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除了在鄭密縣城的官家客舍修養了整整一日一夜外,吳笛一行都在日夜兼程地趕路。


    第四日的清晨,柳散之已經能夠自己坐起來,正聚精會神地聽著沐青魚讀經。已經是最後一尺了,柳散之邊聽邊在心中默記。過不多久,沐青魚讀完卷上經書,稍停片刻說道:“散之兄,問樞經博大精深,我受益匪淺,還是要多謝你才是。”


    柳散之睜開雙眼:“沒什麽!我不通醫道,這經書讓你讀了才能發揮作用的。”千惠道:“那你背它幹什麽?背書好玩兒啊?要是我煩都煩死了!”柳散之尷尬地笑了笑。


    千惠繼續道:“還好你讓青魚姐姐看了這經書,否則那晚我們可沒轍救你了呢。”沐青魚笑道:“確是我受益了!這問樞經被奉為醫家至典,失傳數百年,如果放到外麵,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不顧身家性命爭奪呢。”


    聽到此處柳散之心中一緊,忙道:“我差不多全部背過了。青魚,不如你再讀一遍給我,我查缺補漏之後,咱們便將此經毀去吧!”


    沐青魚驚道:“毀去?”柳散之愣愣地點頭道:“毀去!我都背過了。。。”沐青魚不舍地拿著經書,猶豫道:“你、你真的都背過了?”柳散之撓撓頭:“應該沒什麽問題?”


    千惠再一旁忍不住道:“散之兄你還真是能耐,幾日之間斷斷續續便把如此長的一卷經書背下了,我都好奇你的腦子是怎麽長的!”柳散之訕笑道:“我、我。。。我以前都是這樣背的。我。。。”千惠打斷道:“那你現在背過多少卷書了?”


    柳散之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低頭說道:“加上這部經書,有一千一百九十七卷。”


    柳散之怕二女嘲笑過了半刻才敢抬頭,卻見千惠驚訝地張開了櫻桃小口,大大地好似能放下一個鵝卵。沐青魚一向沉穩,此時也是小口半張說不出話來。


    這是除了呂子敬外,柳散之第一次向人說出自己背了多少書。見兩人的神情,柳散之結結巴巴說道:“怎、怎麽了?你們。。。”


    千惠驚唿道:“一千兩百本書啊!你的腦袋能裝下嗎?都是些什麽書讓你如此癡迷?”


    柳散之尬笑道:“也沒有什麽,大多都是家裏留下的雜書,還有六兄給的一些。圖冊膳夫、醫藥兵書什麽的。。。”


    “醫藥,醫書?什麽醫書?”沐青魚忍不住道。柳散之點頭道:“醫書百草七十六卷,《玉龍經》、《析脈經》。。。”


    “玉龍經、析脈經!”柳散之所說的每一部經書皆是醫藥重典,有些沐青魚看過,有些隻有耳聞。聽到此處,沐青魚心中狂喜期待之情溢於言表,說話聲音都顫抖起來:“散、散之兄,能不能,能不能給我講講析脈經?”


    柳散之不假思索張口便將析脈經背了出來。沐青魚越聽越喜,暗暗印證自己所學,甚是陶醉。說到經脈一章,沐青魚不由得想抓起柳散之的臂膀比劃,手指觸及柳散之衣衫,方才感覺不對,轉頭抓起了千惠的玉臂。


    千惠無奈地任沐青魚擺布,看著兩人撇起了小嘴,暗歎道:“真是兩個無趣的癡人!”


    柳散之背了一陣停了下來,沐青魚道:“散之兄,怎麽停了?”柳散之道:“青魚,我這裏還有一卷得自人皇密藏的《柳皇武經》,你看,等我把這本經書背過後再給你說經好不好?”沐青魚遺憾道:“好的,散之兄你且背經,讓我再看看問樞經,等你背完柳皇武經後一同毀去可好?”


    柳散之不忍拂沐青魚之意,點了點頭。沐青魚展開問樞經,兩人一讀一記一言不發。一旁的千惠隻好端坐修煉。


    吳笛騎在馬上。經過幾日修養吳笛身體早無大礙,甚至氣海元炁鼓蕩已至極境。“看來要跨入聚精境了!”吳笛心道:“不成,還是得壓住修為,進入影伍之前不能聚精!按照五兄說得辦!”


    吳笛心道:“這次無論如何我必拜在太傅門下,與動之大兄同門。”想著想著,吳笛騎在馬上竟然笑了出來。


    趕車的老吳此時道:“郎君,明日午時咱們就要到申地了。老奴把你們送到邊界就不敢過去了。”吳笛道:“好!老吳,那邊有沒有大城?我想買幾匹好馬。”


    老吳道:“駐陽郡城就在邊界附近,那裏是交通要衝,東南麵來天邑的客商都在那裏歇腳,好東西多啊。”


    吳笛道:“那好,我們就在駐陽郡城落腳。”


    三千裏鬆原遼闊無邊,林木茫茫,高聳入雲。一處離地麵數十丈的深溝之內,向懷成領著呂天沔、向奇峰等七八名抱元巔峰、高階高手飛掠向前,終於在深溝中央的小河溝處停下。向懷成一揮手,幾名抱元巔峰高手向四處搜尋而去。向懷成抄起河水聞了一聞,抬頭看看天上振翅高飛的金隼,說道:“等他們迴來,我們繼續向前。”


    呂天沔道:“長老,我們是否在此休整一下?三日多來連續追蹤,大家也都累的緊了!”向懷成瞪了呂天沔一眼:“我們累,那呂子敬身負重傷能比我們還好?”


    向懷成看了看遠處的數人,對身邊向奇峰二人低聲道:“我們務必要在其他四宗之前找到呂子敬一行。呂子敬便罷了,他一心逃離我們也很難留住他。但那幾個小輩必須給我全部拿下。”


    向奇峰心思縝密早就猜到了些什麽,連連點頭。呂天沔卻道:“這是為何?”向懷成沒好氣地看了呂天沔一眼,反問道:“為何林月羽讓我們分為五隊,各宗人等分別結隊追蹤?你怎麽就不明白?”


    呂天沔疑惑地搖搖頭,向懷成看了看向奇峰,搖搖頭道:“奇峰,你說說。”向奇峰道:“各宗各有心思,或者根本不欲追蹤,或者都想自己抓住那疑似。。。”向懷成點點頭,打斷了向奇峰:“可恨那呂尊竟然不與我們同行,獨自而去。宗主這安排意欲何為?”向奇峰笑道:“恐怕父親對著呂尊心懷期待,要試他一試吧。畢竟比起那少年來說,呂尊如果真心為我宗效力是更為重要的。”


    此時深溝內搜尋的眾人返還,向懷仁大手一揮,眾人向西而去。


    在向懷仁等人所處之地十裏以外,林月羽與吳淩天站在附近最高的樹梢之上。一名四十餘歲、身材欣長的中年剛剛躍上樹梢。林月羽道:“六叔,可有發現?”那名中年男子是林月羽的嫡親六叔林淩柳,歸一二重,木風雙休,感知敏銳,極擅追蹤。


    林淩柳沉聲道:“旁邊那株稍低的大樹一處枝條略微被擦破點皮,樹下青苔被蹭落一小片。左近有草菇才被采集的痕跡。根據這些狀況來看,到過此處的不超過三人,且痕跡殘留如此細微,應該是抱元高階以上修者留下的。按照草菇的狀況,那些人已經離去一日左右。”林月羽點點頭:“終於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了。”


    見林月羽凝眉直視沒有出發的意思,吳淩天道:“下麵我們如何追蹤?”林月羽沒有迴答吳淩天,卻問道:“吳老,如果你是呂子敬,從鳳鳴出發逃往大影,你會選擇那條路。”


    吳淩天沒有想到林月羽有此一問,不假思索地答道:“從鳳鳴出發去大影,不外乎三條路,其一沿北天河入天河主道,呂子敬等人便是走的這條路,被我們追上岸來,隻能過鬆原跨天河,由極鈺梁地向南或翻越斷天山入大影,或沿斷天山東北麓入興軍;其二穿天邑,過霧嶺,渡過天河入興軍;其三嘛,就是向南入申地,穿鄖地,過南天河,自大庸入冠軍。”


    林月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此三路,穿天邑過霧嶺距離最短,但根本不可行。霧嶺西北段穿越艱難猶如刺天峰,加上我中州盟在霧嶺之西天河諸段的防衛,呂子敬也不可能帶著幾個境界低微的小輩闖過。”


    林淩柳和吳淩天點頭讚同。林月羽繼續道:“這兩日我一直在想,呂子敬帶領幾名少年逃亡,怎能逃的如此之快?我們五路齊發竟然幾天都沒有追上!方才六叔的發現印證了我的判斷,恐怕呂子敬他們根本就是兵分兩路。他隻帶著那名抱元高階引我們一路追蹤,為另外幾名少年爭取時間,從別處逃返大影!”


    林月羽歎了口氣道:“六叔,即刻飛鴿傳書天邑府上,讓他們派人快馬加鞭通知鄖侯。讓鄖侯派人在鄖地搜捕攔截。鄖地向西的要道全部封鎖詳加盤查。要捉活的。記住不要提詳情,隻說協助捉拿中州要犯便是。”


    林淩柳雖然是長輩,但對自己這個侄女頗為信服,說道:“好!要不要讓大庸。。。”林月羽打斷道:“不行!通知與冠軍對恃的明羽,讓他安排在通往冠軍城的路徑上來攔截,不必讓大庸上下得知。那個呂子敬背負的少年我與你描述過,密語告訴明羽,一定要留下他!”“恐怕大庸現在已經知曉天邑發生的事情了吧!”吳淩天歎道。


    林月羽凝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出發!我們三人相隔十裏,其他人在我們三人中間,向西北去。”隨即一躍下樹。


    鬆原深處,千雄抓來一頭麋鹿對正在盤坐運功的呂子敬道:“六師兄,開飯了!”說罷,拔出刀子在麋鹿脖頸處輕輕地點開了一道口子,按住鹿頸元炁一震,鹿血噴湧而出流入千雄的口中,沒有一滴掉落在地上。


    千雄飲罷,按住麋鹿的傷口將鹿推到呂子敬身前。呂子敬依法飲了鹿血。喝過之後,呂子敬隨手封住麋鹿脖頸穴竅,放開麋鹿。那麋鹿慢慢打噠噠地跑開了。


    千雄抓起一旁收集的草菇,穿在刀子之上,暗運元炁,直透刀身,刀上的草菇不久便被烤熟。千雄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瓶,將瓶內的細鹽打入草菇之內。前胸小心翼翼,一粒細鹽也沒有落在地上草中。


    兩人食過草菇,千雄盤坐在呂子敬身旁輕聲笑道:“師兄,這都好幾日了,追兵的影子都沒看到。我看這林月羽也沒你說的那麽了得。咱影伍院的追蹤逃匿之術豈是中州盟這幫人能比?怪不得他們總打敗仗。嗬嗬!”


    呂子敬笑罵道:“你小子不要得意忘形!林月羽豈是易於之輩?你可不要小看了她。連大師兄都對他讚賞有加的。”


    呂子敬隨即正色道:“我們的隱匿之術碰到高人也會被識破。鬆原遼闊,但願他們還沒有發現我們的蹤跡。否則以林月羽的機智謀算,肯定能夠發現我們沒帶著幾個孩子同行。”想到吳迪等人,尤其是小惠也在,千雄麵色緊張地點了點頭。


    呂子敬道:“我身上有傷,這幾日多虧了你才得以喘息。”確實如呂子敬所說,風陵渡一戰,呂子敬雖然快刀斬亂麻,強行壓製兩名歸一一重高手,但自己的傷勢卻又加重了。一路疾奔逃亡,千雄數次背負自己前行,給自己迎來了寶貴的恢複時間。


    時至此刻,呂子敬功力已經恢複了六成左右。再次碰到如包英海那樣初入歸一不久的高手,呂子敬從容應付應該不在話下。即便是對上鳳鳴五老這樣歸一一重淫浸多年的,單打獨鬥呂子敬也能占到上風。


    千雄笑道:“哈哈,我就說嘛,師兄你帶上我就對了!”


    呂子敬沉吟一陣道:“小雄,追兵緊迫,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們向西偏北而行,五日之後我們大約就到了鬆原腹地東側。那裏有一處天然暗河,溝岔縱橫極其隱秘。到了那裏,我們沿暗河第二岔向西南行半日後出了暗河秘道,有一條北天河的支流。直流河水水流湍急,我們隻須依仗一根大木順流而下,一刻不停,不出十五日便能抵達北天河和天河主道交接之處。比我們自北天河乘船還快許多。我大影和中州盟締約之後,極鈺諸地商船前往大影的很多,到時候我們混上去不難。到那時林月羽等還在這鬆原追蹤尋覓,我們便可平安抵達興軍城。估計師父已經知道我們前來天邑之事,定會把大師兄趕到定軍,那是我們再想辦法接應小笛等人。”


    千雄笑道:“師兄,我這還都還沒趕上幾場正經的鬥戰呢!”


    呂子敬笑罵道:“你個不知深淺的東西!再多打兩場我們哪裏還走得了?”隨即呂子敬麵色轉暗,喃喃道:“但願林月羽等人沒有那麽快發現我們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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