趕緊背來聽聽,快。”


    柳散之沒有猶豫,連忙滔滔不絕地背了出來,裴英二人聽得如癡如醉,不時還讓柳散之停下,二人思索。


    轉眼一刻過去,一名助教從外麵探進頭來:“裴老,您這是。。。外麵一眾人等著呢!”“吵什麽吵!知道了!讓他們再等半刻。散之啊,你別停,再把這道題目說說,快快!”裴英在影伍院出了名的好脾氣,今天竟然當麵斥人,助教怎麽也想不明白,隻好灰頭土臉地出去讓參試少年在外麵等著。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那助教再次探頭進來,周銘畫無奈說道:“裴老,不如先讓散之去吧,還有學子在外麵等著。”“讓他們等著。”裴英沒好氣,隨後又道:“算了,散之啊!今天試後,立即來找我,咱們再聊,聽到沒有?!”


    柳散之猶豫道:“可是,可是我頭先答應了柳博士,試後去找她的,這。。。”“這什麽這,你不用去找她,先找我。沒得商量,去吧!”裴英道。周銘畫也正色道:“沒得商量,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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